《寻画记》风扇叶子

15、女儿们（1）

　　天色昏暗，月凉如水。
　　这姑娘一扑过来，便是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于潜看着她那双黑亮的如同宝石一般的眸子，再看看那双牢牢抓住自己胳膊的手，忍不住叹了口气，认真的道：“小姐，虽然我很愿意让你这样和我亲热，但是，我真不知道你爸爸是谁？我也不卖爸爸！”
　　那姑娘俏脸一红，眉梢一昂，一双如同柳叶般的秀眉极漂亮的竖了起来，似乎就要发火，但是她后退了两步，深呼吸了一下，生生压抑住了自己的怒气。过了半响，这才对于潜正色道：“对不起，我没有说清楚。我爸爸是刘海涛！”
　　于潜手一抖，差点将半罐可乐丢在地上。这句话虽然平常，但是听在他耳里，却如同晴天响起了一个霹雳。刘海涛，是刘小娓爸爸的名字。
　　他后退两步，忍不住挠了挠自己的头，迟疑着道：“我倒是认识刘海涛刘叔叔，可是我和他的独生女儿更熟！您是不是搞错了？”
　　“没错！”那姑娘正色道：“我刚听说爸爸受伤的消息，去了公安局，才知道被你送来市医院了。”她顿了一顿，再次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缓缓的道：“我是他亲生女儿！”
　　“我认识的刘海涛只有一个女儿啊！”于潜伸出一根食指，在那姑娘的面前挥舞了半天，无奈的道：“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是他的亲生女儿！”那姑娘听到这句话，微微的偏了下头，这个动作让她的侧面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清晰，以至于于潜可以看见她脸上一抹殷红。她很快平复了表情，认真的道：“请带我去见他！我叫阿夕小月！你可以去问我父亲！”
　　阿夕小月？于潜忍不住反问道：“你是彝族人？阿夕小关你认识不？”
　　“对！我是彝族人！”小月顿了一下，看着于潜的眼睛，淡淡的道：“阿夕小关是我从来没见过面的姐姐！”

　　这是一个复杂的家庭伦理剧，一个中年丧妻的男子，事业有成的男子，有一个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女儿，但是在他伤重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个私生女儿来。
　　这种故事通常和遗产，和权势有关，而且刘海涛的身份也让他有足够的力量来扮演故事的主角。
　　可是，这故事就算再怎么离奇，再怎么凄美，关我屁事？
　　于潜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头，不觉又开始抱怨起那个不见人影的刘小娓同学来。他吐了口气，将最后一口可乐灌进肚子里，对阿夕小月道：“对不起，小月姑娘，您父……刘叔叔正在急救。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明天早上再来。或者那个时候，你可以看见你的姐姐！”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些无由的盼望起那个时刻来。大咧咧的刘小娓看见这个漂亮的妹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很期待呀？他忍不住略略翘了一下嘴角。幸灾乐祸，是他最无聊的爱好之一。

　　“不行！”阿夕小月极坚定的摇了摇头，对眼前这个瘦高的青年道：“他在急救室是吧？我现在就要过去！”
　　说完话，她一理肩上的坤包，拔腿就往急救室走。于潜有些急了，他一伸手，板住了阿夕小月的箭头。
　　他这个动作纯粹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几乎出自本能，但是阿夕小月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于是她伸出右手，抓住了于潜板住自己左肩的右手，腰身一低，腹背用力，一个大弯腰。将于潜活活的甩了出去。
　　这是一个标准的女子柔道动作，漂亮而干净利落。于潜只觉得一双小手抓住了自己，然后一股大力涌来，四周景色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自己便飞了出去，背部落地，只觉得一身都在疼。
　　“妈的！”他躺在地上骂了一句，“阴我！”
　　他右手在地上一撑，抬起上半身，指着阿夕小月骂道：“别以为你是女的……！”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便看见一只穿着漂亮的平底凉鞋的脚向自己的面门飞来，牛仔裙裾飞舞，如同盛开了一朵艳丽无匹的花朵。
　　那只脚准确的踢在了他的脸上，他甚至能清晰的听见自己鼻梁骨折的声音，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阿夕小月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声音。这个动作是如此的熟悉，与刘小娓平日的动作一般无二。在恍惚间，于潜忽然发现，这个姑娘的面容，与刘小娓居然有几分相似。
　　“找打啊！”阿夕小月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警告道：“别惹我。你这种身材，我一个打你五个！”
　　于潜咳嗽了几下，只觉得鼻子下热乎乎的，一摸，满脸是血。月光下，他留着鼻血，衣衫不整的躺在一位年轻姑娘的牛仔裙下，像极了垃圾电视剧里的小色狼。

　　他以前倒是经常和刘小娓在外面惹是生非，不过有了女儿以后，老实了许多。现在想想，差不多快三年没挨过这样的揍了。更重要的是，这顿痛打是如此的莫名其妙。
　　脸上的痛楚让他的愤怒到了极点，他猛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拳头便想向阿夕小月扑过去，便在此刻，街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吉普车猛地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刘小娓和王成川飞一般的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没靠近于潜，刘小娓便高声叫道：“人呢？死了没？”
　　“他没死！我快死了！”于潜一抹鼻血，气呼呼的对刘小娓道：“来帮忙！”
　　“别！”王成川连忙制止了两人，他好奇的看着阿夕小月和于潜，问道：“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问他！”
　　“问她！”

　　于潜和阿夕小月几乎是在同时说出了这句话，又同时气呼呼的住了嘴。阿夕小月憋着火气，如同连珠炮般向王成川说出了一长串话，是彝族话，于潜听不懂。
　　刘小娓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替于潜抹掉了鼻血。她低声问道：“这三八是谁？不是你调戏人家吧？”
　　“我现在有哪心情么？”于潜愤怒的从刘小娓手里抢过了纸，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几下，指着阿夕小月大声吼道：“她说她是你没见过面的妹妹！”

　　这一句话一说出来，阿夕小月和刘小娓顿时呆了下来。她们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对方，又看看于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王成川站在她们中间，使劲的搓着手，似乎有些为难。
　　“我妹妹？”刘小娓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阿夕小月，转头对王成川叫道：“这女的他妈的是谁？”
　　“小关……！”王成川迟疑着说出了这几个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阿夕小月看着刘小娓，认真的道：“你是姐姐吧？我是阿夕小月，是爸爸的女儿？”

　　“谁他妈是你姐姐？我爸爸就我一个女儿！”刘小娓愤怒的向小月冲了过去，于潜连忙拉住了她，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对，赶忙松开手，和刘小娓并肩上前，准备二打一。
　　王成川上前一步，挡住了刘小娓的去势。刘小娓当胸一推，没推得动，激怒之下，一脚踢在了王成川的小腿上。
　　王成川低呼了一声，面部肌肉扭曲了一下，但他还是抓住了刘小娓的手，道：“小关，别激动……！”
　　“松手！”刘小娓大声叫道：“松不松，不松连你一起打！”
　　于潜看了看王成川的身板，再看看自己的胳膊，没敢接话。

　　阿夕小月站在王成川的背后，冷冷的道：“你激动什么？叫你一声姐姐是客气！我是不是爸爸的女儿，你说了不算！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去验DNA！”
　　“验你妈！”刘小娓掏出包里的军用匕首，刷的一下亮出了刀锋。
　　“别骂我妈！”阿夕小月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再骂，我对你不客气！”
　　于潜开始到处找武器，实在找不到，就跑到路边的树下去扯了根树枝，挥了两下，觉得太轻，想了一想，扛着个垃圾桶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横眉怒眼的站在刘小娓的旁边，满脸鼻血，鼻青脸肿，做打手状！

　　“别闹了！”王成川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有什么事，等姑父醒了再说好不好！”他转过头，柔声对刘小娓道：“小关，她真是姑父的女儿！”
　　“放屁！”刘小娓在王成川的面前使劲的挣扎着，可是怎么也挣不出王成川的手臂。
　　“你是阿莎阿姨的女儿吧？”小月在王成川的背后冷静的道：“表哥说的对！等爸爸醒了，什么事都清楚了！你那么急干吗？”
　　“谁是你爸爸！他妈的那是我爸爸！”刘小娓大声的叫道，拼命的将手里的军用匕首向小月挥了过去。王成川一把握住她的手。趁此机会，小月一巴掌就向刘小娓的脸上扇去。嘴里大声叫道：“别骂我妈！”

　　王成川连忙伸手格住小月的右手，左手拉住暴跳如雷的刘小娓，对着蠢蠢欲动的于潜大声叫道：“别动！”
　　就在四人乱成一团的时候，一个胖子穿着制服气喘吁吁的跑了出来，大声叫道：“干嘛？干嘛？打架啊！”他一边跑，一边掏出警官证，大声道：“我是警察，都给我住手！”
　　于潜赶忙抢过刘小娓手上的匕首，揣进了自己的兜里，丢掉垃圾桶，上前对高胖子道：“胖哥。他们是刘叔叔的家人，没事。没事！”
　　高胖子看了看四人，见刘小娓和小月如同斗鸡一般的看着对方，再看看气度不凡的王成川，厉声道：“管你们是谁？别在公共场合闹事！”
　　“不会的！不会的！”于潜使劲的打圆场。
　　“刘总醒了！”高胖子看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话音未落，小月尖叫一声，转身便向急救室跑去。王成川和刘小娓不甘落后，跟着就追了上去，只剩下于潜站在垃圾桶旁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