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画记》风扇叶子

13、铁道游击队（3）

　　酒足饭饱，王成川带了几个人，和刘小娓一起来到旁边的一所小房子里。开始商量寻找刘小娓爸爸的事情。

　　王成川比刘小娓大十来岁，听他说，他自小就和姑父，也就是刘小娓的父亲长大，成天在荒山里光着屁股到处跑，对姑父崇拜的如同超人一般。
　　“这山害不死姑父！”这是王成川的原话，“姑父是这片山的主人，哪里有悬崖，哪里有小路，哪里的洞怎么钻，他都知道！真不知道你们瞎担心什么？”
　　王成川对刘小娓一行的到来颇不以为然，很直接的告诉他们，你们这是多事。关于这点，于潜和刘小娓无话可说。实际上，对于刘小娓哪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他们都谈不上熟悉，更说不上了解了。
　　“来都来了！就当旅游！”王成川一挥手，大胡子在于潜面前显得极有气势，“二狗，下午带上猎枪，我们打猎去！”

　　于是刘小娓就和王成川一起在一幅铺开的地图上指指点点，哪里野鸡多，哪里有娃娃鱼，哪里有极鲜嫩的山蘑菇，王成川和刘小娓说的一片火热，便将于潜晾在了一边。
　　于潜开始还颇有兴趣的听着两人规划，从他们的话里得知，这里叫木橘村，离烟峰镇大约有十多里路程。背靠野山，南方临金沙江，地势偏僻，因为交通不方便，一直没开发出来。
　　至于刘小娓父亲去找的金脉，大约在西北方大约十里外的深山里，哪里人迹荒芜，几乎属于无人区，听说还有野兽出没。按王成川的意思，下午顺路过去看看，如果赶不及，就在那里过一夜，顺便找找姑父。不过那里没有手机信号，联络不方便。去看看也是安一下刘小娓的心。

　　听见王成川一伙和刘小娓说的火热，渐渐夹杂起了当地的土话，于潜听得迷迷糊糊，居然有了当初英语六级考听力的感觉，加上中午几口酒喝得极猛，此刻酒劲上涌，浑身懒洋洋的，便抬了把椅子，靠着台三门冰箱，在阳光中，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他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再看看窗外，红日西斜，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这一惊非同小可，于潜一骨碌爬起来，两步冲到门外，抬眼一看，刘小娓的越野车还停在门口，只是人已经不知道去了何方。一个彝族打扮的小伙穿着牛仔裤，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对于潜招招手，用口音极重的普通话道：“于哥，醒了？”
　　“嗯！”于潜赶紧答应了一声，问道：“那个，川哥和刘小娓呢？”
　　“三哥和刘姐进山了！”那小伙指着自己的鼻子回答道：“中午刘姐见于哥睡的好，叫我们不要打搅你。我叫小刀，于哥有事尽管吩咐！”
　　“小刀？”于潜重复了一下这个有些耳熟的名字，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刘天王在某个电影里用过的名字。他点头笑笑，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眼，递了一根给他，笑道：“麻烦你了！”
　　“进山也累的慌！”小刀接过烟，挺善意的给于潜解释，“荒山没什么好玩的，于哥在这里休息一下，三哥他们走得快，应该晚上就能回来！”
　　“三哥？”
　　“就是王成川王大哥了！”小刀呵呵一笑，“他在我们这里排行老三，大家都叫他三哥！”

　　于潜点了点头，从这句话里，估计那王成川也不是个普通人。不过自己和他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次见了面，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懒得管他，便随意的和小刀说了几句，在村子里兜了几个圈。

　　木橘村极小，几十户人家，有些类似于一个大家族。房子虽破旧，但家家户户堆满了家电衣服和各种各样的小玩意，让于潜恍惚间有种进了杂货市场的感觉。听小刀说，每个月都有人进来收购这些赃物，还殷勤的问于潜有没有兴趣，于潜想起刘小娓说的话，狠了狠心，拒绝了这个颇有诱惑力的建议。
　　妈的，一台品牌电脑主机五十块，这不是抢人么？

　　小刀是个极机灵的年轻人，见于潜逛的有些无聊，便道：“于哥，看电视不？我那里还有些碟子，日本的！”
　　“不了！”于潜摇了摇头，看他那样，估计又是被AV毒害的年轻人。他偏着头想了想，问道：“这里能上网吗？”
　　“不行！”小刀歉意的摇了摇头，“这里没电话线，要去镇上！”
　　“那电视能看几个台？”于潜望了望附近人家屋顶上简陋到了极致的天线，忍不住问了一句。
　　“中央台！”
　　“其他的呢？”
　　“没了！只能看碟子！”

　　这还是社会主义社会么？于潜摇了摇头，替这些大屏幕的液晶电视惋惜，如同看见了一个青春少女堕落风尘一般。
　　“要不？”他偏着头想了一下，提出了一个建议，“反正无聊，我帮你们做几个电视接收天线吧？有材料没？”
　　“那怎么好意思！”小刀笑道：“于哥是客人……！”
　　“没事！”于潜极爽快的挥了挥手，笑道：“都是年轻人，什么客不客的。找点材料给我，我这也算送信号下乡了，是吧？”

　　当小刀带着于潜进了一个牛棚的时候，于潜的眼睛顿时就绿了。
　　“我日！”他极为不爽的骂了一句，“威汉的钳子，博世的电钻，前田的扳手，妈的都是好东西啊！”他顺手提起一把扳手，日本的，市场价五百多大元，一直没舍得买。
　　“很值钱？”小刀挠了挠脑袋，有些不解的看着于潜，讪讪的道：“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处理，平时论箱卖的！”
　　于是于潜又骂了一句人。

　　工具很齐全，材料也不少。于潜从垃圾堆里找到天线，适配器和几圈同轴线，开始给彝族人民制作电视接收天线。
　　这是技术活，于潜喜欢的那种。他坐在地上，叼了支烟，和小刀有一句没一句的吹着，一个外形颇为精致的伞状天线在他的手下逐渐成形。

　　“成了！”他一拍手，将扳手顺手揣在兜里，提着天线站起来，对小刀笑道：“走，去试试！运气好，说不定能看到凤凰台呢！”
　　“真的假的？”小刀满脸是笑，比起一根大拇指，“于哥就是厉害！”
　　“这倒是实话！”于潜呵呵一乐。

　　小刀从外面搬来一台电视，接上电源，于潜连上天线，开始调试信号。这是一项挺考验耐心的工作，一群彝族小孩兴致勃勃的跑来看新鲜，看到一个一个电视台出现在电视中，都极为高兴，用彝族话互相交谈着。
　　于潜此刻颇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他小心的移动着天线，选出信号最好的，然后储存下来。
　　电视发出沙沙的电流声，然后在于潜的手下慢慢形成了清晰的语音和图像。材料好，效果自然就好，于潜挺满意自己的手艺，洋洋自得。

　　“目标……在……”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电视里放了出来，这个发现让旁边的彝族小孩极为兴奋，如同寻到宝一般拍起了掌。
　　于潜得意的朝他们一笑，开始搜索信号，声音渐渐的清楚了，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知道是哪个台的电视剧。
　　“目标……要……村！开枪！”声音已经够清晰了，但是图像一直没出来。于潜将耳朵放在喇叭上，用心的倾听着。

　　“啪！”一声脆响，是枪声。于潜有些迷糊的看着屏幕上的雪花点，搞不清楚为什么只有声音，没有图像。
　　“啪！啪！”又是两声脆响，小刀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拔出腰间的长刀。环顾四周，那群小孩一拥而散，于潜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
　　“干什么……！”于潜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还没来得及说完这三个字，便又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枪声。那声音不是从电视里传出来的，而是从村子外面的山上。
　　“有人来了！”小刀一拉于潜，“于哥小心！他们有枪！”
　　“是谁？”于潜被小刀拉的一踉跄，手里的天线也掉在地上。他下意识的看看村口，一个人影歪歪倒倒的冲了进来，没跑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刘小娓的越野车旁边。

　　小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十多个年轻人提着刀，拿着猎枪跑了出来，跟着小刀向枪声处冲了过去。临走前，小刀对于潜叫道：“于哥，进屋去！”
　　于潜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村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遇见了枪战。这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词，当它发生在于潜身边的时候，居然让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他本能的抱着头，向最近的一间屋子里跑去。刚跑了几步，突然心中一顿，那刚才栽倒在刘小娓车前的人影，仿佛有些熟悉。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涌起，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两三步冲了过去，到了那人的身边，将他翻了过来。

　　这是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国字脸，浓眉大眼，极有威严，此刻他倒在地上，肩上一大片血迹，被于潜一动，这才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刘叔叔！”于潜再也忍不住叫了起来。这人，正是刘小娓的父亲。
　　“你是……！”刘父的目光有些散乱，他很努力的集中视线，在于潜的面容上停留了良久，这才如同猛然醒过来一般，一下抓住了于潜的肩膀，叫道：“小潜？”
　　“我是于潜！”于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刘叔叔你别动，我马上送你去医院！”他直起身，刚要叫人，但是刘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厉声道：“记住！”
　　“记住什么？”于潜一呆，连忙俯下身，道：“刘叔叔，你别说话，我马上叫人来！”
　　“记住！”刘父的声音极是严肃，让于潜不由一愣，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刘父努力的抬起头，将嘴巴凑到于潜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一长串毫无意义的话：“2KAOSDL2”

　　“这是什么？”于潜下意识的重复了一边，问道：“我不知道！”
　　“记住！”刘父猛地挣起来，一把抓住了他，喘息道：“2KAOSDL2！”
　　“好的！”于潜连忙点头答应，劝道：“刘叔叔，你休息一下，没事的！”
　　刘父见于潜记住了这串毫无意义的字符，这才松了口气。他看着于潜，喃喃的道：“记住，这是钥匙！钥匙……！”
　　“什么钥匙？”于潜楞了一下，立即明白了刘父的意思，反问道：“密码？”
　　“画的钥匙，我的……画！”刘父喃喃的说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一把抓住于潜的手，厉声道：“不要告诉别人，任何人！任何人……！”
　　这句话耗费了他最后的精力，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扭头，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