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敲二闹》插花走马

3、（三）衣橱暧昧

　　子时。
　　赵橙心的眼前一片漆黑，嘴角却高高地扬起。
　　今晚她刚回房不久，燕钊就敲开了她的门，二话没说地牵过她，直接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那一刻，赵橙心还以为自己多年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
　　在短短的去隔壁屋子的路上，赵橙心除了高兴，还有两分纳闷，燕钊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明明嫌弃她一身男装么，却还兽性大发，难道，他喜欢的是这口？
　　嘭的一声，燕钊快速地关上了门。
　　这一刻，赵橙心想到了那个还在宫里等着她回去的小德子，说不定现在正扒在窗台上望眼欲穿。
　　小德子啊，别等了，你家公主今天回不去了，你真不愧是我最铁的哥们啊，衣服挑得好哇！
　　正当她纠结着是做个什么表情好，是欲语还休还是热情似火，或者作为公主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表示一下成亲前不可以同房的时候，燕钊一把打开了衣橱，说道：“委屈公主，请公主进去吧。”
　　“啊？”这是什么时下流行的新花样吗？
　　她想问燕钊，可她身为公主，这种话一旦说出口，岂不是显得很没有见过世面。
　　“哦。”她故作老练地，讷讷地爬进去，坐了下来。
　　下一秒，燕钊灭了烛光，利索地一跃进来，顺手带上了柜门。狭小的空间瞬间塞满了两个人，气氛一时变得微妙，赵橙心紧张得胸如擂鼓。
　　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其他的感受就变得更加清楚。
　　她听见就在咫尺的对面，有衣料的声音窸窸窣窣，他的腿有时会碰到她的，下一秒便挪开，她的脸热辣滚烫，鼻尖是陌生又熟悉的味道，一时之间封闭的空间内又闷又热。
　　“燕钊......”她紧张地开口，声音轻轻颤颤。
　　燕钊愣了愣，低声回道：“暂且委屈一下公主，外面不安全，先在这里躲一会。”
　　赵橙心一听，立刻醒了几分，身上也冷了下来：“不安全？”
　　燕钊点了点头，又想到她大概是看不到，于是又“嗯”了声。
　　“没猜错的话，有人不想我们活着离开。”
　　赵橙心听到他轻轻的笑，有些怔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吵闹闹的时候，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似乎又要做许多危险的事吧？
　　她拉住他的手，问道：“不会有事吧？”
　　手中的那只大手僵了僵，却没有抽回，耳边传来燕钊平静而坚定的声音：“什么事都不会有，臣一定会护公主的周全。”
　　赵橙心默了默，她分明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事，他说什么护自己的周全。
　　不过燕钊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你为什么不去我的房间？”
　　在赵橙心看不见的地方，燕钊的眼皮抬了抬：“公主是在邀请我吗？”
　　“当然不是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解释道：“这里隔壁就是江亦别，好有个照应。”
　　赵橙心不知道她是不是听错了，燕钊竟然笑了？看来真是吃错药了。
　　燕钊笑起来很好看，可惜乌漆墨黑的她什么也看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突然反应过来，燕钊的手还在她手心上！不过......他好像没有发现似的，那她也当没有发现好了。
　　赵橙心无声地偷笑，享受当下无人打扰的时间，不管要对他们不利的是何人，她觉得像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自从他们长大后好像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挨得这么近过，何况这次还是燕钊主动要求的，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于是她往那边靠了靠。
　　这么一动，她的两条腿突然并入他的腿中，赵橙心顿时动作一滞，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公主。”黑暗中燕钊的声音又低又沉。
　　她抢着解释：“我换个姿势，腿......麻了。”
　　赵橙心直接换了个方向，和燕钊并肩而坐，凭感觉一把将脑袋靠在他肩头：“我要睡一会，借本公主靠一下！”
　　她赶紧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脑袋上的反应，等了半晌，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嗓音：“嗯。”
　　赵橙心咧嘴一笑，头底下的身体硬邦邦的，靠得一点儿也不舒服，但却很踏实，在静谧的空间里，真的放松了下来。
　　燕钊垂眸看着自己肩上，微微响起娇鼾声的脑袋，无奈地笑笑，原本没打算带上她的，现在跟来了，她睡得倒是香，苦的还是自己。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不管他去哪，她也喜欢这么跟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橙心醒来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漆黑，她擦了擦唇边差点流下来的口水，本来想装睡，怎么还真的睡着了。
　　说着她就准备起身，一只大手却在同时紧紧箍住了她的腰：“别动！”
　　这声低喝吓了她一跳，瞬间不敢乱动，她这才发现，她好像枕在了燕钊的腿上！
　　尽管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到底也还是女孩子，这样亲密的接触让刚醒过来的赵橙心小脸蛋一红，挣扎着就想坐起来：“我渴！”
　　那人到底来不来，不来算了，她想下去倒杯茶喝。
　　“别动！”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那蚊子般大的声音抱怨起来，落在他的耳里娇憨可爱，很是舒服。
　　“可是我想喝水......”她没敢再动，只是试探地问道。
　　突然，燕钊扶住她的肩膀，轻声嘘了一声，说道：“有人。”
　　隔壁的房间里，薄如蝉翼的窗纱被捅破，两根细竹竿里冒出几缕轻烟。
　　片刻后，门被推开，两个人偷摸进来，眼疾手快地移动到床榻边，一人一刀，手起刀落。突然，两人对视一眼，赶紧掀开棉被。已经到了暮春，哪里用的着这么厚的被子？
　　“不好！”
　　“二位，等候多时了。”身后传来江亦别戏谑的嗓音。
　　两人正要回头，刹那之间，却被齐齐封住大穴动弹不得，来不及看清背后的人。
　　“抓到了？”燕钊从门外跨步进来，三两下到了两人的身边，声音冰冷，“谁派你们来的？”
　　回答他们的是无限的沉默，知道这些人的心思，江亦别又笑：“两位不用想了，没有几个时辰，你们二位身上的穴道不会解开的。”
　　“啊！”
　　隔壁房间突然传来赵橙心一声短促的尖叫，突兀地刺破夜间的平静。
　　燕钊和江亦别皆是一愣，往外看去，只见昏暗的月光下，一道黑影敏捷掠过。
　　“你追。”燕钊沉稳的嗓音响起，人已经奔出了房间。
　　赵橙心站在房内还有点懵，方才那个人，明明看见了自己，却为什么没有出手？
　　她刚点上蜡烛，一回头就冷不丁瞧见个门口站着个蒙面的人，一声不吭地凝视着自己，可把她吓了一跳。正想上去揍他，那个人却又跑了。
　　什么情况？
　　“赵橙心！”燕钊一脸惊慌地冲进来，还不等她回过神，先将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检查个遍，“没事吧？”
　　“啊？哦，我没事啊，但是......”
　　确认她真的没事，燕钊才真的松了口气。
　　一种强烈的情绪充满他的胸腔，是后怕的感觉。是他一时疏忽，如果她真的出了事，他要怎么自处？
　　“真的没事？”他又确认一次。
　　赵橙心歪着头仔细看他，乖巧地点点头：“嗯，真的没事，他都没有靠近我。”
　　“走，江亦别已经去追了。”燕钊拉过她的手也追了出去。
　　当他们追到后院的时候，四下却没有见到除江亦别之外的第二个人。
　　赵橙心暗忖，奇怪了，还以为一楼歌舞升平、人声鼎沸，怎么一路都没见到一个人？而且，这金玉其外的酒楼背后，原来还有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废旧内院......
　　“跟丢了？”燕钊站在他身边，冷静地观察四周，手上还紧紧攥着赵橙心的手腕。
　　“嗯。”
　　江亦别的眼睛微眯，一向悠扬的嗓音也低沉了下来，方才明明快追上了，到了这里人却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来人啊，凶手在这！”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刹那之间院子里灯火通明，一群杂役、家丁将三人团团围住。
　　“八哥？！”赵橙心看着为首的人惊呼，她那圆滚滚的八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瘦子了，日子过得这么苦吗？她差点没认出来！
　　八皇子则看着她冷笑一声：“嘉月，你怎么能跟两个人犯在一起？就在刚才，刑部主事突然遇害，有人看见这二位就是凶手，呵呵。”
　　他目露凶光，下令道，“给我上！”
　　燕钊和江亦别顿时背向而立，将赵橙心护在中间，可其余一众人无一不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这时，方才消失不见的黑衣人，突然从废弃的枯井中跃出，轻盈地落在他们的对面，一双眸子平静地在他们身上掠过。
　　江亦别笑了：“绝代佳人，何须在井里，季老板？”
　　黑色面巾后传出一声好听的轻笑，那人慢慢摘下脸上的遮挡，笑着说道：“还是被你们认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是她？”赵橙心悄声问。
　　“季老板功夫不错，可惜，功底不深。”燕钊看着她，一字一句说道。
　　“她能在在下眼皮子底下跑掉，功夫或许不错，可惜，功基不稳。普通人走路时脚步沉重，重心不稳，因而有时容易摔倒，而习武之人却更为轻盈，季老功基不稳，才藏不住马脚。”
　　“别废话了！有话，去刑部大牢再聊！”八皇子笑得奸邪，脸上却有掩盖不住的烦躁。
　　江亦别不以为然，浅笑着拱手作揖，说道：“见过八皇子殿下。”
　　“呵呵，江亦别，平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在我的地盘上犯事？还有燕将军，世代功勋，荣华富贵，活着不好么？”
　　听到他一席话，季老板忍不住挑眉，你的地盘上？
　　“臣同燕将军奉陛下旨意，前来捉拿八皇子殿下，得罪了！”江亦别的笑容尽收。
　　“哈哈哈，捉拿？”八皇子狂笑，“什么罪名？”
　　“谋逆。”
　　“可有罪证？”八皇子的表情满脸狰狞，气得冒烟，“你们这些废物，给我上啊！”
　　季老板嫣然一笑：“八皇子，我的人，只听我命令。”她语气清冷，吐气如兰，“拿下。”
　　她声音不大，却刚好够在场所有人听见，方才还纹丝不动的杂役们突然越过燕钊他们，身手敏捷地将八皇子围住，其中两个一记重重的肘击迅速将他压制，瞬间，他便跪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季青岚！”滔天怒火的咆哮背后，是极度的惊慌。
　　季老板走到八皇子面前，蹲下，冷冷说道：“对不住了八皇子，他们没有罪证，可我有。”
　　他恶狠狠的说道：“姓季的！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要干什么！”
　　她不再理会，站起身来背过去，为首的杂役便将他敲晕，一把抗上了肩。
　　赵橙心目瞪口呆，问：“你......到底是谁啊？”
　　季老板向她行了万福：“小女子季青岚，见过公主。我是，陛下的人。”
　　江亦别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好的纸条，问道：“这是季老板的字迹？”
　　想他原本正在房中休息，忽然见到一只醋碟顺着水流进了他的房内，原本以为水流只是为了增添雅趣，亦或者清新空气，没想到竟然还有传递信息的妙用，想来那人必是心思敏捷之人。
　　皇上只说酒楼内有人会和他们接应，却没说明身份。
　　他拿起纸条，上面简单的交代着今晚会有人对他们动手，江亦别将纸条放回到醋碟上，让它顺着水流进了隔壁燕钊的房间。
　　“正是，这是皇上交给青岚的最后一个任务。”季青岚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