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李俊的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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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一班的教室里，头顶上的电风扇吱呀呀地转着。学校美其名曰节约用电，还特地召开全校师生大会，宣布各班禁用空调，这样一来，教室里的空调不过是一个摆设罢了。其实大家都清楚，不过是学校降低收费标准，只得在这些地方上省钱。
这年，已临近初二下半学期的尾声。
刚好又是每年最热的时候，空气闷热无常，电扇压根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节奏感超强的吱呀呀声反倒有催眠的作用。像一班这种由优质学生组成的重点班，还是有人忍不住支着头昏昏欲睡，尤其是后排的男生，前面竖起一本书，趴在桌子上明目张胆地睡觉。
春花秋月何时了，睡觉知多少！
陆丹青也抵不过午后气势汹汹地睡意，定了定神，强打起精神听课。可是，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脱离开课堂。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课堂上，语文老师孜孜不倦的把这句话灌输给讲台下的他们，陆丹青没有凝神静听老师的老生常谈，她把半边脸朝向窗户，看见篮球场上打篮球的男同学还有坐在一旁阴凉处对篮球不甚感兴趣，三三两两扎堆说话的女同学们。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楚具体谁是谁，沈茜和韩栋却一定在里面，这节课他们班刚好上体育课。而且沈茜一定也会加入他们打篮球的行列，她的运动因子不是一般的好。
比起外面的酷热，教室里的温度实则要空清凉不少。陆丹青有时会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使得男同学们有那股激情在炎炎的太阳普照下还能澎湃地打篮球挥洒汗水，这也是需要毅力的吧。其实道理很简单，不过是他们感兴趣罢了，就像女同学乐此不彼地谈论某某明星的风采、某某电视剧的剧情进展状况，即使说的口干舌燥也不想停下来。
陆丹青的嘴角不由向上翘，突然感觉如坐针毡，有股冲动想冲出去加入他们，放在桌面上的手无意识地抓起散落在课本边的圆珠笔，试图控制心里面蠢蠢欲动的躁意。
由于学期末的缘故，她所在的重点班早就停了体育课之类的副科，临近初三，主科老师对他们的要求越来越高，本就不宽敞的教室中总是若有若无地流动着激烈角逐的压力，使得班里59位同学透不过气来。想要在这个能人如云的重点班站住脚，陆丹青也并不轻松，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学习中，按部就班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还要额外练习买来的参考书。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索性她的努力付出得到了相应的回报，她的成绩在班上一直遥遥领先，从来没下五名过，这让沈茜与韩栋大呼她的榆木脑袋简直天生就是为读书而设。
同桌吕晓秋捅了捅她的手肘，她不解地调回视线望着她。
吕晓秋压低声音凑近她说：“小汤老师整天炒冷饭，都听腻了！”她们的语文老师姓汤，一年前重点师范大学毕业来昱泉初中执教。由于是学校某高层亲戚的缘故，才被分到由特级教师盘踞的重点班授课。她刚出校门，讲课没多大经验，好谈不上，但胜在亲善，跟学生代沟少，能与学生打成一片，人缘极好，平常大家都叫她小汤老师。
陆丹青抬头去看黑板，小汤老师又在分析前天讲过的那篇文言文，千篇一律的之乎者也的解释，她不免对吕晓秋赞同地点点头。
倏然间，只闻老师讲课声的教室里响起不甚细微的呼噜声，而且一声比一声仓促有力，拔高的音量充斥在教室的后方。
同学们都把视线集中在声源处，有些斯文的女同学捂着嘴偷偷地笑，也有些不厚道的男生直接忘形地大笑，一时教室里像是在演奏黄河咆哮的交响乐。
讲台上的小汤老师原本对下面打瞌睡的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课堂纪律好就行。现下还真有把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学生，委实太过分不过。下意识的，她把手里执着的已经写了一半的白粉笔抛向发声体，“啪”，准确无比地砸在了与周公相谈甚欢的睡觉者赵鹏的头上，他突然惊醒，仓惶地站起来，大叫：“下课，操书包！”
“哈哈哈……”大家一阵狂笑，竟然还有捶桌子的。
“赵鹏，你真行啊，连睡觉都想着下课！”小汤老师也不恼了，看赵鹏睡眼惺忪云里雾里的滑稽样，哪还有斥责的心思。她随意地笑说：“下次注意把握分寸，就算打呼噜也得给我往轻里打，哪能跟个大喇叭似的广播全班，丢人！”
听罢，大家又笑开来。
赵鹏总算是清醒了，他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挠挠头尴尬地站着。不过他脸皮比较厚，还是嬉皮笑脸地说：“下次一定改进，争取换个小喇叭，来首低沉的小夜曲。”
“轰……”全班又开始不可抑制地笑起来。讲台上的小汤老师也被她逗得笑个不停，她把持住一发不可收拾的笑意，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咙，大声地道：“好了好了，大家安静，咱接着上课。赵鹏，你先坐下！”临了还是瞪了他一眼。
这么一闹，教室里哪还有打瞌睡的人，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跟什么似的。后面的男生不肯消停，轻言对着赵鹏打趣。说了几句，兴致头一过也就逐渐安耽下来。
教室里又恢复先前的平静。
吕晓秋“哎”了一声，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头趴在桌子上，眼睛也看向窗外说：“我们班也就只能在小汤老师的课上稍微出格的闹闹，你瞧，人家普通班的就是爽啊，期末了照常上体育课，下学期我都想去普通班了。在咱班只能机械的死读书，没劲！”吕晓秋是一班为数不多的从别的学校考进的同学。
陆丹青推了推她，示意她坐正，小汤老师已经注意她们这边了。吕晓秋懒懒地坐好，上嘴唇翘得老高，显得不情不愿。陆丹青看着她的表情很想笑出声来，却竭力忍住了，只得咬紧牙龈浅笑，克制得煞是辛苦。她定了定神，正想集中精力重新听讲，抬眼冷不防撞上斜前方李俊回过头来的视线，只见他迷惑地盯着她，眼神炯炯，似是询问。陆丹青立马收回视线，不禁握紧双拳，蹙起眉头，很是懊恼，保不准刚才的一系列表情都被李俊收入眼底。
本来按李俊的身高是用不着坐这么前面的，无奈李太太亲自找班主任高老头给安排的位子，说是说李俊眼睛不好，坐前面看得清。其实不过是怕他扎后面男生堆里容易分散学习的心思。前面清一色是女生，李俊在其中独树一帜，真当有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感觉。
片刻，下课铃声如天籁般响起，吕晓秋挑高眉毛低笑着说：“天助我也！”陆丹青笑着斜睨了她一眼，表示认同。
她们开始收拾桌上的书本与文具，小汤老师受学生喜欢的另一原因就是她从不拖堂，下课铃一响就放人，不像她们的数学老师，能多拖一分钟也是好的，使得学生对他怨声连连。
“丹青，我先回寝室整理东西了！”吕晓秋背起书包，今天是周六，刚才那节课算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她们总算可以回家休息一天了。
“好，下星期一见哦！”陆丹青朝她摆摆手说再见。她慢条斯理地把东西收进书包里，并不着急。沈茜他们刚上完体育课，肯定没那么快来找她。
教室里的同学走的差不多了，好不容易放次假，大家都归家似箭。只余教室后面几个男生围在一起兴奋地说些什么，有两个男生还大大咧咧地坐到桌子上，其中一个就是赵鹏，是李俊的铁哥们。丹青总感觉他们的视线频频落向她，这让她感觉很不舒服。她拿起书包起身，打算直接上三班找沈茜与韩栋。
不想李俊从后面走上来拦住了她，低着身子对她说：“陆丹青，我跟你一起回家，我有话跟你说！”
陆丹青觉得高她一头的李俊压力十足，刚想拒绝，话还没说出口，不料后面的赵鹏带头起哄说：“陆丹青，你就快跟你的李哥哥双双把家还吧！”一帮男生嬉笑着，眈眈地注视着他们。
这下陆丹青的脸刷的拉下来，对那帮无聊之极的男生很反感，但还是好脾气地隐忍着：“不用了，我跟沈茜说好了一起走。”看也不看李俊一眼，绕过他就走。
李俊那肯罢休，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纠缠着拉住了陆丹青的手，强硬地阻止她走。陆丹青又气又惊，差点哭出来，奈何李俊力气大的让她挣脱不开。
“陆丹青，今天我就把话说清楚。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怎么说吧？”
此话一出吓得陆丹青停止了挣扎，她想李俊莫非是疯了，怎么说如此莫名其妙的话。她不知所措地睁大凤眼，脸上白一阵红一阵。
赵鹏见他们僵持不下，走上前搭上李俊的肩膀又对着丹青不怀好意地说：“陆丹青，你就答应得了，咱兄弟哪点配不上你了。你们女生就是矫情，你不会也来欲擒故纵那一套吧！”
“就是，就是，你家李哥哥欢喜你好久了，你就从了吧！”后面看好戏的男生也来煽风点火。
陆丹青觉得自己的头皮热的难受，眼角突突直跳，体内的怒气翻江倒海地往外嘶吼，她用尽全力想甩开李俊的手，颤抖着语气吼道：“放手！”
“我就不放，今天你必须表个态！”李俊被陆丹青的态度搞得下不了台，手上的力气不由又加重了几分。
陆丹青红着眼睛嗫嚅着嘴唇，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哭着大喊：“我不喜欢，不喜欢！李俊，我们好好地做同学不行吗？你干什么非得这样啊？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我改还不行吗？”陆丹青当真被他们逼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起来，她讲不过这么多张嘴，一想到之前无中生有的闲言碎语，一想到李俊蛮横的纠缠，后面男生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旁边的赵鹏讲话又带刺夹棍的，她受不了了，情绪无法不彻底爆发。
此时的陆丹青还是个只知道埋头苦读的乖乖牌，班主任三令五申不得早恋，一切以学习为重，她一直铭记于心。再加上有次回家见俞幼华对家里的客人笑言：“要是我的女儿这么早谈恋爱，不知道学习，看我打断她的腿！”使得她潜意识里深深的认为早恋是件很不该的事，“喜欢”这个字眼是她避之不及的病毒，早恋是魔鬼的思想在她心里牢固扎根。李俊直截了当的表白无疑违背了她一贯的认知，令她惶恐不安，下意识地想要摆脱掉，也不管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李俊和其他男生瞪目结舌，一个个愣在当场。
“丹青，多多说……”韩栋刚好在此时跑来一班找丹青，见状，二话不说冲向李俊，一手掰开李俊的手拉过丹青护在身后，一手把李俊推倒在地。两个动作几乎是同时完成。陆丹青想劝阻都来不及。
一霎那，后面的男生动作响亮地赶上来，围在韩栋对面。赵鹏把面无表情的李俊扶起来，表情不善地瞪着韩栋，好像只要李俊一句话就立马大打出手。
韩栋眼见对方摆出干架的姿势，忙交代一脸惊恐的陆丹青退后几步，自己上前，不甘示弱地矗立着，冷冷与他们对视，肥胖的身躯完全挡住了陆丹青的视线。
气氛紧张到蓄势待发。
陆丹青从韩栋出现后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的面前仿佛竖起了一堵坚固有力的墙，让她莫名的安心。她抬头，有不少汗水沿着韩栋的颈脖往下，渗透了他的整个后背，后颈上的短碎发服帖地垂着，整个身体散发着刚运动完后的热气。陆丹青闻到了粘稠的汗水味，好似夹杂着阳光的味道，浓烈却不难闻。
她意识到赵鹏他们人多势众，担心韩栋吃亏，所以急忙从韩栋身后钻出来，一个劲地往后拉他，见韩栋不挪动分毫，急的语无伦次地说：“韩栋，我们走吧，求求你……我们先走……快点，不要待在这了！”
“丹青，别怕，有我在呢！李俊怎么欺负你了？”韩栋恶狠狠的瞪着李俊，眼神恨不得跟他痛快干一架。
“不是你想的那样……李俊他闹着玩的。”陆丹青使命摇头，语气中夹带着哭声。
李俊听丹青这般说，眼红脖子粗地较真起来：“谁跟你闹着玩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
“他说什么了，害你哭的这么伤心。”韩栋喘着粗气问。
“我……”以陆丹青的性格哪说的出口，她为难地看着韩栋，只得再次无力地说了一句：“我们还是走吧！”
赵鹏不肯罢休，他上前堵住门口：“不准走，韩栋！你当我们一班男生吃素的是不是，推了人还想当没事发生过就走。”
韩栋不屑地冷哼一声，脸上挂着轻蔑的笑，说：“我没想走，要怎么着，单挑还是双杠，你决定！”
“韩栋，不要打架，根本没什么事！”陆丹青徒劳地劝说着。她不希望因为她使得他们大动干戈。
“陆丹青，什么叫没事，我喜欢你而已，请你不要搞得我像在强抢民女！”李俊嚷道。
韩栋听后火气更盛，“李俊，你敢胆再说一次，谁叫你喜欢了，找打不是！”说着又要冲上去，忽然后门出现一个激动的女声：“胖栋，丹青，我来了！你们有没有……”话还没说完，紧接着“扑通”一声传来一记闷哼，“哎呦！老娘的屁股诶！”
沈茜戏剧性的到来生生打断了韩栋向前的脚步，也打破了室内的剑拔弩张，不知在场的男生谁先笑出口，接下来一个个都笑起来。跟来的三班男生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沈茜拉起来，陆丹青急忙跑过去看她有没有伤到哪儿。沈茜一把拉住她的手，说没事。然后揉着屁股一拐一拐地走上前，气急败坏地叫道：“笑什么笑，怎么着，李俊，你跟赵鹏合着欺负人是不！”
赵鹏看着沈茜在一帮男生面前一点也不顾忌的动作，皱着眉头嫌恶地说：“沈茜，你是不是女人啊，这么粗鲁。”
“死赵鹏，要你管！”沈茜骂道，转而又皮笑肉不笑地对李俊说：“小李子，又想犯事啊，丹青跟韩栋怎么得罪你了，要劳驾你们围堵着不放！”
李俊无奈地笑笑，颇有些烦恼地说：“每次都是你喜欢多管闲事！”
“丹青的事就是我的事。”沈茜接口。
“韩栋，要兄弟们帮忙吗？”几个三班的男生聚拢在一班的后门，还正经的过问韩栋的意见。
韩栋心领地摇摇头。
“算了。”李俊拍拍裤腿上的灰尘，想是刚才被韩栋推倒在地时蹭上的。“赵鹏，咱们撤吧！”三班来了不少男生，这事再下去就不好收场了，毕竟在学校，缚手缚脚的。
赵鹏也知晓个中关系，他们是重点班，上头有很多压力，还做不到在学校里什么都不顾全然豁出去，不像普通班的随心所欲。先前也是一时意气上来，现在冷静下来，懂得分析利害。于是叹了口气，拿起书包招呼自班男生晃悠悠走人。
李俊走在最后面，出门前还向韩栋投来挑衅的一眼，意味深明。韩栋眉头一挑，像是明了。
陆丹青刚好看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还以为李俊又要挑事，吓得原本已经平复下去的神经又高度紧张起来，直到李俊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她才深深地舒了口气。
见一班的男生都走光了，三班的几个男生也就散去各自回家。
这时，吕晓秋才从后门进来，惊魂未定地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要打起来呢！”
“晓秋，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陆丹青纳闷地看着她。
吕晓秋解释：“我忘了拿书桌里的钱包，就跑回来了。幸亏我回来！”
“是啊。要不是吕晓秋来我们三班报信，我还不知道这儿差点上演第三次世界大战呢！胖栋，叫你来知会丹青等我一会儿，这不大点功夫，你也能惹事！”沈茜一边说一边还佩服地咂咂嘴。先前在一班男生面前极力维护韩栋的沈茜见没外人又习惯性地数落起韩栋来。
陆丹青急忙为韩栋开脱：“多多，你误会了。韩栋也是误解我被欺负了，其实是我自己激动了点，想想还挺小题大做的。”
“丹青，你别自责了，这样也好，省的李俊整天有事没事就缠着你，我看了都烦。”吕晓秋回来的时候正好见着李俊拉着丹青不让她走，就把前应后果说给韩栋与沈茜听，包括之前班上的男生总是开玩笑拿丹青与李俊打趣，她也以为这帮男生无聊无聊就算了，没想到还真碎嘴闹出今天这桩事。
“这帮男生还真他妈八卦！”沈茜不满地咒骂，还唠叨丹青下次发生这种事一定不能再瞒着她。她是了解陆丹青的，恐怕从今以后她不会再对李俊说一句话。
既然事情解决了，吕晓秋拿了钱包就先走了。
陆丹青她们也要回去了，天色已经不早。沈茜把韩栋的书包远远丢给他，在空中划过精准地抛物线，忍不住自己为自己叫好。陆丹青看着她的自娱自乐暗自好笑，“走吧！”她说。
沈茜点点头。
快出校门的时候，韩栋突然说：“明天我有点事，就不去书城了，你们俩去逛吧！”
“你能有什么事？”沈茜不相信。
“男人的事，你不懂，也少参合。”韩栋说，眼神闪躲。
“切！”沈茜不以为然，懒得多说，转头跟陆丹青说话去了。
陆丹青心不在焉地听沈茜讲着，不知为何，心里头为韩栋的话隐隐感觉不踏实。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李俊的表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