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守自盗》M千容

15、〖ⅩⅣ〗御驾

　　龙逅维护道：“不可能。陛下与娘娘是生死之交，绝对不会……”
　　秦韶不客气地打断他道：“生死之交？你死我活的生死之交吗？别扯了。且不说皇后让太子出征的确是大势所趋——就像我们几个想的那样——但我们可从没想过让皇上御驾亲征。”
　　龙逅无力地道：“娘娘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秦韶冷笑一声，道：“恕在下眼拙，在下可是看不出来贵皇后的计策了。龙朦涡，连你都知道你们皇上和克罗诺斯暂时不能见面，你们娘娘会不懂？”
　　龙逅：“……”
　　秦韶还想说话，南门枫已经从书房出来，打断他们的争论道：“行了，别吵了。红将军，麻烦把这封奏折送给那位信使。你们两个，本宫愿意相信母后这么做是有她的道理的，若是父皇真的御驾亲征，我们只需要护驾就行了。”
　　秦韶被他们对兰华几乎盲从的信任噎得说不出话来，看向纳亚斯，后者道：“太子殿下、龙统领，这件事上，我和赫提斯想法一致……”
　　“纳娅？”南门枫看向她。
　　纳亚斯不紧不慢地道：“可能是同族人相似的思维方式吧……话说，我现在更好奇龙统领说的生死之交是什么意思。”
　　见她不愿再多说，南门枫也不再讨论这事。四人分成了两派，但有嫌隙到底不是件好事，她就顺着纳亚斯的话转移了话题：“母后不是千燦女子，她的家乡是荼粟国。二十年前，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曾带兵攻打荼粟国。”
　　秦韶嗤笑一声，道：“这是生死之交？分明是血海深仇！”
　　“你闭嘴。”南门枫呵斥他，继续道，“荼粟国制度森严，将百姓分为四个等级和奴隶这五种类型，各等级世代相袭，贵贱分明，早引起了人民不满。父皇带兵出征，是众望所归，史书上都赞他那一仗赢得漂亮，但鲜少有人知道，那一仗能赢多要归功于荼粟国地位最高的贵族之女兰秋皎，里应外合。”
　　纳亚斯道：“不会是……”
　　“就是母后。”南门枫点头，“母后早看出了当时荼粟国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正巧父皇发兵荼粟，两人一拍即合，将荼粟国一举拿下。”
　　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南门枫寥寥几句勾勒出荼粟国的覆灭，但这其中的浮沉进退，非局中人不可悟也。
　　秦韶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严肃，道：“太子殿下，一介妇人，就算再怎样深明大义，她也不可能会里通外敌，毁灭自己的故土，除非……。”
　　龙逅道：“荼粟国早已病入膏肓，不免娘娘早有预谋。”
　　“……除非她早就不把荼粟国当自己的国家了——她恐怕是早就想灭掉荼粟国了。”纳亚斯道，“一个国家出现问题，应该做的是改革而非毁灭，战争应该是最后手段，战争的代价是人命，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室内静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日光早已消失不见，南门枫站在窗边阴暗处，看着房间中央油灯下的纳亚斯，夜风从窗外灌进来，银色发丝挡住南门枫的表情，衣袂乱舞。纳亚斯那一头扎成马尾的棕色长卷发在脑后轻摆，衣裙飘动。
　　良久，南门枫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纳娅。”
　　语气中竟有些许妥协的意味。
　　她转过身，让风吹开自己脸前的银发，看着浓墨般的夜色，幽幽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也许你们是对的，阿科洛厄斯。”
　　她这一个称呼包含了两个人，秦韶和纳亚斯不知为何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龙逅急道：“殿下！”
　　南门枫轻轻摇摇头，道：“这么多年，本宫早已习惯仰视母后，竟丝毫未曾留意其中端倪……”
　　夜风越来越大，有侍卫想进来关上窗户，被南门枫制止了。
　　纳亚斯来到南门枫身后，搭住她的肩，道：“太子殿下，先别多想了，也许只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当务之急不在此。”
　　“太子殿下，若是因为我等外邦人无理由的猜测导致战争失误，在下可不担这个责任。”秦韶道。
　　龙逅握紧了佩剑，沉声道：“陛下的龙体才是最重要的。”
　　“赢了这场仗，本宫会回宫，好好地理清这些前朝旧事。”南门枫望着窗外，坚定道。

　　半个月后。
　　碧空如洗，战场上一如既往地弥漫着肃杀之气，显得沉默而庄重，士兵跪伏在地上，仅有两人站在众人之前，注视着天下最尊贵的那人骑良驹率千军绝尘而来。
　　“皇上驾到——”
　　大太监尖细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怪异而滑稽，宫廷中的奢靡气氛和战场的萧瑟环境格格不入，当真可笑。
　　“恭迎父皇。”
　　“恭迎陛下。”
　　“恭迎陛下！”
　　南门巍淡定地接受千军之礼，感受这战场独有的气氛，恍惚间仿佛年轻了二十多岁。
　　天子出征兹事体大，早有专门的礼官打点好了一切，南门巍在行宫安定后，南门枫便找了上来。
　　“父皇，您为何而来？”南门枫草草行礼，急急问道。
　　南门巍却岔开话题，慢悠悠地道：“阿枫，再过不久你就弱冠了吧？”
　　“是，还有两个月。”南门枫不明白他的用意，答道。
　　战场军务繁忙，行宫中负责保护南门巍的侍卫在南门枫来之后都退去做别的事了，太子的战力比他们强，足以保护南门巍。危机时刻，皇室的保护措施也只能削减，此时倒是给了父女俩说话的机会。
　　南门巍道：“及笄之年就该给你取的字一直拖了这么久，阿枫，南门皇室负你良多。”
　　南门枫大惊失色，忙跪地行礼道：“父皇说的哪里话？不过一个表字，何尝算得上是亏欠？父皇言重了！”
　　南门巍好笑地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干什么？这么害怕？当初请令上战场的时候可都没有这个样子，为了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反而毕恭毕敬。”
　　南门枫微讪。
　　南门巍靠到坚硬的椅背上，幽幽道：“诡谲深宫，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