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千千采薇

14、忧伤以终老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烟翎站在楼边，看十里长街人声渐息，摆摊的小贩收起了花灯，盖上了砧炉，三三两两地消失在人群里。

　　却依旧有一阵阵浓烈的珍珠樱香味趁着凉风四处逸散，萦绕在衣角，细碎撩人。

　　烟容……烟容她究竟去了哪里？

　　这种事情，万一圣上怪责下来……

　　他不禁屈指扶上了额头。

　　束着黑衣的家人就在这时走近前来，微一低首道：“我家小姐有请，随我来吧。”

　　从榕树旁的侧门进去，走过金鱼池上的木桥，仰望装饰着青青藤蔓和各色香花的拱门，登上重重楼梯，一种奇异的香味翩然而至。

　　那是紫金炉里燃着的几支佛香，和名满京城的，珍珠樱。

　　用得起这花香的，怕不是普通人家吧？听说除了皇亲国戚，也只有每年入宫的秀女们才可以摘一串簪在发上吧？

　　纱幔那边隐隐约约的火红飘动。“方才公子可是遗失了故人？”

　　这声音……他恍惚起来，一时窗外似有风雨声卷落花瓣，敲击屋檐。

　　一只银钩挑起深红色的帘帷。她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抚摩着右臂上被焐得暖热的龙凤双飞缠臂金，瞧他撩开纱幔如分花拂柳在明媚春光里走来，唇角勾起一抹早有预谋的笑容。

　　他一身干净整洁的深紫长袍，束着黑色腰带。目光晶亮如星，端详这年轻女子露肩的织金绛色长裙，披一袭绣工精致的玫瑰红轻纱，浓墨渲染的长发松松绾着，一圈珍珠樱花环尤为耀眼夺目。眼波流转凛冽得人不敢呼吸。

　　“公子如此唐突，可是着紧那位芳踪缥缈的佳人么？”她笑言，神色并不着恼。

　　“这……”烟翎迟疑。忽而又急急分辩：“让姑娘见笑了，只是那位姑娘，并非在下倾慕之人……”

　　“哦？”她意味深长道，嗓音甜香糯软，“那公子对她如此上心，岂不让人误会么？”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使她不禁掩口轻笑。“听公子口音不似京城人士，敢问来自何方，又现居何处？”

　　“不瞒姑娘说，在下确曾居住在苏杭一带，不久之前才携家眷来到这繁华之地。至于落脚何处，姑娘可曾听说过断鸿楼？”

　　“断鸿楼？”她丝毫不遮掩自己的惊讶之色，“早就听说这回皇上下江南时对一乡野民女一见倾心，不但将其带回京都入住皇室专用的断鸿楼，更是为册妃的事在早朝时与群臣议了好几回呢。莫非公子竟与这位传说中绝色倾城的姑娘有些渊源？”

　　……听起来真像一篇缠绵悱恻的真爱传奇。事已至此了么？那么我才是这精彩故事中的多余角色吧？

　　“……不敢当。在下不过是受人之命，保护这位姑娘罢了，可不敢玩忽职守。”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直面她诧异好奇的目光。

　　“那可真可惜，”她摆弄手中的花鸟团扇，淡淡地说，“本还渴慕着一睹那传说中天仙似的芳容，好讨教几个秘方来，让皇上也能对妾身稍加眷顾呢。”

　　厅中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他低着头站着，盯着桌上那几盘点心瓜果发愣。她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几绺发梢，若有所思。那能魅惑人心的明眸里一时繁花落尽，如一湖秋冬时节的寒水，空空落落寂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