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呢喃》树伶

40、第40声呢喃

　　今年时喃生日在周一，所以在前一周的周五她就回了荔城。

　　这次除了回家待两天，她还有一件事要做——去街道心理服务站当志愿者。

　　上次因为民警的提醒，她又去仔细搜了搜，没想到在街道公众号上还真看见此类报名通道。
　　只是很不起眼，难怪自己之前都没找到。

　　经过上次的事，时喃觉得自己对这方面了解还是太少了些。
　　她带着试探发了条朋友圈，询问是否有人是学习或者研究心理学相关的。

　　除了在底下评论问她出什么事的，还有一个人专门发消息过来。
　　初中的班长，林景崧。

　　周六早上，时喃和林景崧约好在七中门口碰面。

　　一同来的还有金晶菁，她这周也回了荔城，想和时喃一起去做志愿者。
　　时喃到的时候看见林景崧正扶着单车站在校门口侧方，“班长，好久不见。”

　　林景崧看起来有些紧张，点点头说：“好久不见。”
　　“这是我的好朋友金晶菁，和我们一起去。”时喃又向林景崧介绍。

　　另外两人打过招呼后，他们便开始商讨去街道服务站的方式。
　　地方不远，走路过去大概15分钟。

　　林景崧以为只有时喃一个人，来之前特意去把单车后座加固了，此时正抓着把手犹豫要不要说。

　　“这个好办啊，我载喃喃过去，大兄弟你就走路过去，我们在那边会合。”
　　金晶菁已经抓住了单车另一边把手，正准备招呼时喃上车。

　　林景崧一顿，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只好看向时喃。
　　时喃动了动唇，刚要说话——
　　“大兄弟，没事的，我车技不错，不会把你车摔坏的。”金晶菁看着林景崧，只觉得对方看起来很宝贝自己的单车。

　　时喃忍不住转过身捂嘴笑，在整理好表情又转过来时，发现林景崧已经站在了一旁。
　　她莞尔点头，“那就辛苦你了，班长。”

　　说着，她便坐上后座。
　　金晶菁一踩踏板，扬长而去，只留下一脸懵的林景崧。

　　他们到街道服务站的时候，大厅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看上去都与时喃年龄相仿。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时喃得知，除了与自己同样想帮助人的以外，还有几个人自己就有过类似的经历。

　　其中一个自称小米的女孩子告诉他们，自己小时侯每天面对的都是父母的不认可、嘲讽甚至是谩骂。
　　久而久之，她变得极其自卑，认为自己一无是处，甚至想要了结生命。

　　最后是自己主动去到学校的心理健康室寻求帮助，才慢慢走了出来。
　　而这些，她的父母毫不知情。

　　在听了服务站请来的专业人士介绍以后，时喃才觉得自己所了解的只是冰山一角。

　　除了像安心蕊那样的情况以外，还有很多青少年在遭遇家庭创伤以后会产生其他反应。

　　比如应激障碍。

　　他们有的会因为重复接触到类似场景而产生生理或心理反应，有的会有回避或者高警觉的表现。
　　当前可以提供给他们的有免疫训练、暴露治疗和焦点解决短期心理疗法等等。

　　本土因为起步较晚，尚未形成完整的研究模型，因此仍有大量的领域空白需要去填补。

　　“因为大家并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今天主要是做一些陪伴与鼓励方面的训练。”负责人指了指后方，“待会大家分为三组进行。”

　　时喃跟着往后看，发现后面有几个小房间。
　　负责人轻拍时喃的肩膀，“跟我来。”

　　他们走进其中一个房间，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小女孩，她正在看书，穿的还是七中的校服。
　　“其实大多数孩子并不会主动寻求帮助，特别是年龄较小的，更没有机会。”负责人递给时喃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她看了看那个小女孩，又说：“这个孩子是这里面情况比较好的，你们是第一次来，主要是陪她聊聊天，时缓时缓她的情绪。一些谈话的主要内容，记录在这个本子上就可以。”

　　时喃把包放下，走到小女孩身边坐下，没有说话，也拿了一本书开始看。

　　不一会儿，小女孩主动开口：“姐姐，你的那本书好看吗？”
　　时喃轻合上书，又看着小女孩笑了笑，“我才刚开始看，还不知道。你的那本呢？”

　　“我的这本挺好看的。讲的是——”
　　之后，时喃三人就围坐在小女孩身边听她讲书里的故事，偶尔和她互动。

　　特别是金晶菁，即便女孩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会主动找人说话。
　　故事讲完，时喃又聊了些有的没的，才问：“你来这里的原因是？”

　　原来，这个小女生和之前小米的情况差不多。
　　因为母亲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也不能工作。

　　父亲每每回到家就是对他们母女俩骂骂咧咧，甚至还会动手打她。
　　长期这样下来，她在学校里变得不爱说话，对于学习也很抵抗，甚至开始厌食。

　　只有坐在这里，才感觉能静下心来。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时喃刚准备问女孩饿不饿，她带了个面包。
　　“啊，已经十一点了，我要快点回去了！”女孩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把书放进柜子里就要离开。
　　当她走到房间门口时，又转过来对着时喃三人鞠了一躬，“今天......谢谢你们。”

　　金晶菁：“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
　　女孩低头攥紧校服下摆，她渴望有人陪，又害怕。

　　时喃看出了她的纠结，“要不就算了，我们下次——”
　　“好。”女孩略显生涩的露出了今天的一个笑容。

　　一路上，时喃和金晶菁各自走在女孩的一侧，林景崧则是跟在后面。

　　女孩看起来很急，虽然在极力不让时喃她们发现，但步频仍越来越快。
　　“家里是有什么事吗？”时喃问女孩。

　　女孩抿了抿嘴，说：“我要回去做午饭。”
　　金晶菁有些惊讶：“你这么小就要做饭了？”

　　女孩看起来有些无奈，“不做会被……爸爸骂。”

　　一行人走到女孩家门口已经十一点半了。

　　女孩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准备开锁，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穿着整齐的男人开的门，他看见时喃他们似是一顿，又在瞥向女孩时皱了眉。

　　“爸爸。”女生小声说话。
　　男人又打量了时喃他们几眼，抓住女孩的手臂就往屋里拽，“大中午的不在家做饭跑哪去疯了，我就说当初不该生——”

　　“这位先生，”林景崧突然出声，“孩子需要呵护，请你不要这样。”
　　男人又看了林景崧一眼，像是扯了扯嘴角，把手一甩就关了门，“我管我孩子管你毛事！”

　　林景崧突然觉得手背一痛，时喃这才发现对方刚才竟然丢了个烟头出来。
　　她看着林景崧被烟烫过的伤口，有些着急，“去诊所处理一下吧？”

　　林景崧虽然痛，但也不想表现的自己太弱，刚想摇头说没事——
　　金晶菁粲然一笑：“终于啊！”
　　林景崧：？

　　金晶菁掏出手机，“我要赶快给许医生打电话！”
　　时喃：“……”

　　见林景崧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时喃赶紧解释：“她有个……朋友，是医生。”
　　看到林景崧仍然震惊，她又补充：“专门治烫伤的，医术很好，你放心。”
　　……

　　荔城中心医院。

　　来的路上金晶菁是如何与许叶说的时喃不得而知。
　　但是三个人刚走到三楼的科室里，许叶就套上白大褂站了起来。

　　许叶蹙眉，“人呢？”
　　时喃有些疑惑，他们都在这啊。

　　许叶又问：“患者呢？”
　　林景崧主动举手，“医生，是我。”

　　许叶沉默片刻。
　　“不是说——”他看向金晶菁，“全身烫伤？”

　　时喃：“……”
　　林景崧：“……”
　　这个女人，真是好狠的心。

　　金晶菁讪然一笑，又把林景崧往前推了一步，“我这不是太担心大兄弟了，所以一不小心夸张了那么一丢丢。”
　　一边说的时候她还抬手按紧拇指和食指，做了个“一丢丢”的手势。

　　时喃叹了口气，“许医生，先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吧。”
　　护士处理伤口的间隙，许叶一直坐在办公桌前整理材料。

　　“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这样看着我？”许叶看向旁边两手撑着下巴的金晶菁，有些无奈。
　　许叶本来连做了十几个小时手术刚要回家休息，接到金晶菁电话的时候还没换衣服。

　　挂掉电话他就一直坐在科室里等，正打算给另一个休假的医生打电话告诉他有一个伤势严重的患者。
　　然后就迎来了——那位“全身烧伤”的患者。

　　不过，他好像也不觉得生气。

　　许叶开完用药清单递给林景崧，又说：“你们吃饭了吗？”
　　金晶菁坐直，一双眼睛和她的名字一样，亮晶晶的，“许医生你要请我吃饭吗？”

　　许叶轻咳一声，这人还真是直接，“你想吃什么？”
　　金晶菁：“想吃你们医院食堂。”

　　许叶一怔，“我们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金晶菁：“想吃你每天都吃的东西，去你每天——”
　　“那个，”时喃适时打断，“你们去吃，我们先走了啊。”

　　不等请客的人先说话，金晶菁已经朝时喃摆摆手，“去吧去吧！”
　　时喃失笑，叫上林景崧一起离开医院。

　　-

　　林景崧在医院门口提出要送时喃回家。

　　时喃觉得不太合适，但想到对方被自己叫来还受了伤，也就不好拒绝。
　　两个人一路无言，距离宽的中间能塞下两个大汉。

　　“班长！”
　　后面传来有些耳熟的声音。

　　两个人转身，时喃觉得面前的女生有些眼熟。
　　女生走上前，手指着时喃，说：“时喃，你怎么和班长在一起啊？”
　　林景崧：“李辛薇，你怎么在这？”

　　时喃这才发现，面前的女生是和自己初中同班的李辛薇。
　　只是当下对方一身......略显成熟的打扮，自己一下真没认出来。

　　李辛薇白了林景崧一眼，“什么叫我怎么在这？这路是你家的啊。”
　　林景崧迥然，忙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时喃站在原地，看着李辛薇上下打量了自己两眼又径直离开了。
　　时喃看向身边的林景崧，还是觉得不妥，“班长，不用你送我了，我先走了。”

　　语毕，她朝林景崧点点头，自己走了。

　　当天晚上，时喃刚洗完澡就收到了周淼淼的消息。

　　周淼淼：【喃喃，怎么回事啊，那个李辛薇怎么说你和我们以前班长在一起了？】
　　时喃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滴水从发梢落在屏幕上，她不得不去拿纸巾。

　　周淼淼：【而且班长也不否认，只是发了些有的没的，我无语。】
　　时喃擦完屏幕就点进初中班级群，发现里面果然一堆起哄的。

　　她正想辟个谣，厉许之就打电话来了。

　　厉许之：“在干吗？”
　　时喃：“你吃饭了吗？”

　　厉许之嘴角勾了勾，他早已经习惯了小姑娘答非所问，“吃过了。”
　　他又问：“明天下午回来？买票了吗？”

　　时喃把毛巾搭在椅背上，盘腿在床上坐下，“嗯，班次很多，我去了车站直接买票就行。”
　　“好，那我去接你。”

　　次日中午，一家四口一起吃了午饭给时喃庆祝生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岸的祝福越来越粗暴，逢年过节都是直接转账。
　　时喃给爸爸妈妈各自一个拥抱，又叮嘱了一句时岸照顾好爸妈就出门了。

　　本来时岸要送她去车站，无奈临时有个视频会议，只能作罢。
　　时喃一走出单元楼就看见站在门口的林景崧，对方手里还提了一个袋子。

　　时喃有些惊讶，“班长？”
　　林景崧走过来，把袋子递给时喃，“送你的生日礼物。”

　　时喃木木地接过袋子，这些年，对方好像的确一直会给自己送生日祝福。
　　“我......你......”林景崧站在原地，好像要说什么。

　　时喃也没烦，仍然礼貌性的等对方说完。
　　林景崧像是鼓足勇气，突然攥紧拳头，“我喜欢你很久了，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时喃微微蹙眉，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因为接到厉许之的电话就忘记再去群里发消息了。
　　她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班长，我有男朋友了。”

　　林景崧攥着的拳缓缓松开，他一脸失望，犹豫再三还是问：“我没有机会了吗？”
　　时喃动了动唇，觉得他应该也认识厉许之，刚要说话——
　　“没有了。”

　　时喃一怔，发现昨天晚上还说要在云港车站接她的人，现在正站在自己右边一米处的位置。

　　他歪着头，正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