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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天罗地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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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异紧走一步,吊桥晃了一下,紧绷的绳子向刀刃逼近,谁知那刀子竟如吹毛断发一般,瞬间就将那粗绳割断了一半!
林之愿连忙收回了匕首,但断口处剩下的一半绳子抵不住林之异的重量,竟然也跟着寸寸断裂!
眼看吊桥摇摇欲坠,林之愿想也没想便一把抓住了绳子,他怕自己拉不住,便环抱石柱,另一只手也拽住绳子,在手腕上艰难地绕了两圈,硬是将绳索生生拽住!
对面的人看林之异在桥上摇晃,吓得心惊胆战,大气也不敢出。
但是由于林之愿补救及时,吊桥只晃了几下就稳住了。
林之异站在桥上,将林之愿的举动看在眼里,却只冷笑一声,随即又踏出了一步。
即使林之愿真的割断了绳子,他也有把握靠着另一端爬上来,所以他并不惧怕。
但是,看着这个人汗流浃背拼命拉住绳索的样子,那副好像竭尽全力也要保护他的样子,他为什么会心慌,是怕自己再次动摇吗?
不!不会!
绝对不会了!
“林之愿,有本事,你就放手。”
“我,我真的会放手!林之异,你别再过来了,你不怕死吗!”
林之愿慌张道,但是算了吧,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林之异一步步靠近了,他还是死命拉着绳索,手腕好痛,胳膊好痛,但是不能放手啊,对这个人,他还是没办法放手!
他透过汗水看他模糊不清的身影,他那么年轻,却仿佛被仇恨裹挟厮缠了许久,一点点,浸润进了骨血。
林之异真的太苦了,从前,他以为自己活得挺苦的,但林之异,他怎么就能那么苦,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算了,如果报仇能让他开心一点,那就让他报仇吧,反正他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再来一次,又有什么好怕的?
该来的,总会来的。
“哎呦,怎么了这是!”
“快来帮忙!”
就在林之愿感觉快支撑不住的时候,从后面的林中跑出来几个晚归的庄稼人,他们熟练地帮他拉住了绳索,三两下就稳住了吊桥。
林之愿一惊之下,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好像一下活了过来,他没敢看林之愿,飞速道:“多谢几位!请问渡口在哪?”
其中一人指了一个方向,又嘱咐了几句,林之愿没听完就急忙跑了出去。
笑话,如果能活着,谁还要找死!
“林之愿!”
可恶!
林之异见他转身飞跑,转眼就消失在了浓雾弥漫的林间,急得红了眼,他大跨几步过了桥,“他刚才问你们什么!”
“哦,渡口的方向,从这条路下去,再拐个……哎!我还没说完呢!”
林之异追到渡口,哪里还有林之愿的人影,荒凉的河岸边只有一叶孤零零的小舟,在濛濛雾气中飘来荡去,他派人搜了一大圈,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找着。
“该死的!”
也是,他那么怕水,怎么可能来渡口!
林之愿,你还真是高明,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走?
除非你死了!
林之异脸色阴沉,眼里直冒火,他咬牙道:“把他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大人!”
***
几天后,郊外的一条小路上,一个头戴斗笠、身穿布衣的青年正埋头赶路,冷肃的秋风一阵阵刮过,将地上残破的落叶卷到半空中,湿寒的叶子因为太重,很快又掉落下来。
青年搓了搓手,冲着双手哈了一口气,但好像没什么作用,他还是冷得缩起了脖子。
他抬头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屋前搭着一个棚子,棚里有人在卖热茶,简陋的桌椅旁已经坐了三两个过路人。
腾腾的热气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无法抵挡,青年犹豫了一会,四下看了看,这才走过去。
他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俊端方的好相貌,正是“亡命天涯”的林之愿。
热茶入口,一下暖到了心窝里,林之愿舒服得打了个颤,然后双手捧着茶杯,眼神无意识地落在对面三个路人身上。
他一开始租了一辆马车,想尽快离开宋庄附近,但马车目标太大,路上极易被人发现,所以他改换了步行,尽量走偏僻的小道,这样不容易被追踪到。
这一路上还算安全,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所以他渐渐放下心来,有时候甚至还会想,也许林之异,根本就没那么把他当回事呢?
他怀里还揣着那五百两银票,他想着,等找个偏远一点的地方,他就改名换姓,安顿下来,置办一套小院子,随便做点什么小买卖,或者落脚在哪个风景宜人的小村落,盖一座茅屋,周围种满花草,再种点粮食糊口,岂不美哉……
正当他做着美梦的时候,却发现对面那几个人时不时地交头接耳,并偷偷打量他,林之愿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这些人该不会是——
他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拿起斗笠转身就出了茶棚,余光瞥见那几人也收拾东西站了起来,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哎,你站住!”
林之愿闻言,扔了斗笠毫不犹豫地飞奔起来!
但没过多久,前方就冒出几个穿着制式红襟黑衣的人,长剑出鞘,寒光森森,挡住了去路。
林之愿不得不停了下来,他弓着身子,急促地喘着气,紧张得捏起了拳头。
“哒、哒、哒”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是、是他吗?
“咚!咚!咚!”心脏狂跳的声音大得吓人。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入目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神情冷肃的男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轻蔑,犹如在看一只丧家之犬。
男人利落地翻身下马,手握住腰间长剑,朝他走过来。
林之愿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身子不觉向后退了一步,即刻便听到身后一片示威似的刀剑声。
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让脑袋也跟着晕乎了起来,他使劲甩了甩头,然后戒备地看向前方。
林之异三两步就走到了他跟前,同时长剑出鞘,锃亮的白刃闪着寒光,跟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他瑟缩了一下,被迫仰起了头,剑刃很冰,在皮肤上洒下一片冰寒的气息。
眼前的这个人略显陌生,他看起来在外奔波有一段时间了,有些不修边幅,脸上冒出了青青的胡茬,身上还隐隐透出血腥气,但比那些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森寒的目光。
面对这个人,林之愿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紧张、害怕?还是怜悯、担忧?
他不知道,他只是定定地望着他——然后感受到了脖颈上利刃更重的压迫。
他忽然间就笑了,算了,不过是拿真心换了一场笑话,与其担惊受怕地整日躲着,不如大大方方地让他报仇,如果他报了仇,是不是就能放下了?
“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林之异神色微动,眼神又冷了三分。
“杀了你,岂不便宜了你。”他的声音意外的沙哑,且异常冷冽。
呵,当真是翻脸无情。
林之愿心里这么想着,脑袋里又传来一阵晕眩,他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一切竟然都模糊了起来,随后,天地都开始旋转。
他晃了晃,但实在支撑不住,最后脱力般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可是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原来,他们竟在茶水里下了药。
林之异看他倒下,将手中的剑狠狠地掷了下去,沉重的长剑“嗡”的一声便插在了林之愿的脑袋旁边,深入泥土。
即使在半昏迷中,他也吓得心神俱震,紧接着,才感觉到脸上一阵剧痛,然后有温热的血流了下来。
锋利的剑刃在林之愿右半边脸上划出了一道细长的伤口,鲜血顺着白皙的脸庞簌簌流淌下来,最后渗进了泥土里,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来。
林之异见状,动作凝滞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正常,他拔出剑扔在一旁,蹲下来,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哥哥,跟我回家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
好痛!
林之愿在一阵颠簸中醒了过来,怎么,他还没死吗?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他身在一辆行动中的马车里,手脚都被绳子捆着,绳子的另一头牢牢绑在车中柱子上,看起来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唔——”
一出声,他才发现嘴里塞着布团,撑得他腮帮子酸疼。
什么人啊这是!
马车很简陋,他躺在干木板上,被颠来颠去,很不舒服,他挣扎了半天,终于靠着手肘和惯性的帮助坐了起来,刚想找个安稳点的地方靠一靠,马车却突然狠狠地颠了一下,他手脚被桎梏,无处着力,冷不防栽向一边,然后脑袋狠狠地磕在了木板上。
“咚!”
他被撞得眼冒金星,脑袋又晕又痛。
林之异!你是想活活撞死我吗!
“哒!哒!哒!”他隐约听到马车外还有好几匹马跟在左右,其中一匹快走了几步,然后前面传来了说话声。
“大人,大少爷好像醒了,要给他弄点吃的吗?”好像是李长昭的声音。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这声音冷冷的,是林之异无疑了。
“是,大人,属下僭越了。”
大人?属下?
怎么,林之异还弄了个什么官当吗?真有两下子……
林之愿晕晕乎乎地想着不着边际的事儿,感觉肚子真的饿了……
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在林府,他自己房间的床上了。
嘴里的布团没有了,但双手还是被反绑在背后,脚上的绳子也没有解开,长时间的束缚让手脚都有些发麻,稍微一动,就针扎似的疼。
他肚腹空空,全身都没什么力气,只能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忍着,等那种酸麻的感觉过去,又发现手腕和脚腕被绳子勒得生疼,也不知道是不是破了皮。
好难受啊……
不知道这次,林之异准备要他怎么死,但肯定会比前几次还要惨吧?
一想到林之异那种仇视的眼神,他就禁不住心慌。
要不……向他求个情,说明自己的来处?
说清楚,他不是林之愿,那些伤害他的事情,都不是他做的,他只是一缕孤魂,莫名其妙地占据了林之愿的身体而已。
真正的林之愿早就死了,被罗葵推下桥的时候就死得透透的,所以报仇这件事,他早就完成了呀!
他这次逃跑,只是最近得知事情的全貌,怕他报复而已,这么说,林之异会不会放过他?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