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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逃之夭夭 ...

  •   林之异的余江之行很不顺利。

      李长昭查到,林老夫人的妹妹金夫人本也在渠安城,当年她产下一女儿,因为先天不足,不久就夭折了,金夫人的丈夫此前也死于意外,于是她便移居别处,最后落脚在余江。

      他们去余江的时候,林之异本是想着,找到金夫人,便能证明他跟林之愿不是亲兄弟,然后他会找一个温和的方式告诉他,让他认亲。如果他想,他还可以继续做林家的大少爷,或者认祖归宗,他都不会阻拦。

      但是最后,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金夫人早在三年前便被什么亲戚给接走了,走得那叫一个匆忙,第二天就不见了人,家里什么都没带走,想必去的是个富贵人家。

      看这行事作风,林之异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快马加鞭回了渠安城,向吴管家询问,三年前,林之愿可有去过余江。

      “三年前,正是老夫人过世的时候,大少爷操持完葬礼,没等几天,便去了一趟余江,不知是去做什么了。”

      果然,他去过余江,难道是林夫人临死之前跟他说了他的身世,所以他带走了金夫人?

      “那他回来以后呢,做了什么?”

      吴管家想了想,“我记得大少爷没有直接回来,好像是又去了什么地方……”

      林之异心里一紧,追问道:“什么地方!”

      “应该是……对了,是宋庄,宋庄那个地方穷,路也不好走,不知大少爷怎么突然有心去那里,从宋庄回来,他便有些不对劲,我问他,他也不说。”

      宋庄!

      果然!

      林之异的心沉了沉,“那些跟他一起去家丁呢。”

      “说来奇怪,好像那时候的那几个家丁,后来陆陆续续都被遣走了,因为是大少爷的主意,我便也不好多问。”

      果然,林之愿对自己的身世,早就知道了!

      好啊,好,很好!

      宋庄,他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林之愿好像对这个地方格外上心,又是建私塾,又是修路,如今又迫切地亲自去了,而且明里暗里不想让他一起去,就是怕他发现他藏在那里的金夫人,怕他发现他大少爷的秘密吗?!

      所以说,这个林之愿,他以为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已经熟悉了的人,甚至准备摒弃前嫌,慢慢去接纳的人,其实,他根本就是在伪装,他根本就没有失忆!

      他记得金夫人,他记得以前的林之异,记得七年前的所谓离家出走,他记得所有的事情!

      他现在所做的这些,都是在骗他。

      他表现出来的良善和诚挚,也是在骗他。

      他眼里的纯粹澄澈、淡泊洒脱,全都是恶劣的伪装!

      一切都跟以前一样,他上过那么多当,吃过那么多亏,每一次都还是被他骗得团团转。

      如今,呵呵,七年了,他自以为千锤百炼,已经心如铁石,却还是不长记性。

      人心险恶,他早已看透,但林之愿,总能让他看到更深的、更暗的、更肮脏的!

      林之愿……

      林之愿!!!

      你以为,你还能将我拿捏在股掌之中,肆意捉弄、任意践踏吗?

      傍晚,山间的日头斜斜地挂在天边,看着很冷,疾风带着尖锐的冷意在耳边呼啸而过,骏马飞奔,却还是不及主人心中的急切,马鞭高高扬起又重重劈下来,那马长嘶一声,撒开四蹄,飞驰如离弦的利箭。

      这种急切,如果不是去见心仪的爱人,那便是去寻憎恶的仇敌了。

      宋庄。

      听说他们庄子的东家林大少爷专程从渠安城来看望他们,庄上人近日得了他的恩惠,都十分感激,于是纷纷奔走相告,管事的也急急忙忙召集人手,准备了一桌酒席来……

      林之愿刚刚被他们盛情款待了一番,这会儿才从人群中脱身出来,直到这时候,林之异的人才稍稍放松了些,暂时没再跟着他。

      他决定在庄子里四处走走,探探路,等明日凌晨天光未亮、大家睡得正熟的时候,他就出发。

      庄子里民风淳朴,风景也很好,林之愿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院落门口有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正透过柴扉向外张望。

      他看人家的时候,人家正好也看到了他,然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妇人不可置信似的推开了柴扉,向他走了几步,又犹疑地站住,眼里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林之愿颇为奇怪,他不觉询问道:“您认识我?”

      妇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无措:“我……”

      林之愿连忙道:“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出了点意外,不大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妇人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随即又强压了下去,“哦,不、不认识,我一个老妇人,哪里认得您,只是您跟我儿子长得有些像罢了。”

      林之愿这才恍然,“那他人在哪里?”

      “他……唉,从小,我就把他弄丢了。”

      “……夫人,您是哪里人士?或许我可以帮您找找看?”

      那妇人听了这话,目光又落在他脸上,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我是余江人。”

      “余江?我弟弟这几天就去了余江,说不定我可以托他……”林之愿讲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

      “您的弟弟?”妇人脸上竟有些惊惶。

      “对,林之异,想必您也听说过吧?”

      “大少爷,你们……他对您,好吗?”

      “还行,我这个弟弟挺能干的,就是脾气有点臭,最近,我把家里的事情都交给了他,这才有空出来散散心。”

      妇人听到这里,终于慌了,她上前两步,拉住林之愿的衣袖:

      “大少爷,您快走吧!”

      “这……”

      “阿愿,我儿,你快走吧!”

      什……什么?!

      “大少爷呢?”

      林之异派来跟住林之愿的人从人群中寻找林之愿的身影,却一无所获,当即就要起身去找。

      “诶,这位小哥,大少爷在咱们庄上,还能走丢不成?庄子就这么大,保准出去一眼就看见他了,你就安安心心吃点菜,喝点酒,来来来……”

      那人架不住庄人的热情,便又坐下了。

      天色渐渐向晚,暗影笼罩下来,山林间似乎慢慢地起雾了。

      “阿愿,你走吧,越远越好,”妇人泪眼望他,眼里都是痛苦,“那孩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你走吧,快走吧!”

      林之愿一时间缓不过来,那妇人将他拉到院子里,对他说了好多话,他一条一条确认道:

      “您说,您是我母亲?”

      “我其实不是林家少爷,是您当年生下我,就把我换给了林夫人?”

      “阿异他从小顽劣,不受父亲宠爱,其实是我自小听从林夫人教唆,诬陷抹黑他?”

      “阿异他娘亲,也是林夫人害死的?”

      “七年前我害他落水,却诬陷是他要害我?”

      “阿异他离家出走,其实是落水发了高烧,又被打了板子,最后被当做死人,抬到了乱葬岗?!”

      金夫人不住地点着头,“阿愿,我的孩子,为娘从没想过,把你送到林家是毁了你!看着你一天天泥足深陷,为娘才发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糊涂,可是已经晚了!”

      她握紧了他的双手,“阿愿,那孩子恨你入骨,他怎可放过你!为娘不愿你再错下去,既然你已经忘却过去的罪孽,那可算是好事,你听我的,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柔弱的双手竟把他捏的生疼,林之愿望着她的眼睛,明白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林之愿……这个人,竟然这么毒么?

      林之异他……

      他心念电转,林之异前去余江,应当就是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不杀他,是要拿这件事对付他,让他死得更难看么?

      原来……他和林之异,他们之间,竟然隔着这么多仇怨,他所知道的深仇大恨,竟然只算是冰山一角。

      亏他还妄想着……

      呵呵,林之愿啊林之愿,你这一走,倒是干净。

      “夫人,我如果走了,您怎么办?”

      “阿愿,只要你走了,我不承认也就过去了,那孩子天生一副好心肠,他不会为难我这个妇人的,你就放心去吧!”

      林之愿苦笑,他的好心肠,早不知被林之愿这个混蛋消磨掉了多少。

      但他也相信,林之异不会做欺负妇孺的事,他孤高得很。

      “……母亲,您多保重!”

      金夫人刚擦干的眼睛又湿了,二十多年了,听到这一声“母亲”,她也知足了。

      “大少爷呢,立即给我找到他!”林之异挟裹着冷冽的锋锐而来,划破了宁静的村庄,宋庄人见这位新主人气势如此骇人,连忙发动人手四下寻找。

      吊桥的位置很快就找到了,粗绳,木板,大概十来米,简陋得很。林之愿看了一眼吊桥下的深涧,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身后的山林传来了呼喊声,他吓了一跳,该不是林之异找到这里来了?

      算了,怎么死,都是死!

      他抓住两边的绳子,小心翼翼踏上固定在脚下绳结上的木板,摇摇晃晃走了上去,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身后找寻他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之愿稳住心神,一心盯着前方的石柱,没问题的,到了那就安全了!

      好,就剩七八步了!

      “林之愿!”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心里一惊,回头看过去,果然是林之异!

      他怎么这么快?他……

      “林之愿,你给我回来!”林之异咬牙切齿,抬脚就跨上了吊桥,林之愿被晃得差点失去平衡,好在他晃悠了几下,勉强稳住了。

      身后也再没有动静,林之愿狠了狠心,快走几步,终于踏上了实地,扶住了崖边的石柱。

      “大人小心!”岸那边的人一阵惊呼。

      林之愿惊得回头,林之异竟然快走到了中间位置,他脚下一块木板断裂,从桥上掉了下去,隔了很久,众人才听到它细微的、粉身碎骨的声音,不禁捏了一把汗。

      然而林之异没有停顿,继续向他走过来,那眼神,冷得像刀子一样。

      “你别过来!”

      林之异没有理会,远走越近。

      “你停下!”林之愿掏出随身的匕首,拔出刀鞘,亮出锋利的白刃搭在绳子上,“你再走,我就割了这绳子!”

      林之异注视他很久,目光转到他手中的匕首上,冷笑道,“你割。”

      这匕首,还是林之异送他的,林之愿苦笑,他把刀刃搭在绳子上,“林之异,你别以为我不敢,你回去,不然我真动手了!”

      林之异一言未发,竟又迈开脚步,向他这边走过来。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林之愿,那眼睛里那么黑、那么冷,那是什么?

      那是即便迈向死亡,也不会动摇的仇恨!

      林之愿感觉自己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林之异这是找到证据了?终于要撕开兄友弟恭的伪装,来对付他了?

      他慌了神,现在的局面让他进退两难,跑?林之异立马就能抓住他,动手……他怎么下得了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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