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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饮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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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淬,黄淬……”
黄昏时分,洺江河畔,夕阳碎流着金,晚霞也似在等人,羞透了红晕……
一位上身穿水色绸袄、下身穿着绣满平素纹的绢裤、背着青色缎布褡裢的少年迎风而立,朝向江水,轻声呼唤着什么。
黎洺这一路跑过来多少有些风尘仆仆,气息急促。
他下了学就匆匆跑回黎府,从阿庆阿平手里接过了属于他的那一壶醲酒,也顾不得随二人一起开心了,径自奔向厨房取到了早上他吩咐陈师傅做的几个下酒菜,说是去见学堂先生,就冲也似的跑了出来,一路颠簸,直至来到江边……
他听着江中许久没有传来言语,微微喘了几口气,就在江边坐了下来。
“他应该子时才能出来吧……鬼都是这样的。”
黎洺旋即取下褡裢,伸开了腿,放松地坐在了草地上。
……“咻……”
他突然闻到了一股腥味。
像羊膻、像奶腥,干咸干咸的,都不用细嗅,简直扑面而来。
他好奇地往前方江中望去,可是下一瞬,黎洺像被雷劈了一样定住了……
那味道不是鱼腥,不是浪咸,是来自他的身体,热夜余痕……没洗澡……的遗迹。
白天上课的时候他还没闻到,刚刚一跑一动,这会儿静下来就非常明显。
他眨巴着眼睛,一边暗恨平庆二人不知检点,在他面前搞事,一遍在心里对自己欲哭无泪。
黎洺想当即脱了衣物下水洗洗,可是一想到水下可能躺着黄淬,就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想自己或许可以回家里去,转念又考虑到平庆估计在家里喝了醲酒欢乐着,又是方才他自己说了去学堂先生家吃饭读书……
黎洺眼睛一闭,叹了口气。
随后拧开醲酒角壶,猛喝了一小口蜜香凛冽的醲酒。
果然是滋味最足、气味最香的尚品酒。
他再闻着方才那味道,开始不觉得怎么样,甚至有点反感,可闻着闻着,伴着酒气,仿佛是越闻越成瘾了,身子越来越放松……
睡眼惺忪间,
他只觉得晚霞一翻全变作了黑旗,
巨大的天空像一口静谧倒扣的钟,逐渐将他吞没了。
“真是好酒,日了!”
一个带着挑衅与逗趣的声音在黎洺耳边响起。
他开始以为是阿庆,可是眼皮翻了翻,感受到湿热交困的自己好像躺进了一个凉温织交的怀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
水鬼黄淬坐在地上,把他抱进了怀里。
“啊……你怎么抱着我?我下来……”
“你喝了酒开了化,不抱着点你一会儿说不定被哪个野猫尝了呢。”
“……哪有野猫。”
“对哦,只有我这个水鬼。”
一人一鬼对视着,良久,黎洺细瘦的颈上,喉结咕噜一动,坦然温言问着黄淬,
“你为什么这么热,你真是鬼么?”
“喝了酒,神仙也会热啊……再来一口么……”
似乎有一股迷离的气息纠缠萦绕着,黎洺被黄淬灌了一口酒,然后依然躺在黄淬怀里——
只脉脉地望着黄淬,不动声响。
他脑海中闪过昨天夜半的场景,就是不知道眼前这楚楚的冰美人能不能有阿平哥那么大劲儿。
应该没有吧,他暗暗在心里想着,但要是像阿庆那么又软又香也行。
黎洺看着黄淬一口一口的灌着酒,发出渴饮的声音,黄淬的双眼也在黎洺身上一点点游移……
黎洺觉得浑身上下又燥热起来……
心也痒、神也慌,身也痒。
他强迫自己做着思考,思考用什么样的方式能打破这样的僵局……
随后,黎洺鬼使神差地侧头咬了一下黄淬托着他肩膀的左手手腕,又像小野猫一样快速舔了一下他的手指,然后扭头回了过来……
黄淬喝酒的动作果然一僵——
下一刻,他放下酒壶,定定地望着怀中人这张懵懂渐变熟酽的脸,许久许久。
久到用眼神交流出了足够笃定的内容。
捧着他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去。
酒气和杂,津液交织。
躺在水底不知平静了多久的干柴,遇上了正当新生雄发的烈火……
这个吻漫长、摄人心魄,却纯粹。
良久,黄淬抬起了头,“天快亮了,我该走了。”
……
黎洺舔了舔嘴唇,一把搂住他,更深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似有不甘地问,“那你明天还想喝酒么?”
黄淬没说话。
黎洺狠狠地抓了把他的腰,片刻后又松开手,慢慢搓着……
“小郎君,明天见。”
黎洺闻言一颤,转而对上黄淬幽幽的目光,又狠狠点了点头……
翌日,月上江川,人约子时见。
“庆哥、平哥,你们就相信我好了,渔神娘娘在梦里给我下了旨了,我俩约好了,今天晚上就只让我一个人守在这,她会给我足够多的肥鱼,你们布完网就回去喝酒,起早再来收就好……”
黎洺看着平庆二人,不疾不徐地说着话。
四平八稳。
刚刚洗过澡的他周身还透着些许凉意,沁在颈间的汗滴里。
平庆二人对视了一眼,交流了不少内容。
连喝两日的醲酒之香、对渔神娘娘的敬畏、对床的向往、彼此间勾搭搭的温存……
黎洺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
他可是有备而来,特意叫平庆又买了酒、叫陈师傅又烧了菜、自己反反复复从外到里洗了澡、最后又准备好了要换的新衣物。
这几天接连的刺激下……
“行吧,我俩布完网就回去,寅时来收鱼上集。你要是见到渔神娘娘真容了,就千万千万让她分神去府里看看我,记住我的模样,给我指一桩姻缘……再保佑我多子多福。”
“小东家,你要是真见到渔神娘娘了,就好好问问她能不能让阿庆怀上,这狗日的想生儿子想疯了……”
“你他娘的才狗日的,我说正经的呢……”
“日了,我说的不正经么?”
阿庆闻言一愣,而后讪讪地低下头去,嘟囔着嘴骂了一句什么。
黎洺权当不知道他俩的事,补了两句关于渔神娘娘的细节。
当然是照着黄淬的样子加工的。
月白镶金边的宽袖丝衣,肩若削成,双瞳剪水,宛如美玉熔就的凝脂人儿。
黎洺描述时略去了一抹醉了酒后的邪色气和一丝不可捉底的鬼气。
——那鬼气不见天,那色气单他能看。
两个渔工扯好渔网就勾肩搭背地走了,剩一个水色的少年站在江边,看着扎网芒子上青红色的小旗子,阵阵出神。
少年或站、或坐、或躺、或卧,时不时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时不时又打开灌得满满的酒壶扑扑……
看着一点一点变温再一点一点变凉的下酒菜随想着,也没细看看黄淬每次吃没吃什么东西。
吃东西,吃……
少年脸泛蜜色,身体透出层层薄汗。
被风一吹,凉丝丝的。
离子时还尚早,但是他已经坐立难安,他试探性地问向江水,“黄淬,黄淬,在么?”
正当他未得所愿准备放弃再问的时候,江水中传来了一道声音,
“我在。”
那声音清幽而辨不清方向,仿佛来自无边的水崖,又仿佛来自无际的云崖。
“你能听见啊!”
“你在等我,对不对?”
黎洺听到有声音回复他一句什么,气若游丝,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浪花打散了,逐渐远去。
“你不用讲话,听我说就行……”
……
“……其实,在我心里,你不像个鬼,不是水鬼,也不是醉鬼。”
“你就像天上下来的神……可能是从月亮上,也可能是从云湾里。”
“我以前就觉得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神,他保佑着我,也保护着我……”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我觉得这句诗不是讲君王,可能也不只是讲情爱,它在讲神,一个像你一样的神,你说呢。”
……
“我爹让我娶崔萍萍,我连她具体什么样都不知道,只知道她的名字是崔萍萍,她是翟县人……”
“其实我也可以什么都不做,不当官,不当大老板,每天就在这打渔……可以同你饮酒。”
“这洺江上的明月也不知伴你多久了,也不知还会再照多久……”
“你要真的是神就好了,那样的话,就是你可以随时来看我了……”
“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我每天都来怎么样?”
……
“你说万一有一天我醒过来,发现这是梦,会怎样?”
“阿淬,在我还能见你的时候,就会天天来见你。”
“也不知道以后我要是老了得是什么样……那时候你还是年轻的吧。”
“但是我不想要你年轻,我想要你来,要你上来。”
……
“江水很冷吧……”
……
“冷。”
黎洺闻声回过头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黄淬都是在他身后出现,可是他已经管不得了。
他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了黄淬,感受到黄淬身上的凉意,他抱得更紧了……
黄淬抚摸着他的脊背、脖颈、手臂、腿根……
黎洺抽身拿起了醲酒并递给黄淬先喝着,又把菜一一摆开,是一只清炖的乳鸽、一对碳烤的羊宝、一把糖炒的板栗……
黎洺边摆开这些食物,边脸色发红,觉得自己很不对。
他感觉黄淬也在看着这些食物思考着什么,面色微变。
“给我准备的?提……阳气用的?”
“……啊……对,你,尽力就行……”
黎洺不敢看黄淬了。
听着他小口小口地呷着酒,夹起、咀嚼再吞咽食物,足足有一刻钟。
直到黄淬说了一句,“吃好了。”
黎洺灵魂一震,一动也不敢……
碧玉破瓜时,郎为情颠倒,感郎不羞郎,回身就郎抱……
那一夜,黎洺只觉得黄淬是一鼓作气,自己带来的食物完全补好了他的身体,杀气腾腾,黎洺看着他如神一般深邃的眉眼,竟全然无一丝鬼媚之气,异常英挺。
黄淬的花招很多,也很柔和。
黎洺不敢抵抗也不想抵抗,只得含泪受享。
他俊气的脸上略带骄矜,大汗淋漓,身体乱颤,脚趾蜷缩而起,小腹酸涩肿胀……
越发紧致……又越发松软……
黎洺感觉自己的内壁都变了形状,整个人已是三魂不见七魄,只剩温热。
黄淬还没忘记帮他引江鱼过来,他们在江边,看鱼儿戏水,相互交融……
两个人且饮且渔,交颈而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