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号店铺》一个土豆

2、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江小江从里面推开门，玻璃门外的行人，落日黄昏于刹那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黑漆漆的街道，雨声淅淅沥沥，一个消瘦的男人撑着一把黑色雨伞，站在门口。

　　看见开门的江小江，宋子明收了伞，有些局促的笑了一下，再看见屋子内的情景，又有些不确定。

　　“请问，这里是0号店铺吗？”

　　江小江笑着点了点头，侧身让宋子明进店。“是的，宋先生。请进。”

　　小Q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无踪。

　　江小江拉开一把椅子，示意宋子明先坐。

　　江小江给了叶非一个眼神，叶非还不知道任务到底怎么回事，但是看懂了江小江的神色。拉开宋子明对面的椅子坐下。

　　江小江站在桌子旁边，“宋先生，这位是我们0号店铺的店主，叶非先生，请您细说一下您的任务。”

　　宋子明垂眸，放在桌子上的手抽动了一下。

　　“我有一个男朋友......叫简方。”

　　**

　　半个月前。

　　秋风冷冽，细雨如丝，落地无声。

　　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青年头发已经被打湿了不少，一脸痛苦神色，双手放在大腿上，不自觉搅动在一起。

　　“简方，我真的没有办法，子阳，子阳他......”

　　宋子明欲言又止。

　　站在长椅面前的简方笑了一下，有些嘲讽，“你把我当什么，你把我们在一起的两年当什么？”

　　简方心里比深秋的天气还要寒凉，仰头看着天空，有飘雨落进了眼睛里。

　　宋子明捂住了脸，“可我真的很担心我的弟弟，他喜欢你，他有抑郁症，上次吃安眠药的事你知道的。”

　　简方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所以你就让我跟他在一起，宋子明，要是真的如你所愿，你以后要怎么面对我？”

　　宋子明僵了一下，从手指缝隙中看到简方精瘦的小腿。他想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我......我......我以后走的远远的，离你们远远的......”

　　简方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火，那种躁动瘙痒着他的心脏，他控制不住，扯住了宋子明胸前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过往的路人注意到针锋相对，看上去就要打起来的两个年轻人，开始驻足窃窃私语，可是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打起来，看热闹的心思散去，离开。

　　“宋子明，你弟弟重要，我就跟草一样轻贱吗？我对你的感情就一点都不值得你留恋？”

　　简方压低了声音，眼里的痛苦就要化为实质，将宋子明淹没。

　　宋子明闭上眼睛，不去看简方的眼神，“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打断了简方接下来所有质问，所有对这段感情的挽留。

　　简方松开宋子明的衣领，脸上一片苍白，血色褪尽，唯有眼眶通红，布满血丝。嘴唇张合了几下，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颓然地后退几步，稍微偏头，不再看宋子明。

　　“哥哥。”

　　一个声音打破了僵局，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出声的方向，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大男孩。

　　他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和宋子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看到两人同时望过来，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

　　宋子明也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回应。

　　简方看了宋子阳两眼，他知道宋子明说出来的话绝对不是那么简单说说的，他一定会离开，找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让宋子阳如愿以偿。

　　宋子明就是这么一个人。可他凭什么觉得自己就一定会按照他想的去做？

　　“宋子阳，你听清楚，我爱的人是你哥哥宋子明，不管你耍什么手段，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宋子明诧异的看了简方一眼，为什么要当着子阳的面，说这样的话？“简方！你......”

　　“我爱你，所以我不会离开你。”

　　他没有谴责宋子明对他的无理要求，也没有谴责他在这份感情里面的动摇。看着简方眼里的坚定，企盼，宋子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简方也没有要求他说什么，似乎只是自己一味的坚持，说完他就不再看宋子明，选择一个和宋子阳相反的方向先离开。

　　宋子明抬头看宋子阳。

　　宋子阳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笑容腼腆，只是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行泪水。

　　**

　　“然后简方就消失了，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

　　宋子明低垂着头，头发盖住了眼睛，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放在桌子上的手握拳，白皙透明。

　　江小江端了两杯热茶上来，放在宋子明的身前时，拍了拍宋子明的肩膀。

　　宋子明猛然回神，大口呼吸了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叶非。

　　叶非握着茶杯，轻抿了一口。但是他的眼神放在宋子明的身上，就像是锁定猎物的猎豹，目光灼灼，极具侵略性质。

　　“甚至什么？”

　　宋子明在叶非这样的目光下，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就安心下来，呼吸平缓，轻声说了出来。

　　“他不是一般意义的消失，所有人都不记得简方这个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

　　“我尝试过去找我们的合影，还有简方曾经发布的论文，他的学校，朋友，亲人，去证明简方存在过。”

　　“但是什么都找不到，他所有的轨迹就像是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一片空白。连他的爸爸妈妈都说他们只有一个女儿，根本没有生过儿子。”

　　“只有我还记得他，我发了疯一样找简方，但是他们都把我当成神经病，认为是我臆想出来一个简方。”

　　“但是我跟他去过的地方，我都拍了下来，每张照片后面都有写的话。”

　　宋子明说着从衣服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递给了叶非。

　　叶非拿起来看了一下，照片上都是一些风景，还有一些小吃摊子，反面都写上了“我和他***玩。”或者“我和他***吃了东西。”像是记录贴一样。

　　他看完又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江小江。

　　两人都没有说话。

　　宋子明犹豫了一会儿，“你们......不会也觉得我在发神经吧。”

　　江小江看完之后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把照片递还给宋子明。“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是我们相信能够找到0号店铺的雇主，当然不可能只是撒癔症。”

　　“所以，您的委托任务是什么？”

　　“找到我的男朋友--简方”

　　**

　　第二天。

　　宋子明和叶非江小江约在了市中心的图书馆见面。

　　江小江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手里的书没有翻几页，全程偷看坐在对面的叶非。

　　叶非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莫名的魅力，看上去慵懒优雅，但是猎豹一样的眼神，冰冷锋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江小江毫不怀疑叶非一定会瞬间像出鞘的利刃那样露出锋芒。

　　叶非早就注意到了江小江隐秘的目光，喝了一口咖啡，抬头，四目相对。

　　江小江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冲着叶非笑了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店主，你想好怎么找到简方了吗？”

　　叶非摇了摇头，他昨天晚上才在小Q那里了解到所谓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简单点来说，一叶一世界，但是不可避免，有的叶子就会生出蛀虫来，也就是世界运行当中的bug。

　　0号店铺说是解决委托人发布的任务，实际上是因为小Q没有办法检测到每一个世界出现的bug，只能以委托人下达任务的方式，找到bug，解决问题，维持世界的运行。

　　想到这里，叶非的心情沉重了片刻。

　　如果没有找到......那么之前叶非存在的末世，就会是那个世界的结局。

　　混乱，争夺，杀戮，毁灭，最终走向灭亡。

　　叶非重新把目光放在眼前十八九岁的少年身上，少年浅栗色的头发清爽柔软，穿着杏色的毛衣，线条柔和，像一只趴在窗口伸懒腰的橘猫。

　　“小江，你认为该怎么做呢？”

　　江小江合上面前的书，说到任务的时候，他的神色当中多了几分认真。

　　“首先我不认为宋子明在说谎，他可以来到0号店铺，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他所在的世界确实有异常波动。”

　　“每个人的一生就像是世界树一样，枝繁叶茂，纵横交杂，所以不可能会真的消失无痕。”

　　“就算有某种方法将树连根拔起，移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地上也会有掉落的，腐烂的叶子，证明树确实存在过。”

　　“我们要找到树，就要先找到地上的叶子。”

　　江小江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着叶非，似乎是想要一点夸奖，更像一只求撸的猫咪了。

　　叶非点了点头，眉梢微动，如他所愿。“分析的很好，继续。”

　　江小江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了一下脸颊，旋即正色。

　　“我已经让小Q在这个世界的网络搜寻简方的信息，但是那种能量既然可以影响大到让现实生活中的人都忘记了简方，那么网络上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只是以防万一。”

　　“要找到简方存在的轨迹，我们还是要找到简方的家人朋友。与简方越亲近，那么他留下的痕迹就会越多。”

　　“宋子明之前了解的太过表面，他不会想到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这些东西，所以需要我们亲自去看看。”

　　叶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目光往窗外一撇，一个穿着褐色风衣的男人刚好走到图书馆楼下，往图书馆看了一眼。

　　他没有看到二楼窗口的叶非，停了下来，正在掏衣服里面的手机。

　　叶非收回目光，站起身，眼里趣味渐浓。

　　“为什么宋子明什么都记得呢？”

　　**

　　图书馆二楼。

　　一片静谧，只有书纸翻过的细微“唰唰”声。

　　江小江在裤兜里面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

　　他拿出来点开未读信息看了一眼。短信备注人是客户，上面的消息是：江先生，我已经到图书馆楼下了，东门。

　　江小江回了一句好的，收起手机。

　　“店主，我们下去吧。”

　　叶非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书放回原来的书架上。

　　两人一起下楼梯，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叶非注意到江小江虽然看上去小小的，不起眼，但是实际上江小江和自己差不多高。只是江小江的外表很有欺骗性，像是一只漂亮的猫科动物，轻易就让人忽略他的攻击性。

　　叶非神色微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江小江，漫不经心问了一句，“小江，为什么没有通过店主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