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芯片计划》懵羊

41、芯片终结者

　　南一明一夜浅眠，杂乱的梦连绵不绝，可记住的只有一个：陈暄甜腻腻地对他说，在我怀里，你才睡得好哦。

　　……还真有这个可能。

　　算起来，自从好久前被醉猫拉上床，还真没有一晚不让他搂着，即使颠沛流离，也只有一晚不安眠。而在那之前，南一明的睡眠像这样又浅又短已经好一段时间。

　　不过怎么从科学角度解释呢？只是现在习惯了和他在一起，偶尔分开不习惯？和以前的失眠并不相同？说不清。

　　两个人之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南一明翻了个身，反正睡不着，把爱人放在脑子里想，很好。

　　第六感带来的恐慌可以被他安抚。

　　第一次是刚开始逃亡的时候，在破旅店的通风管里。那时还需要刻意——不过效果很好。

　　南一明提起嘴角，记起顺便传入脑中的，清晰的愿望。从那时就开始了吗？

　　之后，再有第六感，只要陈暄在身边，不管两人有没有身体接触，他都可以自如控制警报带来的影响。

　　相反，那次被超级神经异能和特安局同时追赶，陈暄不在，自己差点被第六感拖垮。

　　对了，那个神经异能……他好像也能减弱自己的警报，只不过效果差多了。

　　哼！他哪能和小暄暄相提并论？

　　南一明想把思路拉回到爱人身上，可惜那个神经异能的确有令人担忧的地方。

　　为什么那个人即使明显对自己恶意满满，却只能激起微弱的第六感警报呢？因为他是神经系吗？

　　大主教也是神经系，只不过还没有机会……

　　这时，教堂的编钟响起来。大概他的房间离钟所在的主塔楼很近，听着轰隆隆的。周围房间和院子里开始有人声，却不嘈杂。整个居住区有条不紊地醒来。不到半个小时，住在他们这个院子的人好像都来到花园里，肃穆地站在还没亮起来的天空下。

　　钟声停在一串轻灵的音符上。院子里外的人，听到钟声停止，同时高举双手，手心向天，抬头高喊：为人类，为人性！

　　那是当年芯片使用管理协会的宗旨。南一明心里一颤。

　　协会已经演变成这个残酷世界的真正主宰，不知道现在抱着怎样的理念。而这句口号竟然被传下来，套上宗教的外衣。

　　沧海桑田。

　　喊完这句，早晨的第一个仪式看起来就结束了。人们开始短暂地打招呼，寒喧，回房间忙自己的事情。世界似乎又恢复正常，刚刚南一明眼中戏剧性的一幕简直像是错觉。

　　那边陈暄走过来，“没睡好？”

　　“嗯，没事。你呢？”南一明趁自己背对院子，用目光摩挲他的面孔。

　　“还行。孙然刚过来给我们这些。”陈暄极快地亲他一下，手在递过来的东西下面握住他的，轻轻揉搓。

　　日程表和两个访客的磁卡名牌。

　　日程还真是满满当当：再过半小时晨练，处理内务，然后早饭，晨读，弥撒和祷告，分担教会日常事务，午饭，午休/自由活动，日常事务/学习，体能训练，晚饭，晚祷，自由活动，休息/宵禁。

　　“我们也要一起？”

　　“嗯。说是所有人都一起行动，来这儿就要守规矩。对了，这里周围都锁着，想出去得和那个教父要特批。我俩就不用想了。”

　　晨练是沿着河五公里慢跑。陈暄和南一明平时每天打卡锻炼，这点也就算热身。

　　这项活动倒是让他们见了教会的规模。队伍很长，男女混杂，看着大概不下五百人。人多却不杂乱，似乎有分类，几十人一组，虽然不严格，也大致不与别的组混在一起。

　　回去之前，队伍绕教会所在地一周。教会的占地远超过教堂和原本的居住区本身，在旁边还有额外的住房，工作，集会，训练和娱乐的场所。

　　陈暄气恼了一夜，修炼得有点超然，也懒得气了，这时开始奇怪，这么个莫须有的教会是怎么收了这么多教徒，还能让他们俯首帖耳地过和囚徒差不多的生活？

　　早饭也是同样风格。餐厅在一个像体育馆的大厅里，估计所有人一起来也坐不满。每个人一个餐盘，一样的食物，一样的分量，没有选择，请求和抱怨无效。令人惊讶的是，食物居然是“南派”，新鲜，少工序，味道清淡。

　　陈暄见爱人吃得下，心里还算舒服一点。然后他又发现，南一明竟然吃饱了。

　　仔细回忆一下，好像南一明最近的食量确实照刚认识时小不少。住在一起，每天细小的变化不太能注意到。现在盘子里的只够普通人的饭量，有了对比才看出来，大胃王泯然众人了。

　　陈暄想起他们之前的假设：南一明一直又饿又累，还不时冒出个新能力，或许是在经历异能觉醒。所以他的异能觉醒完成了？所以才有昨天的那些？

　　可他好像仍然没感觉，也不会控制啊！觉得哪门子醒？

　　饭后回去，房间已经整理干净，床上放着教徒统一的衣服：土黄色的运动装。南一明嫌弃地拎起来看了半天，没看出一点好来。无奈只有这个。

　　再出房间，陈暄瞧出点异样，笑着问他：“你这下摆怎么弄的？”

　　“用别针别起来，要么太宽。”

　　现在不宽了，差不多贴着他的腰。陈暄觉得挺满意——要是只有他一个人看就更满意了。

　　接下来是晨读，读的东西倒是可以选——从教义，教规，神谕等等里选，说得天花乱坠，稀里糊涂，不着边际。两个人全仗着要尽快了解这个组织的念头，勉强大略看了一遍。

　　主题是宣扬人性自然，生命平等。

　　挺有意思。人装了芯片，怎么自然？产生能力不同的异能又没有附加限制约束，如何平等？

　　教规里倒是提了，教徒尽量避免使用异能，生活上要追求平静淡泊简单清净。

　　后面一条让南一明有点诧异。它虽然符合“自然”两个字，可和这个世界的生活理念差得太远。他这几个月所见，说小事，吃喝玩乐，没有一件不是尽力刺激感官。说大事，一天到晚政治斗争不断，人心惶惶，整个社会十分不稳。就好像，用异能把人年纪轻轻操劳死不够，这个世界还想在有限的时间里，无限地榨干人们的精力。

　　所以这个教会是怎么想到这种理念的？执行起来是不是都要靠像这里一样的基地强制约束？

　　至于前一条，避免使用异能，在实践中更难了吧？异能又不是身外之物，不想用放一边。而且，不用不等于没有，更不等于不能用，不会用。用这条约束异能，试图造成平等的假象，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南一明的总结是：想法不错，只怕在这个世界里太特殊，太不同，难以让人接受遵循。

　　再之后是弥撒，在礼拜堂。

　　刚要进门，南一明把陈暄拽住。“里面可能有特安局的人。”他的警报响了。

　　礼拜堂对公众开放，谁有兴趣都可以进来。令人意外的是，有兴趣的人还不少。分给非教徒的区域不但坐满了，过道上还站着很多人。

　　“我用异能吧。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应该没事。” 现在退出去，反倒引人注目。

　　也不知道真让特安局的看到，教会会不会帮他们出手。不过非要求他们跟着教徒来听弥撒，这算什么意思？“试炼”的一部分？

　　两人十分小心，一直走在队伍中间，尽量不让脸朝向非教徒区域。

　　因为大主教在，就他来做弥撒。

　　内容其实和刚刚读过的大意差不多。不过大主教演讲技术高超，声音极富感染力，听着很能打动人心。连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都好像合情合理了。下面坐着的教众十分投入，崇敬地望着他们的大主教，随着他的话语不断点头，神情专注。

　　陈暄暗想这老家伙除了有舌灿莲花的本事，怕还用了异能。他看看旁边的南一明，果然和自己一样，没被影响。

　　能说的总算说得差不多，大主教顿了顿，特意让所有人的注意力更加集中，然后说：“我们的教义，是引导世人重新过上人类应当有的生活。而最终的目标，是要摒除芯片，还人类以自由。这一天就快到来了！”

　　礼拜堂里掌声和赞叹声四起。还清醒的两个人听到这种目标，惊讶极了，对视一眼，然后看到大主教从台上别有深意地冲他们笑笑，才转身离开。

　　两人没说什么，各自揣摩着大主教的意思，又小心翼翼地随众人出去。

　　回到后院，教众很有组织，自觉地该忙什么忙什么去了，剩下他俩，一同去了陈暄的房间。

　　他们压抑着亲热一番。陈暄问：“你想摈除芯片吗？”

　　“不好说……”这问题太复杂了。“原本给人类装上芯片是件好事，可现在这个情况……”

　　他想了想又说：“当年芯片刚出现的时候，我们试图限制异能使用，避免人类因为异能不而产生分级。可现在这样，已经分级了，有能力的人当然不会轻易放弃既得利益，再想用同样方法限制根本不可能。

　　“而且我不知道这个大主教想怎么摒除芯片，总不能把所有人的芯片摘除。”那基本是直接杀人。

　　“或许会逐渐减少芯片使用？”

　　“我是想不出要如何进行。不装芯片的后果是什么？即使没有血库之类的机构，别人有产生异能的机会，你没有，谁会愿意？更难的是父母。别人的孩子有芯片，你的孩子没有，确定早晚会不如人。即使孩子的成活率会高那么一点点，我怕没有父母会愿意。”

　　“如果强制呢？”

　　“只怕教会还没那种势力——我看甚至政权也不会有那种能力。而且，要强制，必须有能强制的手段。他们宣扬要自然，不要异能，不要芯片，怎么打得过异能？没有异能，那个政权能长久？”

　　“不过我看这个大主教野心很大呢，说不定真有办法。”

　　“嗯。只是不知道他还有什么，让他能说出摒除芯片的话。”总不会是“神迹”。

　　两人沉默一会儿，南一明问：“你想摘掉芯片吗？”

　　“……不想。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有芯片，那是我的一部分。摘了，即使我能活下来，恐怕也不能算是我了。呵，跟你正相反。”陈暄突然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认真地看南一明，“你不会觉得我不够“人类”吧？”

　　南一明皱着眉，轻轻拂过他的脸庞。“当然不会。我爱你，爱现在这个。我爱你的人，爱全套，自然包括你的芯片。只是……”他说不下去，垂下眼帘，挡住目光。

　　“别怕，”陈暄，捏住他下巴，轻轻吻着他说，“我还不会死。”

　　南一明没说话，也没看陈暄。

　　他期盼的，是和陈暄白头偕老，日久天长。那种长度，不是陈暄能体会到，理解了的……更做不到。

　　“如果有什么办法，能保存芯片的其它功能，而让你的身体不再受它的刺激，就好了。”

　　陈暄想了想，“那样不就没有异能了？还怎么保护你？”

　　南一明叹口气，想说花那么大代价，我宁愿不用你保护。话还没出口，却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大主教和教父大概忙完了教内事务，敲门进来。“两位，事不宜迟，我们开始‘试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