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雁妃

5、枪声

　　伦敦东区，繁华都市的阴暗角落，贫穷犯罪的聚集地。

　　浑浊的空气形成一层黑雾，模糊了月色。窄街狭巷，污水横流，破旧的房屋摇摇欲坠，四处散发着腐败和酸臭的气味。

　　洁白的脚踏进污水里，浑浊的水花溅到雪白的衣裙上，女子惊恐地奔跑着，纯洁无瑕的模样与周围环境极不协调。突然几双军靴从对面冲出来，长毛的手拽住了纤细的手臂。

　　“抓到了，这不是康希尔伯爵夫人吗？帕默斯顿就是喜欢绕弯路，抓住这女人不就得了吗？”

　　“这小妞长得不赖啊，我们先玩玩再交上去吧。”

　　“哈哈哈……”

　　“哎哟，她咬我！……臭娘们，给她点颜色看看!……”

　　满脸胡渣的士兵扬手欲打，却瞥见一个黑影从巷口经过，那人应该看见他们了，但没有停步。

　　“……中国人吗？”

　　“我听说有中国革命党逃到了伦敦，会不会在这一带？”

　　“……抓住他！我把这女的捆起来，你再去叫些人……”

　　女子拼命扭过身体，竭尽全力地喊道：“程先生！快跑啊！——”

　　“住口，臭娘们！……”

　　最后一个词与枪声同时响起，刚举起巴掌的士兵头一仰向后栽倒，随着“扑通”的着地声，溅起的泥水淹没了血滴。

　　第二声枪响，转身去叫人的士兵抖动了一下，随即头重脚轻扑到在地。

　　第三名士兵刚回过神，双目即被惊恐胀满，当浑浊月光下的黑影闯入眼底，他握枪的手，牙齿，骨骼，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黑……黑……”

　　子弹从张开的口中穿过，未出口的字梗在喉中。

　　当最后一名同伴脑浆迸裂地在身边倒下时，落单的士兵感到□□一片潮湿，黔驴技穷的他终于想到了身边的女子，立刻像抓救命稻草似的扯过来，近乎尖叫地喊道：“别开枪！否则我……”

　　枪尚未举平，士兵即仰头栽倒，枪脱手而出。巨大的惯性使他在倒下前推了女子一下，洁白的脚踩到了裙摆，女子站立不稳向前倒去。

　　踉跄的白影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中静止。脱出的枪画了道弧线落地，在地上旋转数周后，也静止。

　　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惊慌的呼吸声。黑与白的身影浸染在微弱的光线里。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女子才喘匀了气，她本能地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胳膊上的手抓得很牢，根本直不起身。

　　扬起脸，眼前是一片黑暗，幽深庞大地将她吞噬。恐惧顿时席卷了她的全身。

　　这个人……也要杀了她吗？

　　“玄音，不要对盲人开枪！”一袭白衣的孙文从左侧巷道拐出，他是特地等枪声停了才出来的，以免成为累赘。

　　“凯瑟琳！”另一声呼唤伴着马蹄声接踵而至，两匹黑色骏马出现在巷口，亚瑟和奈杰尔手握缰绳，内红外黑的英式披风在夜色中展开。

　　灰黄的浊水夹着殷红的血流，在污秽的街道上蔓延。横七竖八的尸体后，白衣女子半跪在漆黑的风衣里，黑色发丝从耀眼的金发上方垂落下来，掩映着惊恐的蓝眼睛。

　　亚瑟在尸体前勒住了马，这是他第一次做出忍让。如果开枪的话，以对方的速度，即使是他，也救不了凯瑟琳。

　　在这个角度，他证实了第一眼的印象，对方左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因为与皮肤同色，再加上黑发的遮挡，所以不易察觉。

　　“我想，我不用介绍了吧。”孙文停下脚步，转身望向马上的两人。

　　奈杰尔丝毫没有意识到肃杀的气氛，他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了这是英雄救美而不是杀人灭口，因此兴致勃勃地欣赏起眼前的画面来。说实话，黑鹰抱着凯瑟琳的样子还真有感觉啊，冷酷的黑骑士和美丽的贵族夫人，莎士比亚不就喜欢写这些喙头吗？虽说看起来像抱，但黑鹰除左手以外的部分都没有碰到凯瑟琳，只是扶着她而已。中国人这种严格的矜持，在此刻看起来非常美。亚瑟这家伙，终于遇到强大的情敌了。

　　但画面的女主角似乎一点也不享受，感觉到来人的气息后，凯瑟琳趁机挣脱了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顾一切地向亚瑟跑去。

　　“亚瑟……”凯瑟琳使出全身力气才发出两个微弱的音，亚瑟下马刚站定，白色身影即扑进了他的怀里。

　　黑色披风覆住瑟瑟发抖的身体，亚瑟抱紧妻子，轻吻她的金发，耳垂，脸颊，小心地融化那几乎将她冻僵的恐惧。

　　“……没错，是我告诉她程先生医术高明的！” 当亚瑟愤怒的目光射过来时，奈杰尔反射性地招认了。冤枉啊，他只是随口提了句而已，没想到凯瑟琳就冒冒失失地跑出来，她怎么一点防备意识也没有呢？

　　凯瑟琳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声音仍然控制不住地颤抖：“……亚瑟，不要怪奈杰尔，我只是想自己照顾自己，让你不那么辛苦……可是，我真的不行……”

　　“不要急，慢慢来。”戴着白金指环的手上移握住发抖的肩膀，亚瑟低下头，轻轻抵着妻子的长发。凯瑟琳伏在他怀里啜泣起来。

　　奈杰尔松了口气，又郁闷地转开脸去，自我解嘲地踢了踢地上的英国兵：“东区就是这点好啊，怎么乱开枪也不会有人来管的。”

　　孙文转头说道：“我们最好还是转移，幸好其他战友不在这一带。”黑鹰没有反对。奈杰尔抬头看向两人，郁闷的心情顿时好转起来。灰暗的天空下，破败的街道前，黑衣的狙击手和白衣的革命者迎风而立，真是一幅末世的奇景。

　　“既然是凯瑟琳引起的，我会给你们找地方。”清冷的声音来自亚瑟，他仍然拥着凯瑟琳，没有转头，视线也没有移开。

　　“……哈哈，这就对了嘛！你终于有私人保镖和私人医生了，不讲排场怎么叫贵族呢！”奈杰尔打着哈哈去拍亚瑟的肩膀，手却被狠狠拍开。

　　“好痛啊！你打那么重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