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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应卿难受 ...

  •   应不惑转身掩好这破旧不堪的木门,偏头环顾四周有什么可以拿来阻门的物具,毕竟这烂门栓都朽到只是轻轻发力便会塌陷一块来。寻了好半天,他也仅找到了把锈蚀半截的铁锨和铁锹抵在门把手那儿,虽然不甚便利,但也勉强能用。
      环顾四周尽是破败苍凉——虽被施长青称为"新房”,却半点儿都咂摸不出新房的意思来——兴许是被他废弃很久,但又要为给应不惑腾个住处来现捯饬的。不过院落并未有长期陈落的朽味,草木混着泥土的清新味道占据上风。

      小院儿不大,配置的倒是挺齐全。
      三个房舍,侧边还有排青竹,留余空地可以放置些新奇花草。
      不过泥土湿潮,长时间无人打理,就算种了花草也难成活。得空还需打扫拾掇一番。种了也要防止它被腐臭气熏没。可施长青给的这身衣服倒是挺贵气,在这草木味儿弥漫的庭院里也冒着馥郁蕊香。寻常皂角可未必能洗出这种香味儿来。

      应不惑闲暇到直想些寻常事情来打趣自己,可手掌却覆着胸膛抚慰咳嗽牵连着的身腹撕裂般剧痛。他紧蹙着眉头挤下几滴湿汗。黏腻爬过他渐郁难色的脸,悬在鼻尖顶端摇摇欲坠,震落上翘的唇角。
      他敛目心道:“这破院败楼瞧着就不堪重负,一会儿风起大了不就得塌个半边儿么。”
      语毕抬指抚过潮湿墙面,陡然阴风恻恻刮起枯枝烂叶,哗啦细响震落稀疏光亮。凭光四望,倒是先顾着他孤影伶仃匝向泥地,竹子和野草也都被吹折,房舍蜷缩窝居着,整个后院儿就没一个能挺直腰板来的。

      他自嘲般唇边挂着抹苦涩难耐的笑,遵于旧时习惯准备揽袍袖扶铁锨,指尖勾缠住湿潮空气后顿觉不同:自己此刻身处施府的阴寒后院。

      应不惑低低眼睑,轻叹。
      他现在身为施长青施大人的府上门客。不再是遭人役指的流浪人。

      思及此,揽着空气的手指忍不住勾蜷,颤抖战栗。苍白手背映衬指尖愈显红润欲滴,幡然看,极像女子蔻丹处悬上抹玉笋红,被湿冷激得花苞儿都在翕张抖动着。有些漂亮,应不惑盯着自己指甲看得入迷。
      而长时间不饮餐,他已然贏弱成一副瘦骨。
      若是旧时陈疾压身他倒是不甚在意,可头胀眼昏、昏昏欲坠的破癔症扰得他难眠难动。应不惑撑肘抵额,略有眼昏神谢之态。
      “施长青这是对我做了什么.....从我换好这身衣裳便有些不适。”他沉思,“并无人盯着我换衣,怎知道我将银针附着在后腰束带内侧防他下毒。那若是施长青不知,我用银针确认无毒后为何又会出此症状。”
      思绪如被一双强劲有力的手硬生生掐断、化为齑粉弥散,氤氲成水雾迷离他视野。喉间紧吃猛缩的痛,只为避腹中酸胀尽数吐出一一他可不想还一夜未住便要拾掇当院废物。

      他强忍昏昏之感,赊些月光,反复确认铁锨木杆是否稳定抵好门头,指尖勾扯住袖缘,蹙眉拍打身上衣裳尘土后,就着踉跄如醉三宿的步子踏向卧舍。
      应不惑手指颤抖抚上门栓,还未添上力道便吱呀而开,微愣,抬步随入。

      卧舍确如施长青所言放了暖炉,塌上床褥鼓起一块,细想当然也是他教人放的几个汤婆。融融温热穿破他厚衣,紧贴附那副病骨侵蚀撕咬,舔舐去最后一丝寒意不适。应不惑双眸不自觉就想要阖严,却还要勾敛床塌上挂着的薄纱帘帐,也不知扯到哪根筋致使整条手臂都隐隐作痛。

      他困意狂烈驰骋,眼皮悬走商贩的千斤顶似的,好重的倦意。扶着榻缘脱靴解袄时敛起袍袖,才分神望到右腕符文已开始化脓水,捂得皮肉全浸泡在浓墨里腐烂发臭。若不及时拿药物清理,这条胳膊没准儿真要废掉。
      不过夜寒人静,即便是去找常雀,可想而知也会无功而返。
      应不惑低低头,看着破开的皮肉渗着黑墨。睡意全无。
      只得再忍一日了。

      应不惑此刻全然失去战场上厮杀的热血沸腾,凛冽霜风和腕间刺痛搅得他连双目都无法安分阖闭。
      他无助地蜷缩在温热的被褥中,身上还裹着厚衣,绸料被折压出皱褶硌得伤口钻心痛。
      他不知自己究竟已捱到几辰时,只隐约听到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忽而炸开的瞠啷巨响彻底把应不惑给吓精神了,但脑袋昏沉总起不来。

      这是施长青府邸,若是遭小偷想来也不可能。谁会悄然袭入后院。

      敌不动,我不动。
      但敌迈步向他卧房门都把手指都搭在门栓上了,而应不惑身体沉重到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他低声叹,只求天命。

      **

      “怀歌,房内有人?”
      将手指搭在门栓上的人是位面覆黑纱的高挑女子,一身薄纱黑袍衬着寒风拂至脚踝。身形高挑颀长,腰间黑带别着锐利冷器,目及即刺骨,仿若行刺高官要职的杀手。她指腹擦过木质门栓朽出的深褐色沟痕,侧目望向身后不远处正兴致高昂研究生锈铁锨的小姑娘。

      “那想来大抵是有人在内,不然这铁锨怎么还抵到后院大门上了。大门没有门栓,在这儿抵着为了人进来吧——不过翻墙进来明明更简单。”被称作怀歌的姑娘闻言朝着房门那儿睨了眼,随后继续鼓捣起那锈蚀不轻的铁锨上了。怕被怀疑,还没忘补一句:“我走的时候可没动这俩东西。”
      说话的小姑娘看模样似乎还未过黄口之年,苍绿布袍裹着她玲珑娇小的身体,手上捏着铁锨生锈而不规则的边缘,于是低头搓了半天被铁锈染黄的手指,满脸嫌弃地拿枯萎落地的竹叶擦掉指尖脏污。

      “姐姐,施长青是不是在里面藏了什么秘密武器准备对付这新皇帝呢?”怀歌扶膝起身,打趣道。
      “别胡说。”女人揭开单薄面纱,斜瞧怀歌一眼。虽言语刻薄,但生得倒是可称句仙姿佚貌,不过腰间束带别着的短柄机械短柄枪和弹簧匕首就有些格格不入。她思忖道:“施大人应是忘记他把这后院托付给谁了,我们进去知会一声便是。”
      “可是万一里面是施长青养的小情儿怎么办?光着个膀子看着我俩?往坏了想,万一施长青还在和他干点儿什么.....姐姐,我还这样年轻不想瞎掉。”怀歌将铁锨扔至一旁杂乱无章的靡败枯木中,刻意压低着声音说完这番耻言,还装作无事人一样蹦蹦跳跳来到怀玉身旁。
      怀玉早对怀歌漏风的嘴见怪不怪。可那调侃的俏皮话却将应不惑从“窃听者”状态中一把拽出。
      他听到“小情儿”时的确想出去大打一场,但迫于难受还是稳下来了。

      “里面有人在么?若是依旧不应我便直接推门进了。”
      应不惑也想喊两声儿,但是他嗓子如同被撕裂一般,仅有几个模糊音节从他口中跌落。淹没无声。

      ——砰!

      “我去,男的女的?”怀歌大惊,目光紧粘着床榻鼓起的形似山丘之物,“姐姐我看不出来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冬天都过去已然入春,他怎么裹这么严实还点着暖炉?不怕被捂死。”

      “咳咳。”
      应不惑极欲以此辩解,但喉间如咽刀刃。

      “哦,男的……男的??”
      “......”
      “哎操,施长青还真他妈养情儿。”怀歌似乎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施长青胃口重到连男情儿都养?还养在他答应借给我们的后院?”

      “……怀歌,闭嘴。”
      站于怀歌身侧的怀玉眉目阴沉,但劝诫怀歌的话却带着几分温存。她凌厉目光扫过床榻。
      “阁下何人?为何居住在施宅后院?”

      应不惑艰难地动动身躯想要把脸扭过去,但因为身上潮汗太多衣料湿重黏连于身而做罢。
      不过这动作在怀玉和怀歌严重就与巨型蛹虫蜷缩在被子里乱动无差异。形似在 guyong 。

      这番动作毕,他模模糊糊好像听到那两姐妹在讨论什么。
      “姐姐,他好像外面那群烂竹子上乱爬的胖虫子。我没诓你,真的很像。”
      “怀歌,不会说话是可以把嘴闭上。若是让人家听到了该何如。”

      应不惑:......
      行。

      他紧忍口中呛咳裹挟袭来的烈意,温吞慢言道:“我是今日刚入施府的麾下门客。施大人见我身阴气极重,便将我安排到这阴冷后院。说是要镇压邪气。”
      言此微抬眼角,松快一笑,“我名应不惑。”

      怀玉闻言再复将目光移向床榻。塌上卧着的男人面看她们眉目含笑,长发零散铺在松软的棉麻枕侧,头顶马尾束冠半悬在被汗液濡湿成绺状的发尾上。被子把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应不惑?”
      连怀歌这个看上去一心只在玩乐上的小家伙听到这个名字蓦然回首去看床榻上奄奄憔悴的青年。

      “应不惑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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