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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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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茶杯重重墩在茶几上,茶叶四溅。
继母和我都站了起来,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胳膊,甚至,微微发抖。
“你别不知好歹。”话毕,他起身走向里间:“跟我过来,咱俩到办公室好好谈谈,这个杨乐,留下一堆烂摊子。”
今天的我,不知为什么,脚步顺从着父亲,走进了他的内室。
我开始接手以杨乐为名实则父亲掌控的公司。坐在杨乐从前的办公室里,我简直不能相信,我会在父亲的公司里,一切似乎是那么的顺理成章,他没有给我拒绝的机会,我也没有拒绝,这里,已是父亲最后的堡垒,也是大厦将倾的前沿阵地。
越是加倍的努力,越是感到沉重。我将大量的帐目转走,资金化整为零的一点一点输出,有些帐目,甚至不得不销毁,而外面的文章,还要一切风平浪静。
看着一笔一笔资金安全地转移出去,我冷笑着问自己,这和张皓北那区区的20万比,我是不是更加污秽不堪?
谁说我不爱钱?谁说我不是那种人?只因,我想证明给一个人看,到最后,他所不能的,我能,他所能依赖的,不是儿子,而是,那个他连正眼都未看过的,不肖女儿。
父亲对我的表现似乎很满意,每周要有一两天向他汇报工作,便会在继母极力挽留下吃饭。
避开出国、结婚不谈,我们没了往日的剑拔弩张。三个人,围坐一张桌,四道菜,象模象样的一家三口。
除了工作,我尽量保持沉默。可是,还是被我发现,父亲有时会饶有兴趣的打量我,我很不自然地问:“看什么?”
他居然说:“你剥虾的动作和我一样,杨乐到现在都不会。”
嚼着口中的半只虾,我忽然好想哭。
刘果的婚礼很热闹,三星级酒店,十二桌,新娘子矮矮瘦瘦拖着长裙依附着他,笑不拢嘴的一桌一桌的敬酒。
我们那拨朋友自成一桌,张威、初为人母的杨箐,苏虹。。。。。。大家起哄,说是刘果要替不在国内的唐昊唯多喝一杯,刘果命人倒上三杯,二话不说,一口气接连干了。大家热烈的鼓掌。
站在饭厅帷幕后的我,默默的看着内里的热闹与喜庆,我知道,那三杯,不仅有唐昊唯,还有我和清妍的,我将千元红包丢进伴郎的喜筐里,转身离开了背后的喧闹。
这又是一个阳光娇好的周末,车内《秋日私语》的钢琴曲似也引来了车窗外阵阵的凉风,我不觉得清妍弹的和理查德•克莱德曼有什么区别,这个夏季终将过去了,我的车子开始漫游在川流不息的车河里。
她走了有两个多月了吧,那边该是什么季节呢,也如同这边秋风送爽吗?为什么连个电话也没有,还生我的气吗?杨乐怎么也没有电话呢!那么我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呢?
天渐渐黑了下来,我停靠在路边的加油站,手机突然响起来,我关掉,不一刻它又响,真该死,加个油还要排队,我只好又关掉,电话号码很陌生,我有些焦躁不安。
终于加完了油,按着号码打过去,那边居然是公用电话——人早走了,不知道,没留意。啪——电话被挂断。我茫然地望着前方,路灯一盏一盏数将过去,没有尽头,突然地,我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当夜色完全笼罩下来,我发现,我又回到了久别的风吟。
走进风吟,客人不多,小艾一眼看见我,有点意外,冲我点了点头。
我坐下来,要了杯风吟,他却不动,只是对我说:“老板不在。”
我重复着:“来杯酒。”
他才笑笑,动作麻利的调配起来,我问他陈风去哪儿了?他头也不抬地说:不知道。
我指了指堵在酒吧门口的一辆新款奔驰车:“谁的?怎么停在这里?”
他将一杯风吟放在我的面前,依旧说:“不知道。”
呷了一口酒,熟悉的清凉与火热交织在口中,半响,我丢下酒杯,扭身欲上楼,小艾忙追过来说:“老板真的不在。”
我望着他,直到他无奈地笑笑:“杨笑姐,老板不想见你,特意嘱咐过,你别生气啊。”
我转身向楼上走去,小艾懊恼地:“老板有客人,杨笑姐,没骗你,外面有车为证——”
一脚踹开门,又一下退了出来,红着脸站在门口,果然有客人,陈风正在“卖力”的工作。屋内传来一声暴喝:他妈的,干什么!不是陈风,该是那“奔驰”。
坐在狭小的走廊,我还是不知道自己何去何从,就那么一直坐着。
那扇门终于开了,一个净白高挑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见到我,立刻捂住半边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一溜烟下了楼。
推开虚掩的门,陈风赤着上身,懒洋洋躺在一床的凌乱中,端着一杯红酒,望着窗外斑斓的霓虹灯光。
他还是那么美,,从发梢儿到面容,眼睛、鼻子,嘴唇,脖颈。。。。。。他的身体,每一分,每一寸都散发着迷人的气息,弥漫着“一起堕落”的致命诱惑。
我对他说,张皓北是被霍涛杀死的,霍涛也自杀了。
他只是望着窗外,似乎在听,也似乎漠不关心。
我说:“陈风,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如此对待清妍。”
他微微蹙着眉,终于,转过头来,望着我,好久,叹了口气:“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样的目光,充满了傲慢、充满了欲望、充满了戒备、充满了幻灭,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怕。”
我冷冷地:“原来你中文学的这么好。”
他荡然一笑:“是你给我的灵感。”
我不发一言,静静地,任他一片一片割裂我的所有——
“算了杨笑——”他优雅地拭去唇边的一滴酒液:“我早就知道你根本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你在恐惧什么?鄙视什么?甚至是仇恨?是不是也是你最想得到的?唐昊唯算不算你其中一个‘舍得’?只可惜,清妍就是不相信,非要赌一把。。。。。。”他苦笑着,沉浸在哀伤里。
够了!我浑身战栗,望着这个过于聪明的男人。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绕过我走向门口:“我还要工作,你请便。”他根本不理会我的愤怒与绝望。
我的声音几乎是卑贱的:“我一定要清妍回来,不管你怎么看,我没有做错什么。”
他还是那样不喜不悲的站在门口,冷漠地等待着。
我慢慢走到门边,时间凝固了,心也死去了,这个几乎完美的男人离我仅有一步之遥。
站在风吟的门口,站在冰冷的雨水里,小艾追过来递上一把伞,推开他,我跌跌撞撞冲进漫天盖地的雨幕里,车停在不远处,我却艰难地似乎再也走不到了。
回首仰望陈风那栋充满英伦风情的小阁楼,窗口一点模糊的暖色在白色的雨幕里,在五彩的霓虹灯中,有种决绝的味道。
黑色的奥迪怒气冲冲地穿越这迷茫一片水的世界。在这水的世界里,一个人一动不动地戳在自家楼前的门口,脸色苍白,衣衫不整,靠在一个旅行箱旁。我失声而叫:杨乐!!!
见到我,他的目光开始转动,蠕动着嘴唇,叫了声“姐”,然后,在电闪雷鸣的漫天雨幕中,在我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放声大哭,心中似有千万的憋闷终于宣泄出来。这样令人心颤的哭声,怎么会是杨乐的?究竟是什么牵动了我的神经,随着他的呜咽,我的眼泪也滚滚而出,我试图使他安静下来:“杨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先跟我回家,不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