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之夏》拈墨人

5、第五章 空房间(补充版)

　　待露琪亚定下了心神，看着他有些扭曲的脸孔，哑着快要破碎的喉咙说：“让我把话说完。”

　　一护瞪着她，像在看一只怪物。

　　“你爱他，纵然他那样的对你，纵然你对他的爱与他对你的爱有着本质上的差别，但是……”露琪亚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心看到他如稚童般无措的神情。

　　“但是……但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我想，你们一家人曾经也必定有过一些美满的时刻……”

　　一护眼前闪过一些片段。仿佛是他小学时候的模样，父亲将他高高的举在头顶说：“我们家一护将来一定会长成昂藏的男子汉，可以保护妈妈！也是爸爸的骄傲！”

　　彼时阳光晴朗，岁月静好。

　　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在之后很久的一段屈辱的岁月里面，每每在他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时父亲的模样。

　　露琪亚起身去拿了被冷水浸过的毛巾出来递给她，他不知道他已经悄无声息的流了满腮的泪。

　　他无声的接过来，顺势倒在她的膝头上，将毛巾搭在眼睑上，藏起了脸孔后才说：“我讨厌你！”

　　“我知道。”她的声音还是虚弱。

　　“很讨厌！”

　　她仿佛叹息了，重复道：“我知道。”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过去，有时候露琪亚回想起当日的情景，其实心中也仍然有些疑惑，他忍耐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却又无法再忍耐下去？

　　但是她不愿意去再去窥视他心中溃烂的伤口，不忍心让他再将伤口翻转一次。

　　于是不再过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够渐渐出得门去。最喜欢去的地方是传统的菜市场，并常常买回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刁难她。

　　比如有一次，他买来一堆不知名的蘑菇，两人蹲在地上研究了许久，终究没有认出是什么品种。被他磨得有些无奈了，露琪亚只得尝试着作了一碗蘑菇汤，倒是鲜美异常，二人都吃得很尽兴。谁知到了半夜，二人双双食物中毒。

　　又有一次，他买回来一些小果实，比龙眼还要稍微小一些，黄褐色的皮，里面的果肉酸涩的要人命，二人于是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吃着莫名的水果，一边冷不丁的被酸得抖三抖。

　　要不是她被人偷袭，她还真以为现世安稳，一切美好。

　　那天是周末，露琪亚照常去了批萨店里打工。

　　一护从菜市场闲逛回来，顺便又带了一些不知道名称的蔬果，他一想到露琪亚为难的样子，就觉得这件事情他办得很妙。

　　当他等到凌晨12点钟的时候，露琪亚还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他本能的想到，她，出了意外。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只迷惘了很短的时间，就安静的洗好澡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突然醒过来，怔忡了片刻才发觉原来自己是饿醒的。

　　“露琪亚，我要吃面。”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迷糊糊的说。

　　等了很久没有回音，他才转过头看向床上。那里床铺整洁的折叠好，是她今天出去的样子。

　　噢，他想起来，她出事了，说不定已经被人杀了也未可知。

　　他朦朦胧胧的想，这样也好，他下不了手杀她，这下由别人来代替他也是一样的。

　　一样的。

　　她的存在，有时候让他感到很恐惧，她总有让他软弱无力的本事，可是他却全然弄不明白她的想法。

　　那天他自皂角林中回来，发觉她已经知道了那晚在林中发生的事情竟然还能那样神色自若的跟他谈论那天的天气，那个时候，他真的感觉到了莫大的威胁感。

　　肚子仍旧饿得鸣若击鼓，他起身将房中的灯全部打开，这样多热闹。

　　他转进厨房，准确的找到了放置荞麦面粉的柜子，舀出面粉，取水和面。和面的力道、水量的多少、面团的软硬程度，他均掌握的那样好。

　　这些动作，他已经看她做了那么多次，她在把面揉好的时候会习惯性的轻轻拍打面团。煮面的时候，习惯用一把竹筷来挑散了水中的面条。切柠檬的时候，仿佛已经预想到了它尖锐的酸意，喉头总不由自主的吞咽一下。

　　这些动作，他全部都一一模仿下来，最后将薄荷切好拌匀后就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大口。

　　随即，眉头皱起。

　　又尝了一口，索性撂了碗筷，瞪着锅发呆。

　　有什么不对？

　　他已经将她的所有步骤全部搬下来，连佐料的分量都掌握得同她一般无二，可为什么面条吃进口中，竟然全无柠檬的酸，也无薄荷的凉，口中只觉得一片寡淡。

　　于是干脆又去睡觉，这次索性躺到了已经空了一晚的床上去。

　　但是翻来覆去，呼吸吞吐间都是她蔷薇一般的芬芳味道，想起她的那声叹息，终于悻悻，还是投降。

　　露琪亚先是睁开眼睛，之后才感觉到胸口的一股闷痛，看来迷药的分量下的不轻。

　　头还有些发重，口中有些苦味，四肢也正无力着。

　　环顾四周，隐隐心惊。

　　这是一间空白的房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雪白的墙壁以外没有任何“东西”。

　　只除了她们！

　　和她一样，正被食指粗的链子锁住双腕的女人们。链子一直连到墙上的一处铁环，铮铮冒着寒光。

　　露琪亚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就乖乖静下来。这些链子皆是精钢打造，她一个小小女高中生，能耐它何。

　　她们的年纪都不长，像某种仪式上的祭祀品一样全被换上了白色的削肩连衣裙，裙长至足踝。

　　露琪亚此刻拒绝去想到底是谁给她换的衣服。

　　略略数了一下，包含她在内，共有七人。其余六人头发披散，头发有长有短，都很颓丧的垂着头蜷缩在地板上。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大家都是黑色头发，皮肤白皙。

　　没有人说话。只有很浅的呼吸的声音。

　　露琪亚只能等待，等待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