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之夏》拈墨人

4、第四章 不杀

　　一护进门后就发现原本每晚窝在沙发上的露琪亚此刻却不见身影，再往里走去才看见她正站在洗漱台前正在洗着什么东西。

　　“在洗衣服？”他状似无意的问。

　　“啊，你回来了，在洗鞋子，下了雨路面都是泥水，把鞋子都弄脏了。”露琪亚没有抬头，只顾刷着鞋上的污泥。

　　一护走过来看了一眼水池，见池子里果然一片污渍，眼睛又敏锐的眯了起来。

　　露琪亚将鞋子洗好后走到客厅里，他正依在沙发里面沉思。见她出来便衔着一丝笑问：“你知道我刚才去了哪里吗？”

　　露琪亚正在冲茶的手一紧道：“去了哪里？”

　　她又听见他在身后笑了一声，那笑声竟然仿佛贴着她的耳朵一般。

　　露琪亚骇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果然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瞪着他一脸莫名的笑意，没有说话。

　　他伸出手来，抹掉她脸颊上冷汗笑着说：“其实我真有些佩服你。带陌生人回家，虽然明明知道他是被人凌辱过，也不过问；

　　亲见了别人杀人灭尸，竟然还能对着凶手坦然自若的谈话；

　　借口也想得很周到，路上的泥泞？

　　呵呵，露琪亚，百密终有一疏，刚才水池中残余的泥土是红色的我没有看错吧？

　　啊，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本城中只有一处地方才有红土……”

　　他顿了一下，看着她，见她的脸色早已僵硬，才缓缓到：“那就是城东的皂角林。”

　　露琪亚白着脸说：“难道你以为我不会为你保守秘密？”

　　一护嗤笑了声说：“活人多不可靠，你更是个中翘楚！”

　　露琪亚唇角一哂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么不可相信的人！”

　　一护歪着头想了一会才说：“其实也不是，实在是你的心思藏得太深，我摸不透你的想法，让我觉得没有办法掌握。这种感觉很不好。”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肯定的点点头。

　　露琪亚心里面已经渐渐绝望，莫非今夜真的在劫难逃？

　　“那我答应你，以后对你没有秘密，没有保留。”

　　他又摇了摇头说：“不可靠，只有死人才可靠，你看他，最终化成一滩水，就再也不能作怪。”

　　露琪亚听他这样说，仿佛甚是无所谓，可是她却惨笑着说：“何必把自己说得这样不堪，你到底还是爱他的。”

　　才说完，颈子便叫他给死死扼住，他把一张铁青的脸逼到她的眼前来一字一顿的说：“你、胡、说、什、么？”

　　他会爱他？爱那个将他当作动物一样压在身下、不停喘息呻吟的畜生？

　　露琪亚只觉得空气渐渐稀薄，仍旧撑着一口气要把话说完：“那瓶水应该是在高一的时候自己研发出来的吧？

　　你那时经常在化学实验室逗留到很晚，就是为着这个东西是吗？咳咳，你高一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本事，如果，如果你不是处于爱他，怎么会忍了他这么久都没有动手？”

　　听完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他手上的力气更大了，她绝想不到平日里这样单薄瘦弱的少年发起狠来竟然力大无穷。

　　“不能留你！不能留你！你太可怕太可怕！”他的眼睛空洞的大张着，一双手臂上青经虬虬，忽张忽迟，看得出他心里的挣扎与矛盾。

　　他的鬓角已经有汗水滴落下来，眼睛更是布满了血丝，红得吓人。见他这样，露琪亚心里也发着苦疼。

　　呼吸已经很勉强了，她努力的伸出手，颤抖着擦掉他额角的汗水。

　　一护震惊的瞠大了眼睛望着她，然后见她露出了极为勉强的一丝笑容，她的身体便在他的手掌中颓软下去。

　　他猝然收手，她的身体失了支撑便软软的倒在了地毯上。那轻微的坠落的声音此刻在他听来竟然在他的耳膜内轰然巨响。

　　想起她最后的那个举动……他真的不懂她，在生死关头竟然还会为他擦汗？

　　他瞪着她，她的胸口静静的没有起伏，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孔宁静祥和。

　　他突然想起那时初遇，他正狼狈污秽不堪，可是她只怯怯的笑着问：“你愿意跟我一道走吗？”

　　她红彤彤的脸蛋在白惨惨的灯光下发着不可思议的柔和的光，他一向不轻易相信人，那时竟然没有受住蛊惑，跟着她走了。

　　他看向厨房，她平时就喜欢在第三块地砖的地方站着和面……

　　他轰的站起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开始绕着她的身体转圈圈。

　　屋子里面那么空，他的足音听起来突兀又刺耳。他走过去蹲下，试探着推了推她的左肩，那具身体没有任何的回应。

　　没有回应。

　　意思就是当他洗澡的时候，伸出去的帕子不会有人再接过去；

　　夜里闹脾气的时候，不会有人去煮水下面；

　　那朵叫做荼蘼的花朵也没有人再去绣它；

　　清晨的时候没有热气腾腾的早餐，傍晚的时候守在门边不知道要等的是谁……

　　他狠狠的摔了下头，摇晃她肩膀的动作突然变得急切起来。

　　他说不出话，连她的名字也喊不出来。

　　为什么她不睁开眼睛？莫非是生了他的气？

　　眼睛里面有液体落下来，也顾不得去擦。

　　他将她的身体放平，伏下头去朝她的口中送入新鲜的空气，然后不停的按压住她的左胸口，他不知道这样的急救姿势对不对，只是在电视上见过几次，他完全抓不住窍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露琪亚这才睁开了眼睛，开始猛烈的咳嗽着。

　　一护好似全身虚脱般的坐在一旁，关注着她的动作。

　　她稍微缓过气来后才发现，他坐在身边极紧张的盯着她，眼睛里面静静的蓄满了泪水。

　　呵，她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