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郁小姐的日常》落雨之之

2、有那味了

　　程家村是真的穷，穷到钱币粮票都没法流通，在这深山之中，想要进行交易只有实实在在的用食物跟实用的生活用品以物换物。

　　养蚕织布的人家用布匹跟人交换米面，庄稼人用米面跟人交换柴油黑炭，好在村子依山伴水土地肥沃，只要不遇天灾，乡亲之间你来我往互帮互助，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至少没听说哪家有谁被饿死的。

　　今年收成不错，秋收大家伙忙碌许久，都在自家地窖里储存了不少粮食，满满一仓的粮食，接下来一年的温饱是不成问题了。

　　大人们心情不错，小孩儿就有甜头。

　　大老远就听着刀片跟铁块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声响，顿时村头村尾嬉笑玩闹的孩子们都涌向一处，是卖麦芽糖的大爷来了！

　　卖糖的大爷并不常来，毕竟这山沟沟里隔壁村过来都得翻山越岭走半天，只有这种丰收时节，卖糖大爷才会来这么一回。

　　看着早就被人群淹没的卖糖大爷，子郁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并没有跟其他孩子一样冲进去买糖吃。

　　如果是四岁的子郁可能早就跑回家叫爷爷拿豆子换糖了，但是现在的子郁，一个三十岁成年女性，糖对她真的没那么大吸引力，还不如爷爷的烤红薯好吃，子郁认真对比两者。

　　况且那么一小块麦芽糖就得一斗大豆换耶，血亏好吧，拿来做豆浆豆腐它不香吗？

　　子郁准备拉着二狗去后山半山腰摘土梨去，这其貌不扬的土梨虽然皮厚肉质也异常紧实，但是非常甜美，用来煮梨汤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二狗，我们去摘梨……”子郁转过头，就看到二狗那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小星星。

　　啊这……她怎么忘了二狗也是个对糖无限向往的普通八岁小孩呢。

　　正想着，从人堆里挤出来的铁柱捧着油纸里的糖跑了过来。

　　“给你！”说着铁柱伸手把刚买的一半糖块递到子郁面前。

　　状况太突然，直把子郁吓得退了半步直接撞在身后的二狗身上，不是……这一拳带过来的风都把她刘海吹动几根，这憨憨铁柱是认真的吗？

　　大哥你搁这打拳呢？？？

　　见子郁半天没动静，铁柱有些恼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城里来的姑娘怎么这么小家子气，都多久了还生上次他把蝉衣丢她身上的气呢？干脆一把扯过子郁的手，把包着糖的油纸塞进她手里，然后一声不吭转身跑走了。

　　留子郁独自凌乱，不是吧阿瑟，这铁柱莫不是喜欢她？

　　当然子郁并不会多想什么，因为小孩子之间的喜欢就真的只是喜欢而已。

　　小孩子们之间的喜欢单纯又美好，意思大概就是想一起玩耍成为小伙伴，不少村里孩子都喜欢从她那里打听外面的世界，毕竟这村里就她一个是从城里来的，按他们的话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子郁还是很乐意跟这些孩子们一起玩耍的。

　　不过这糖不能白要，毕竟也是他们家用豆子换的。

　　子郁从路边扯了两片大叶子把糖包好放在阶梯上，又捡起一块石头，用力的一敲，糖瞬间碎成好几块，打开叶子跟糖纸，她捡了一块小的丢进嘴里，其他的又包回去塞进二狗的怀里。

　　子郁牵着二狗的手往后山走去，不忘叮嘱：“我妈妈说吃多了糖牙齿会坏掉，我也不太爱吃糖，所以这些就给你，一次只能吃一点，不然你的牙也会坏的，知道了吗？”

　　二狗点了点头，“嗯。”

　　依山傍水气候适宜使得这片土地十分肥沃，山间生长的土梨树都长的很高很高，特别是对现在还是个小不点的子郁来说，抬头望去这土梨树简直就是参天巨树。

　　她自诩爬树技术不输旁人，但是这树……真的太高了，她还想多活几年。

　　二狗：“这边。”

　　子郁一头雾水的被二狗拉着爬上半山腰，吼，这个位置刚好能摘到位于这个斜坡下土梨树的果子，简直就是为他们这种小矮子量身定制的宝地，这颗土梨树长的也是随意，高处的大半枝丫全垂落在这半山腰的土地上，真真是弯个腰去捡就成了。

　　子郁扯下新鲜的棕榈叶编篮子，看着不远处摘梨的二狗说：“这个地方真不错，二狗这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

　　二狗有些局促的握着梨，说：“饿，找吃的，山上。”

　　子郁放下手里还没编织完成的篮子，走过去轻轻抱住二狗。

　　“辛苦你了……”

　　“以后如果饿了没饭吃就来我家，别再往这山上找，万一被蛇咬了或是遇到野猪就不好了。”

　　她本就短小的手臂竟然能一把环抱住二狗的细腰，毫无肉感的身体，子郁真怕自己稍一用力就会弄疼二狗，在这贫苦的村子无人教养的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呢？

　　八岁孩童的身高竟然只比四岁的子郁高出一点点，营养不良的单薄身体，真是让人看了揪心。

　　二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拥抱感到不知所措，又被子郁身上传来干净清新的香皂气味所吸引，子郁身上的气味真好闻啊。

　　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满是泥土灰尘的衣服，他真怕弄脏子郁干净的花裙子，尽管如此他也不想推开子郁。

　　子郁真好，如果能永远和子郁在一起该多好啊，二狗贪心的想。

　　太可怜了太可怜了，子郁的小脑袋瓜飞速运转，得想个法子让他好好活下去，至少得给他个机会长大成人吧。

　　虽说今年收成不错，爷爷奶奶家能给他一口饭，但这天灾说来就来本就是个变数，总不能指望到时候爷爷奶奶饿着自己还接济别人，二狗又是个闷葫芦，等她走了，那怕是得饿死了。

　　记忆里她并没有在这里待很久，得赶紧想个办法。

　　两人满载而归摘了满满两篮子的土梨，奶奶得空搬出大铁锅煮出了一大锅梨汤，甜美香味飘的隔壁婶婶都寻味而来。

　　这梨生着吃肉质比较粗糙，年纪大些的人甚至咬都咬不动，但是经水这么一煮熟却变得十分软糯。

　　在田里忙活了一天的爷爷回来连吃了三大碗，得知这梨是在落地的枝干上捡的，便直夸自家乖乖聪明能干，还让二狗也多吃点。

　　趁着梨汤还热乎，子郁跟二狗捧着大碗小碗的梨汤出门，村子里就是这样，谁家有好吃的，便会多做一点给大伙也送一些。

　　他们先去了眼镜奶奶家，眼镜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很多东西都吃不了，但是这梨汤里的梨就刚刚好。

　　然后他们又沿小路送了几家，最后子郁送到了铁柱家。

　　铁柱妈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因为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总是能见她坐在家门口纳鞋底缝衣服，刚刚也是她第一个发现子郁跟二狗来送梨汤，很是热情的把两人迎进屋里。

　　见是子郁来了，铁柱还有些不好意思。

　　子郁把梨汤放在桌子上，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铅笔递给铁柱，“谢谢你给我的糖，前几天听婶婶说你来年就要去镇里上学，我这正好有只铅笔，送给你，当谢你给我的糖。”

　　铁柱是个直爽性子，见子郁在向他示好，他也大大方方的收下了铅笔，并表示改天带她去河里摸鱼，被刚从屋里出来的铁柱爸听到，少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小兔崽子！跟你说了多少回不要去河里玩水，自己玩就算了，还想带着人家子郁，你是嫌你爹我命多，有几条给你赔的！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我没有，啊！妈救我！”

　　“还敢喊你妈，今天谁来都没用，看老子不打的你屁股开花！”

　　……

　　子郁见状忙拉着二狗告辞，铁柱爹可太壮了，竹鞭无眼，万一伤及无辜就不好了，铁柱自求多福吧。

　　想想，二狗好像跟铁柱同岁，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在找到解救他的办法之前，她当小老师来教教二狗吧！

　　看在她是城里来的孩子的份上，四岁会写字应该能勉强接受吧。

　　二狗有些失落的走在子郁后头，刚刚那支铅笔上有一只的小熊，真好看，铁柱他们都要去上学了，他也好想上学，可是应该不能够吧，爸爸不会同意。

　　隔天子郁背着自己的小书包来到二狗家，其实也就是对面，两家对门离得也近。

　　二狗端坐在桌前，好奇的看着子郁一样一样的从书包里拿出本子笔和故事书，最后竟然还拿出了一把彩色的铅笔。

　　原来铅笔还有蓝色绿色黄色……好神奇。

　　子郁把东西整整齐齐的摆在二狗面前，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二狗的肩膀，“这些都送给你啦，别看我比你年纪小，我已经会写很多字了，以后我来教你读书写字。”

　　二狗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反正子郁说的永远都是对的。

　　子郁莫名的还有点小激动，当老师耶，教书育人的老师可是个神圣的职业。

　　一开始从拼音教起，二狗虽然很少开口讲话，但是他读拼音读字意外的很准确，完全没有卷翘舌不分等问题，而且书写也很规范，拼音在短短半天就能够默背下来。

　　子郁是见过别家孩子在家门口写作业的，写字鬼画符都算好的，读拼音更是难上加难，张冠李戴都是常有的。

　　哪有二狗这样，学半天就能把拼音背下来甚至默写下来的？她莫不是发现了一个小天才？

　　二狗被子郁久久盯着看的有些不自在，不安的握着铅笔，手心都在出汗。

　　他是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