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的人鱼》柳晚风

4、会编故事也是一种本领

　　夏玥仰头将玻璃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后，开了口：“我是鲛人，父亲是现任鲛人族族长——夏尊。”

　　苏展点了点头：“我知道。”

　　夏玥紧张着想着接下来的话，没有问苏展为何会知道她的身份。苏展也没有解释，接着问：“你上岸的真实目的？”

　　“她是为了逃婚。”回答的是陆观。

　　“你有婚约？”苏展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和谁？”

　　“抢了他二叔家新娘子的东海三太子。”这次是阿莽回答：“阿玥就是介意这点。不过在我看来，这正可以说明龙三太子的魅力过人，不算什么问题。”

　　“言清泉？”

　　“你知道他？”阿莽诧异道。苏展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知道龙三太子？

　　“有过一面之缘。”

　　“那么他长得怎么样？帅不帅？是不是很潇洒风流？”阿莽很感兴趣地打探消息。他没有见过龙三太子，但如果苏展也说不错的话，兴许可以让他帮忙劝夏玥乖乖回去。夏玥是他看着长大的，即便夏玥表现得没心没肺的样子，但据他对夏玥的了解，夏玥对这个苏展是有些好感的。如果夏玥愿意回去的话，那么事情就圆满解决了。夏玥可以嫁到好人家，他阿莽也可以回到自己的家。阿莽开心地想着，俨然忘记了准新郎目前也在被东海龙宫悬赏。

　　“看和谁相比。”苏展道。

　　这句话很不苏展。陆观挑起眉，他本以为按照苏展的性子，是不会回答阿莽这种在他眼里一点意义都没有的问题。

　　“和你比？”阿莽愣道，苏展的回答不在他预料之内。

　　“差得远。”

　　阿莽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就说龙三太子很不错吧？虽然他对苏展没有什么好感，但据他观察，苏展在人界应该有些人气。不然为什么游泳池有女生专门跑去和他表白，等电梯又有女生搭讪？即便如此，他自己还承认比起龙三太子还差得远。阿玥既然会喜欢苏展，那么肯定会喜欢比他强上许多的龙三太子。阿莽觉得自己的逻辑满分。回鲛人宫在望，他的心情一好，看苏展也顺眼了许多。甚至还安慰起苏展：“龙三太子身份高贵，比你强本是应该，你不必过于自卑与难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苏展微微一笑，他立即敏锐察觉事情不太对。果然，苏展接着道：“我是说，他比我差得远。”

　　阿莽被雷晕在地。

　　陆观摇头失笑，他这外甥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比同龄人冷静稳重，但有时也免不得少年意气，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

　　想到这里，陆观手指着苏展，弯下腰对坐在沙发上的夏玥小声道：“你知道可以用什么成语形容这个场面吗？”

　　夏玥自知自己几斤几两，她拒绝回答。

　　陆观张开右手五指：“回答正确的话，奖励你五颗夜明珠。”

　　鲛人族对好看的珠子没有抵抗的能力，夏玥也是一样。

　　“目瞪口呆？”夏玥抵不住诱惑，开口道。

　　“让你形容场面，不是形容阿莽。”

　　“面若桃花？”夏玥看了看苏展，不由自主地道。

　　“这个词不错。不过……”陆观顺着夏玥的目光看向苏展，笑道：“还是不对。”

　　“巍巍壮观？”夏玥搜肠刮肚，只想到了这么一个形容场面的词。

　　“越跑越远了。”陆观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再想想，我教过你的。”

　　“自恋？”夏玥放弃思考，随便说了一个陆观经常挂在嘴边的词。

　　“沾了点边，但这是词，不是成语。”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夏玥道：“我只会这几个。”

　　陆观轻轻一笑，颇有些不怀好意。“师父现在教你，你记好了。”接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这就叫：争——风——吃——醋。”

　　“无聊。”苏展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现在才能叫‘面若桃花’。”陆观坏笑道。

　　苏展看了看陆观，欲言又止，最后转向夏玥问：“你这次上岸只是为了逃婚？”

　　夏玥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是，我要找一个人。”

　　两双眼睛和一对“黑豆”一起望向夏玥，听她说道：“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海上掀起风浪，吹翻了一艘渔船，我当时正在附近海域游玩，听到有人呼救，就顺手救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不是哪个国家的王子？”陆观插了一句。

　　夏玥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他说自己是闹大利亚的王子。我救了他，他要报答我。”

　　“闹大利亚？”陆观在“闹”字上咬重了发音：“你确定是闹而不是澳？”

　　“有什么区别吗？”夏玥的人界词汇基本来源于陆观。

　　“……没什么区别。你接着编……不，你接着说。”

　　夏玥奇怪地看了陆观一眼，总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笑话。她没有和盘托出的打算，但目前为止，她说的都是真的。被陆观这么一打岔，她有些忘记自己说到哪了。

　　“我说到哪里了？”夏玥回忆着。

　　“说你救起一个闹大利亚王子，那个王子要以身相许。”陆观友善地提醒。

　　“他只是说报答我，并没有说以身相许，需要以身相报的是苏展。”夏玥歪着头看陆观道，问出心中的疑惑：“陆观，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陆观拖长腔“哦”了一声：“苏展你要以身相许啊？”苏展轻咳一声，在掩饰什么一般，对夏玥道：“你接着说，别管他。”

　　“是我的错。你继续。”陆观憋着笑道：“他是怎么报答你的？”

　　“他送了很多琉璃珠给我。”夏玥道：“我本来不想收的，但他坚持要送，我就只好收了。”

　　“琉璃珠？”陆观摸着下巴思索：“真正的琉璃珠很难得。那个闹大利亚王子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会有许多？小阿玥，你该不会是上当了吧？”

　　“我对比过之前你给我的，是一样的。”

　　“我给你的？”陆观显然不记得了。

　　“我用一百颗淡水珠和你换的，你忘记了？”夏玥提醒道。

　　陆观听到这句话，面部微抽，嘴唇动了动，闭了口。苏展看了他一眼，问夏玥道：“琉璃珠什么样？”

　　“我带了一些。”从随身的袋子里，夏玥掏出许多五颜六色的珠子，捧在手心递给苏展，一颗一颗珠子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十分好看。

　　苏展皱眉：“这是玻璃……”

　　话说一半被陆观打断道：“这些琉璃珠真好看！”

　　“我也这么觉得。”夏玥开心地道。

　　陆观呵呵干笑了几声后问道：“你没有回送对方什么吧？”

　　“当然有。你说过，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礼尚往来。”夏玥理所当然地道：“人家送了我许多珍贵的琉璃珠，我应该要送东西作为回谢。”

　　陆观额头上缓缓流下一滴汗水。“你救他，他报答你是应该的……你回了什么？”

　　夏玥为难地看了陆观一眼。“我说了的话，你可别生气。”在陆观点头之后，夏玥才道：“我将你送给我的大力神珠给他了。”

　　陆观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拍掌大笑，边笑还边指着夏玥道：“哈哈哈……小阿玥，你可真有本事！哈哈，笑死我了！”

　　夏玥被陆观笑得心里没底。“难道我送的不对吗？”是礼物的份量太轻？

　　“对，很对！”陆观笑得眼泪都快飙出来。光是想到那个闹大利亚王子手捧着“大力神珠”的傻样，他就笑得停不下来。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碰上夏玥，闹大利亚王子也很闹心吧？

　　“什么大力神珠？”苏展问陆观。

　　“这个……”陆观顿时止住了笑声，支支吾吾。

　　“就是一个戴上就可以增强力量的珠子。”夏玥解释道。陆观咳嗽一声，心虚地望向窗外。

　　“什么样子？”苏展瞄了陆观一眼，继续问道。

　　夏玥双手拱起比了个圆球。“大概就是这么大，黑色的，上面还有三个孔。”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位闹大利亚王子后来怎么样了？”陆观试图将话题从“大力神珠”转移到“闹大利亚”王子身上。

　　苏展看了陆观一眼，没有说话。夏玥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问苏展道：“有什么问题吗？”

　　“闹大利亚……”陆观再次尝试转移话题。

　　“你用什么换的大力神珠？”苏展问道。

　　夏玥想了想：“一百颗淡水珠。”

　　“喂，苏展……”

　　苏展看了一眼陆观，陆观将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妥协地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还给她的。”

　　夏玥一脸莫名，阿莽却听出来些眉目，明摆着是陆观用什么破东西骗走了阿玥的淡水珠。虽然淡水珠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陆观竟然敢将鲛人族的小公主当作傻子一般玩弄于股掌之中！

　　夏玥：……谁是傻子？

　　士可忍，孰不可忍！阿莽气恼之极，指着陆观破口大骂：“陆观老儿，我一向知道你狡诈，但没想到你竟然狡诈到了这般地步！”

　　“你们在说什么？”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你继续编你的，不，说你的故事。”阿莽怒视陆观，头也不回地道。

　　额……她也是要面子的好不好？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说她在编故事？至少到这里为止，都是真的。她讲故事的能力这么差吗？莫名地，夏玥觉得有些沮丧。

　　“那个闹大利亚王子应该不是普通人，他或许知道你的身份，有意制造事故引起你的注意。”苏展开口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至少苏展在认真听她说话，夏玥心里好受了些，继续说道： “他收了我的大力神珠之后，不知为何脸色有些奇怪，我一开始以为是太贵重了，他不好意思收下……”

　　“……你想多了。”阿莽毫不留情地道。

　　陆观“扑哧”笑出声。

　　“你还好意思笑？！”阿莽对陆观怒目而视。

　　“嗯？”苏展接着问：“接下来？”

　　接下来就需要编了。她得小心，她得谨慎。
　　“后来在我坚持之下，他终于收下了。”夏玥说得很慢，留有思考的时间。除了躲避父亲的惩罚，她和阿莽合伙骗过父亲，她没有骗过谁。用陆观的话说，她是社会实骗经验太少了。遇到难题，她下意识地看向陆观，陆观见夏玥的视线转到自己身上，眨了眨眼：“不知道接下来怎么编了？”
　　“嗯……”夏玥习惯性地点头。
　　“编？”苏展在一旁淡淡地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啊，不是！”夏玥连忙摆手道：“我方才说的全部是实话！我发誓！”
　　“那就是接下来准备说假话了？”陆观很了解夏玥，这么说就是不打算放过她。
　　室内一片沉默，就连阿莽都难得安静了下来。
　　秒针滴滴答答地走着，陆观叹了口气，指了指悬挂在客厅正中央的圆形的挂钟，说道：“小阿玥，你的故事还说不说？再不说，这一晚都要快过去了。”
　　“你东问西问地让阿玥说了吗？”阿莽一逮住机会就向陆观火力全开。
　　“阿莽。”夏玥唤道：“你们都是关心我。”
　　阿莽哼了一声：“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话是这么说，但看在夏玥的面子上，没有继续挑衅陆观。陆观更不会主动招惹阿莽。
　　“闹大利亚王子收了大力神珠之后，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却只能报答我那些琉璃珠，还要我回礼大力神珠，十分过意不去。但眼下他身边没有带其他的东西可以送我，所以约我一月后来陆地找他。到时，他再送我一件礼物。”
　　“他给你信物了？”陆观问道。
　　夏玥摇头。
　　“那他告诉你地址了？”陆观接着问。
　　夏玥还是摇头。
　　陆观扶额：“出去可别说我教过你，这么拙劣的伎俩，你还能上当？”
　　“那人应该没有骗我。”夏玥想了想道。
　　“为何这么觉得？”问这句话的是苏展。
　　“他知道我的本命珠丢了，说可以帮我找到。”
　　“你的本命珠丢了？”阿莽遇到一点事都会惊叫出声，此时却只呆呆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夏玥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要不是前几日爹让我拿出来，我都没有察觉丢了。”
　　“完了，完了……”阿莽喃喃地道。怪不得阿玥会逃婚，若是被族长知道，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他什么都没有给你，你怎么找他？”苏展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说只要我上岸，他就会能找到我。还有……”夏玥道：“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