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都是云儿爱吃的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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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在碧波上荡漾，我吐光了今日的早点，然后有些嫌弃自己。
我现在不光丑，还脏。
沿着水路一直向南走，我已经五日没洗澡不说，还整日晕船呕吐。
我摸了摸眉毛，不知道汤怀阳到底使得什么方法，五日过去，我的眉毛都没有重新生长出来的意思。
远离了熟悉的故土，踏上一段新的旅程，没有挂念着的人送来亲密的信笺，身体上又有难耐的苦楚，内心尽然清明了许多。
岳里隆让我来珑南是对的，泰小干娘叮嘱我也是对的，陆老干娘逼着我跟陆雪扬划清界限也是对的。都是眼尖的过来人，我的那点花花肠子谁会看不出来？也就我大哥二哥眼下正上头，还没功夫跟我计较。长辈们都是在救我，不然真等到东窗事发那天，我都不知道是我大哥先掐死我还是我二哥先打死我。
但是眼下也不知道陆雪扬懂没懂我的意思，我既害怕陆雪扬没懂，他那么自恋，谁知道他会不会把那些女子画像当作我恼他许久不来找我的拈酸吃醋。我又怕陆雪扬懂了伤心难过愤怒生气找我兴师问罪。而且这事还不能仔细去盘它，你稍微用心琢磨它一下，不难就品出来了的三心二意。
船家便是我这样忧心忡忡的这时候通知我说，船漏了……
我收回思绪，盯着岳里隆唯一派遣给我的小跟班龙长生不说话，就只用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我的珑南之行万般不顺，坐马车吧车轱辘半道上掉了，自己个儿骑马吧，马儿闹肚子了。走水路这茬是龙长生提议的，但连船夫都说了，珑南这儿地如今是出气多进气少，人都赶着往外走，鲜少见着我这样的姑娘家就带个打手就敢往里走的。
这船漏的很蹊跷啊！
在我的注视下，龙长生轻咳一声，尴尬的避开我的目光：“这船……确实是……我弄坏的。”
果然啊果然，加上我一共就两人，其中一个还是叛徒，岳里隆安排我这趟行程到底啥目的？并不是想让我见识天地辽阔，而是要我识清人心险恶？
“您别生气，咱们这船太小，我看您晕船的厉害。”龙长生还在狡辩：“我是为了找机会，上旁边那艘商船。那船宽敞，会更稳一点，少您受累些。”
是这么个理，而且珑南现在太乱，船家不愿意往里走太深，早晚是要另寻出路的，只是龙长生这招破釜沉舟也太狠了点，万一别人不让咋们搭船怎么办？
岂料龙长生胸有成竹：“您放心，我自有办法。”
龙长生说的办法是最有用的钱办法。船家将我们小船，依附到旁边的商船，说着好听话，狠狠打点着银两，那商船的伙计喜滋滋的接过单独封给他的赏银，屁颠屁颠的去问过了主人家的意思，不过多会儿，就来报告好消息，商船正好要去珑南，船主人同意我们搭顺水船前往珑南啦。
由着伙计带我这个被恩惠的客人前来向主人家道谢，然后我就毫无准备的见着了许久未见的陆雪扬和原该在大漠的胡灵珠。
两人在宽敞的船尾品茶透气，河风吹动的时候，茶盏冒出的热气还能旋转出各种自在的姿势。
陆雪扬耐心听完龙长生长段长段的谢词，全程带着笑意，在龙长生弯腰抱拳答谢的时候，陆雪扬也是含笑起身，虚抬着龙长生的胳膊笑道是举手之劳，还是他那种很会来事又彬彬有礼的少主子气派。
胡灵珠全程一言不发，面无血色的呆坐在旁，委顿不振，吝啬到眼皮都不掀一下。
我心惊胆战，既担心我脚踏两条船的事情这会儿就东窗事发，又庆幸我眼下丑的离谱可能认不出我，还埋怨他们貌似真的认不出我。
不应该这样是吧？话本子上情定三生的男女主角，一方就算毁了容，另一方也能凭借气味、言谈、动作等等等等认出自己的爱人啊！
我恨，我仔细想想，我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人不看脸也能认出我来，我真的就是个普普通通连点小特别都寻不出的路人甲。
我跟着伙计到了给我准备的船舱，思来想去后问了龙长生一个问题：“刚刚那两位公子你看见了吗？”
龙长生对我不太恭敬，他连不跟他商量他都跟把船弄坏，所以他的语气是客气中带着那股子的混不吝：“瞧您说的，我又不瞎。”
我忍：“你从他们两人身上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
“谈吐不凡，人中龙凤。”
谁要听这个？恭维这两人的话这些年我听的少了？我自己都没少夸！
“不是问你这个。”
龙长生狐疑看我一眼：“那您想问什么？还望不吝赐教。”
“你觉得他们会不会看上我？”
“多新鲜啊。”龙长生用怜悯的目光看着我：“我觉得这两位公子也不瞎的。”
龙长生是奉命来保护我的，但他只是收了银两办事，旁的也不管，对我这种态度虽然让人不是很爽利，但是他不会在这种他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上骗我。所以这问题问龙长生再好不过，他一个局外人，看事情的角度比我清晰明了。
我听得龙长生这个答案，心里有些不痛快，但是如释重负。
鬼知道我刚刚突然见到我大哥二哥，脑子里百转千回又琢磨出多少内心戏。
珑南出现问题，岳里隆作为皇帝派我来查看是人之常情，但陆雪扬和胡灵珠不应该同时出现在这里。
陆雪扬原本就在边关失守的时候就有了通敌叛国的嫌疑，这时候他应该避嫌，不要再掺和才对，但是他来了，还跟我说他近日很忙，忙到没有时间来看我。
胡灵珠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大岳才将将签下割地和亲的屈辱条款，他再来珑南插上一脚，会显得我大岳的内忧外患都是东吴的居心叵测。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瞒着我又见了面，一起出现在了去珑南的路上。
我也瞒着这两人，搅合进了官家斗争的死水。
我开始有些懂岳里隆的用意，还有他那日对我说的话。世人都会护短，泰小干娘的短是我大哥，陆老干娘偏心的是我二哥，而岳里隆护的是我。
珑南的动态岳里隆不比我清楚千万倍？我这种没有经验的人走这么一遭又能给他提供多少有用的线索？掉轱辘的马车，闹肚子的骏马，坏掉的小船，岳里隆让龙长生这么一路引领着我，无论怎么弯弯绕绕最后都是要我撞见我大哥二哥。
去他妈的天高海阔，岳里隆上给我的第一课，就是要我知道，你有张良计人有过墙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有可能已经被我两个哥哥给卖了还在内心不安的替人数钱。
龙长生的回答更是给我浇了一盆冷水，是啊，他们怎么会喜欢我呢？从前十多年都没有过的喜欢，怎么会突然就都来了呢？
我在陆雪扬身上，感觉不得他炽热的真心，好像我同他在一起，就是顺理成章，是理所当然，是师兄将我托付给红湖山庄庇佑，是陆老夫人从小对我青睐有加，是他多年来对我照顾成了习惯。
陆雪扬给我吃下的定心丸，让我从他那里感受到胡灵珠不能给我的安稳，但我总觉得，陆雪扬对我的感情，不是喜欢，是他惯常心慈的责任。而我唯一次恳求陆雪扬，他也答应不会骗我，我们约好回武清县，可我们都出现在了珑南。
至于胡灵珠，我偶尔能从他发病的时候窥得他的真心，可他对我的喜爱，能够被理智压制到不存在，那是种非常不安慰的情感，我信他对我有真情，我也信他可以随时舍弃我。胡灵珠的感情，时而让人沉醉，时而感觉炽热，但又漂浮不定，患得患失。
我那惴惴不安，患得患失，瞻前顾后，不安谴责的心，到我见了这两人后，我突然觉得厌倦，想要回到在回春堂一个人的日子。
岳里隆说的没错，我就是眼皮子浅，我将来定会后悔，那个将来来的太快，变成了现在。
我好像又找回了初心，只有师兄才知道我需要什么，跟聪明人比脑子，我肯定是笨了点，不管是江湖还是皇宫，都不适合我，我得给自己重新盘算盘算。
“你在发什么愣？”龙长生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商船要在这里停靠半个时辰采买补给，你要不要下船走走？我看你晕船的厉害。”
我这才回过神来，跟着龙长生下了船。
繁闹的码头，附近有不少商铺，我打量着准备找个药铺，拿点治疗晕船的药物，然后我就看着了回春堂的匾额。
医馆正中间挂着“回春堂”三个大字，右下角还挂着块同样大小的匾额，上书“小六医馆”四个大字。
这是回春堂的规矩，在回春堂学医的弟子，得到几位长老的考核认定之后，便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挂上回春堂的招牌行医济世，但必须标明这医馆是回春堂哪个弟子开办的。像这家医馆，应该就是我段小六师兄的。
如果段小六师兄离开人世，这医馆的匾额就应当将“小六医馆”四个字挂在正中，“回春堂”三个字挂在右下角，表明这家医馆是段小六的后人在经营，与回春堂的关系已经不大了。
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段小六师兄，有些激动：“这……这是回春堂！”
龙长生白我一眼，没答话。
身后倒是传来熟悉的嗓音：“是啊，是回春堂。姑娘见着回春堂这样兴奋，可是跟回春堂有交情？”
我机械的扭头看着陆雪扬，以及他身后没精打采的胡灵珠，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不是交情，是晕船的厉害，想要看看大夫。”
从未开口说话的胡灵珠，这会儿倒是有了聊天的兴致：“换家医馆吧，回春堂的大夫。”
胡灵珠像是想到些什么，摇摇头：“才朽学浅，技艺差劲。”
“好比给人换药的时候，手上总没个轻重，不管你死活。”
这……含沙射影在骂谁呢？
看出来我脸色很难看，陆雪扬及时替胡灵珠打圆场：“那就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船半个时辰后会走，姑娘记得早些上船。”
我走进医馆，就见着段小六师兄在坐堂问诊，我排着队，等着前边三个人看完拿药，才伸出手臂坐下说：“浮脉大无力。”
段小六师兄替我把了把脉，然后笑问我：“这是危病啊？”
“大危。”我疯狂点头：“快死了，饿的那种。”
段小六师兄边收拾东西,便让旁边的大夫过来接替位置：“这姑娘病情严重，我需要带她到隔壁酒楼治疗，你顶替我片刻。”
“酒楼治病？没听说过。”龙长生说完又有些担忧：“严重吗？”
段小六师兄胸有成竹：“无碍，我有妙手回春的药方。”
“有劳小六先生了。”
段小六师兄一边领着我往码头附近的酒家走去，一边问我：“姑娘认识我？”
我想了想：“先生名满四方，自然认识先生。”
“噢。”段小六师兄歪了歪头：“原来是云迎子。”
我他妈？怎么认出来的？我开始怀疑汤怀阳的易容术了。
段小六师兄走进酒楼，跑堂的领着他到了他平日惯坐的雅间，段小六师兄才对着一脸惊愕的我说
道：“还没想明白？你刚刚都叫师兄了。”
我嘴张的刚好能吞个元宵那么大：“没啊？我一直都挺注意，没叫过师兄啊。”
段小六坐定拿起菜单翻开起来：“刚刚是诈你的，现在确定了。”
我气！我是什么猪脑子。
我愤愤不平的点了个猪脑花，段小六师兄啧啧两声：“吃的这样油腻，难怪胖成这样。”
我近来确实胖了不少，在京城的时候我还跟师兄叫嚣着说我是幸福肥，眼下我忍不住摸了摸我的脸：“所以，是因为我的外表丑陋，才没有男子倾心于我？”
龙长生同情的看我一眼，开始倒茶：“您就别惦记船上那两位爷了，眼光放低些，还是能找到好人家的。”
段小六师兄接过龙长生递到手中的茶水，抿了一口：“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龙长生啧啧两声：“不是我说您，既然已经定下亲事，您就别是不是偷看那两位爷了，这样不好。”
我什么时候偷看谁了我！就算看了那又怎么样！
想到这儿我心情又低落起来：“别提这事。”
段小六师兄识趣的转移幻听：“你这黄疸色很容易祛除，我回去给你配点药，你按时使用。”
“毛发只是涂抹了抑制生长的药水，即便不管，过个两三月也会自己长出来的。”
我拒绝：“有没有办法能一直这样？”
龙长生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好像不敢相信有人求着难看，擦擦嘴角狐疑看我。
雅间外的走廊上传来胡灵珠有气无力的声响：“这么快就上菜？”
门外的店小二回答：“两位爷，您先入座，这不是您要的菜。”
隔壁雅间传来凳子挪动的声响，以及胡灵珠的疑问：“我还以为是你点的菜，全是云迎子惯常爱吃的。”
作者有话说第39章 都是云儿爱吃的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