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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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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子从浴室落荒而逃后,呆贴着冰凉的墙面,一路向下跌坐入地,她大口喘着气,魂不守舍的捧起还滚烫着的脸。
五指微上移,她半掩着眼,脑子里还漾着那抹春色,精壮的躯干上还滚落着水滴,羞涩又陌生,那起伏的心情莫名带着点亢奋。
心跳清晰可闻,倏忽同门外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重合。
她冷不丁被惊吓,忙不迭假装镇定去收拾手里早已揉乱的衣物,应声后悠缓着步伐正欲叩开门。
门缝里飘来几缕阴森的嗟叹声,不知不觉透出个罅隙,她向外探头,那道狭长的走廊居然空无一人。
充斥着暖意的橙光还未照进她的心底,寒意率先罩了上来。
“有人吗?”她压低声线为了不显得怪异,继续补了一句,“请问刚刚是谁敲我的门?”
她赤脚停靠在门边,所见之地全是黑白相间、统一色调的房间。
她犯起憷来,发梢被水汽浸湿还有点润湿,滴落的水打在裸露的肩里,渗人又让她脊背发凉,连同脚底都窜来凉意。
她突然没了一探究竟的心思,摁住门边的手悄移准备合拢。
这片令人窒息的幽寂里,一手横空划了过来,擦过她的手臂卷走了点微凉,她没看清来者,反射性的惊呼,手上的力度加重了几分,猛地扇了过去。
她的手腕被人牢牢地钳住。
北原跨步站至她面前,她还紧闭着眼不敢睁开,扯起的唇还在轻颤,余有几丝同归于尽的奋勇。
灯光下她的面容残存着粉淡,莹白的脖颈泛着细腻的光泽,一时间他忘了松手,扼住的手腕还在战栗,她的脸开始变得惨白。
“你在干什么?”
是北原的声音。
樱子恍惚的抬眼,没了强烈的光线带来的短暂不适,她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脸上浮出的困惑,那抹绚丽的光被他挡在了身后,失控的心不自觉安定下来,她悄咪咪的挪动着步子,走出狭窄的阴暗处,不由同他对视道:“北原君,我没什么事,就是不久前有人好像在敲门,然后我出来看,没有一点影子,所以感到害怕,幸好北原及时赶到,我现在一点都不恐惧了。”
北原低沉的嗓音若悠扬的乐声,“如果你不介意,那浴后可以来屋外的廊道那里。”
“好的。”她局促的低头,又忍不住抬头望着他。
她认真打量着北原的笑,他的笑有别于伊藤哥的阳光亲和,眼窝深陷、鼻梁高挺,恣意又深邃。
那点犹存的不安尽数消逝,在转角处他忽地转头敛目望来,她双手紧捏着衣襟,为了掩饰住心慌、那无形却难以忽视的心悸。
“再见。”他启唇张合,闪过笑意,继而描绘出道别的口型。
人走远后,她忙去搂紧衣物奔去了浴室,当她抚开那道垂帘,推开玻璃不透明的门,双足踏入湿冷又光滑的地面,脚跟还是轻飘飘的,当备好了温水,她半蹲于干净的浴缸边,双手插入水面漾起了不规律的涟漪。
在水纹里不仅藏着她,还划过那道冷峻的面容。
她羞怯的压住心底的喧嚣,悄无声息蜷缩入温水里,浑然不知下思绪如同这片朦胧的水雾。
她乍然想起那日三浦追男人的经历过程,心跳会加速、眼神也会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靠拢...好像符合了那些条件,恍惚里那具半裸裎的躯体又映入眼帘,她含糊叫唤了几声,为了宣泄心底的激奋,又羞赧着低头钻入水里,溅起的水花湿了一地,再抬头,她望见起伏的柔波里住着个女孩。
她脸颊赤红,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浴后,她冷静了不少,更换了浅色的浴衣,走去了屋外,当她逢过客室见得山下老师还在继续反复着插花的动作,居然一直都没停过。
山下持久的耐力让她惊叹,除此之外更多是那种内敛的热情,不是向外彰显出来的,而是遵从内心后沉积下来的坚定。
她放慢了脚步从旁经过,山下也未察觉到异动,眼神驻留于手中的花物里,从未岔过神,怜惜里包裹着温婉,眸眼里是藏不住的无限柔情,无声无息的委婉里透着优雅。
樱子想起母亲总提到过的“优雅”。不经意拿它来形容于山下,顿觉十分贴切。
她无心打搅,便悄然走至屋外,正巧同迎走过来的永吉碰了面,她颔首礼貌又贤淑的浅笑。
永吉素净的脸上闪过郁悒,只一瞬,她养起来又绽开笑意,眼角低垂覆上了一层柔软,语带疑惑道:“你真的来找北原哥了吗?”
樱子茫然。
永吉还是紧拥起黑色的浴袍,猛嗅后满足的长叹,启开迷蒙的眼,脆生生道,“北原的衣跟他人一样,很好闻呢。”
永吉的嗓音娇柔又无力,在月色下她纯洁透着点羸弱的脸,幽暗分明。
樱子不明所以,虽然不清楚北原的衣怎么会在她手里,但别人的事不容插足,她作为外人也不能管太多,见她眸底萦绕的痴迷,不由提醒了一句,“晚上天气会变冷,北原君应该不会受凉吧?”
下一瞬,永吉纠结又慌乱的低喃道,“对啊,北原生病了可不好?可是有什么不好呢?他生病了就能让永吉来照顾了呢。”
永吉低头嘟囔着什么,她就听清楚了两个字:北原,其他的字如飞过的风,消逝于零散又昏暗的光线里。
她见人捧着衣走远后,才缓慢挪动到那片较为偏僻的廊里,仅隔了一段距离,她便见那道清瘦的背影,闻声的北原徐徐地转过头来。
昏暗的月光里,他眸眼平淡,却没有给她一种冷淡的感觉,也许是她的错觉,竟在这道眸光里窥见模糊的温柔,滢滢水光衬得他低沉嗓音都染了几分醉意,他朝她招手,“铃木过来,站在那不冷?”
“不冷。”她听见自己低软的声音,那细若虫吟的嗓音从喉咙里冒出来。
他背影如萧索的秋风,带着点微醺的倦意背靠在竖直的柱子上。
樱子静声坐于他身侧,只有愣神的份,两人皆无话可说,侧眸见他弓起的背似陡峭的山岳,她耷拉下头,放慢了吐息轻呼道:“你冷吗?”话落,她的手无意识间抚上绣着碎花的对襟。
北原瞧见她眸间闪烁的翠色,发烫的五指拢了拢,掩过了眸色,低声道:“不冷,只是我想告诉你,离永吉远一点,她没你看上去这么正常。”
他的心思放在了永吉身上,她说不上懊恼也没有丧气,只是鬼使神差问道:“北原君喜欢永吉吗?”
“啊?”北原闪过错愕,比她还震惊的瞪眸,他用手指了指自己,以一种不可理喻的语气叹道,“铃木,我看上去像喜欢她的样子吗?”
樱子仔细端详他,他亦面不改色回视她。
她见他深沉的眸眼里漾起了波光,冷淡无处遁行,只剩下怪异的肃然,向她表达出那种急于得到认可的神情,比她还认真,看来是把她无心说出的话当成了真。
樱子说了声抱歉,他松了口气叹道:“我甩都甩不掉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我出现,她便会一直缠着我,也不管我心不心烦。她有点太偏执了。”
北原紧缩眉头,像被一件极其苦恼的事所困扰,他躁郁不堪的饶乱了头发,后又想到了什么,眸间划过短暂的释然,她想起永吉那张清纯的脸蛋,实在想象不出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会让他感到愁闷。
最后他说了一句,“听我的,没有错。”终结了这个让人发窘又无趣的话题。
在一片静寂里,有虫攀在树梢的清鸣,风过屋檐带来的清爽,微凉的空气里两个人都一言不发,谁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樱子倒不觉得尴尬,她乖巧的坐在他旁,能清楚的听见他的呼吸声,粗重又轻缓。
她能感受到他的温柔,连带着昆虫趴在手背后飘来的痒意。
由于看不清人的全貌,只依稀看得见个大概,所以她说话就开始变得没有太多的顾忌。
“北原真的很适合做朋友。”她在幽深的黑夜里捕捉到了他的眼,他怔了怔,她知道他没有移开目光,还在看她,等她的后文。
樱子:“在我看来,北原君是个委婉又懂得体贴别人的好人,上次若是别人,早就将我扔在那,不管不顾只忙着赶紧潜逃,你不一样,你抚了我两次,当然!两次都是你不小心撞倒的我,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他杵她三厘米的手指细不可察的搐动,不小心挨到了她的手,又触电般紧缩了回去。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她勾唇浅笑,显得十分和气友好。
北原:“谢谢。”
樱子支着肘仰望熠熠闪光的星辰,月明星稀,稀疏几颗却足以照亮整片寰宇,没了防备和小心,她后仰身子双手抵住了腰肢压下来的力量,换了个舒服点的坐姿,情难自禁叹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北原很不一样,跟我想象中的不同,是个温柔的人。”
“上次我是好人,这次是很温柔的人,难道其他人在你看来都是一样的?”北原不理解她的脑回路,诧异又问道,“你是色盲?”
樱子见他被夜覆盖住的眼里难掩怜悯,忍不住笑道:“那你是面瘫吗?色盲和面瘫刚好能凑一对哦。”她放出去的话猛然刹住了车,那映在唇角的喜悦戛然而止,身体浑然不知的僵了僵。
她面红耳赤,还好北原没有理会她的玩笑,也所幸是夜晚,没人会察觉到她的羞窘,蓦然她只觉心躁得慌,便抬起了垂地的双脚,鬼鬼祟祟的爬了起来。
北原见她笨拙的动作,无声的笑,她的话还迟迟在耳畔还未消散,他突然升起了捉弄的心,便随手撩起了袖子,漫不经心抬头道:“铃木,你知道月亮能传递心意吗?只要你将心底的话悄悄的告诉它,它就能替你传达。”
北原没让她难堪,巧妙转移了话题。
她如释重负再次坐了下来,远望那片明晃晃的月,温柔又缱绻,一缕一丝的柔光似她浮动的心弦,平息了她紊乱的呼吸,又若被风吹动的窗纱,卷来温润又干爽的凉意,吹散了她脸颊边粉酡的窘意,她整个人都变得温和,轻声细语回应道:“相信,我的思念会传达给他。”
这回他又没应声。
樱子随心道:“北原又想给谁传达心意呢?”
北原迟疑的摇头:“暂时还没有,我就随便说说,比如你刚才开的玩笑。”
樱子:“。。。。”
他起身走进了她的视线、迈足踩进了光亮里,投下的斑驳剪影印着地板清幽的凉意,斜射而来的暗光如飘零的樱花,衬得他平稳的走姿更显恣意。
她若有所感,跟着站起来,耳旁传来他微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会的,只要你永远不忘,他永远活着、存在于心里终生不灭。”
她被他严肃下包裹着的温柔所感染,压下心底的怯意,笑着低喃道:“上次北原君说过,从黑暗走向光只需要几秒,现在我们也只差几步之遥。只要我努力走向光,没有什么能拦住我。”
她跟随而至,踏进了光里,当阴暗被亮敞取代,她望见他怔忪的神色。
她笑得灿若明星,婉若清扬,眸底那点沁心的光晕,明丽又让人倍感暖心,北原收紧了五指,低头遮掩住躁动的心。
“我一直以为北原很冷淡很冷淡。”
“我也一直觉得你很傻,看来不是。”
她跟北原的房间离的很近,在进入房前,她伸手握住门沿,冰凉的触感让飘浮的意识归了位,无形之中的力量让她一鼓作气叫住了他,她的手指紧扣着推门,强迫自己注视着北原道,“北原君,明天一起看黎明吗?”
北原的手顿住,转头望着被朦胧光芒笼罩下的她,唯独露出了一截白莹的脖颈,她温顺的低着头没有看他,侧脸上的发丝胡乱垂落,带着一丝惊慌失措,他没来由停顿了会。
樱子掩住脸躲进了屋内,心底的怯意快要将她劝退,他介于暗和明之间,双足顿在门沿上,他后退了一大步,从内探出头,那眸光幽暗又深沉,他的头发被揉搓出一种凌乱之美,歪歪斜斜的带子微松,那浴袍微敞带着欲感,然后她的心跳没来由漏了半瞬,耳边传来他若即若离的声音,“就我们两个。”
带着俘获,那道视线在她眼里变得愈发的炙热,她措手不及砰的一声,关紧了门。
他的脸被隔绝在了屋外,他的声音却尽在跟前。
“就我们两个....”她抑制住狂跳的心,躲进了被窝里,久久睡不着,内心还在呐喊和躁动的边缘疯狂试探,她的思绪犹如理不清的线,意识却无比的清楚,黑暗里那道低沉的嗓音极具蛊惑,一遍遍在她的耳畔回荡。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吧?
她应该是喜欢北原的,没错吧?
她实在睡不着,便点开手机的备忘录,细看以往收集的诗歌。
我无法让双手捧着我的灵魂远离自己
远到能够为你找到词句来证明
深埋在我心底的爱意
啊啊啊啊啊!她更睡不着了!穿过窗的风凉爽又让人惬意,她那颗心一点点肿胀,起起伏伏没有明确的期限。
她辗转反侧,无可奈何便利索的翻身而起,趴到窗边吹冷风,明净的窗面印着他迷人的浅笑,那稍纵即逝的温柔。
“喜欢还是不喜欢呢?”她嘀咕道。
她心底快要呼之欲出的答案被蒙上月光朦胧的面纱。这份陌生的感觉让她既排斥又舍不住想靠近它。
不安又期待,忐忑又兴奋
待在房里的北原默不作声,静看五指,张开又合拢,指尖还犹存着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