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 迹》贵姽

4、幻像再次被无情打碎

　　站在篮球架旁边，我感到胸口发闷，呼吸也变得不太顺畅。
　　没想到已经是秋天了，下午的太阳还是那么灼热。或许是因为昨夜的大雨把天空冲刷干净了，所以它照射起来格外地肆无忌惮，阳光闪亮得有些晃眼。
　　刚才围着操场跑了三圈，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最后的两百米我几乎是咬着牙走着才坚持下来的。站在篮球架旁边休息时，浑身就像是虚脱了一样，冒着冷汗心慌气短。在强烈的阳光的照射下，我竟然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篮球架下是班里的几个女生在打篮球。她们来回抢夺着篮球，极力地往篮筐里投，却往往投不中。苏珺也在里面。本来苏珺想让我和她们一起玩的，可是我拒绝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体育老师叫了几个男生去帮忙抬器材了，让我们先自由活动着，但是绝对不能离开操场。看着同学们都结伴打球去了，我的心中却生出了沮丧。我不想呆在这里，如果可以，我现在宁愿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看书或者发呆。
　　旁边的排球场上是正在打排球的八九个女生。有个女生一边打着一边笑着，那笑声就像是一串铃铛在左右摇晃叮噹乱响。趴在篮球架上看着来回奔跑的她，我不禁有点出神了。打排球有那么好笑吗？她那么欢快地笑着，脸上的汗水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红红的脸颊上朝气四射。
　　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儿，别的都听不见了，只有一阵阵似乎像是被放大了的笑声传入耳中，震得耳朵疼。我不想再看了，因为头也跟着疼起来，昨夜失眠的后遗症愈发明显了。寞落地转过身来，前面是一群男生在踢足球。这一大群我看着觉得很陌生的同学在围着足球奔跑。他们不累吗？足球从这个人的脚上跑到那个人的脚上，冷不防又被其他人抢去了。
　　“真得是太无聊了！”心里这样想着，我转头看向了南边。南边就是校园中的那片小树林了，此时那些树在阳光的照射下纹丝不动地挺立着。今天的它们，看起来并不像昨天那般孤独。树上挂满了泛黄的叶子，树叶闪动着太阳的光，像点点星光那么晶莹。
　　再往上看，就是蔚蓝色的天了。上面没有一片云彩，太阳光抚慰着一切。天是那么地宽阔无边，仰视着它让人觉得自己特别地渺小。看着天空，我有点眩晕，仿佛天空蓦地下降了几格，压在头顶上，感觉很近又很遥远。
　　那天空之上会不会真的住着人呢？我想一定会有的吧。有魔鬼。不对，魔鬼们都在地狱里挣扎着呢。天上肯定会有精灵，一大群可爱的精灵。还有一个黑发白衣的女人。
　　她在那里过得好吗？她以前经常不高兴，很少笑的。现在有没有人陪着她逗她开心呢？她一定很想我了，就像我日夜思念着她一样。昨夜在梦里她不是要带我走的吗？为什么我没有飞上去呢？每次都是只差一步，我就能成功了。是不是只要我不再醒来，我就会飞到她那里去了。我宁愿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那么我就能和她在一起了，我们都不会再感到孤单。那该多好啊！
　　慢慢地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感觉自己再一次变得轻飘飘地，就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的牵绊，飘浮起来了。我睁大了眼睛在天空中找寻那飘扬的身影。我想让她把我带走，离开这个我一点儿也不想再呆下去的地方。这一次我一定要成功。我渴望成功！
　　心中的信念坚定了，模糊的感觉在渐渐消失。我看见了跳跃着的五彩斑斓的光线，如精灵一般。也许精灵们平常都是这样的，闪动着跳跃着。既然有了精灵，那么她就不远了吧。我睁大了眼睛继续在宽阔的天空中寻找。
　　远远地，有黑色的长发在飘扬，有雪白的睡衣在飞舞，下面还是那双鲜红色的绸布鞋。我看见了，她在向我慢慢走来。我分明感到了，是她，是她带着精灵们来接我了，要带我去一个充满阳光充满快乐的地方。在那里，阳光永远照射着，鲜花永远盛开着，笑声永远在四处回荡着。而我也将成为永远。
　　近了，慢慢地近了，近得让我感到触手可及。我的心狂跳起来，被即将成功的喜悦填得满满地。我要成功了！这回一定要成功！
　　我慢慢地向天空上伸出了颤抖的双手......
　　“莫赟！小心！”
　　有一丝杂音传入耳中，还没有来得及等我多想，我的头就被一个东西猛烈地撞击了一下，发出了“嘭”地一声响。眼前所有的一切瞬间化为一片模糊，飘动的黑发雪白的睡衣和鲜红的绸布鞋蓦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耳边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莫赟！莫赟！”
　　“她怎么还不醒呀？”
　　“都怪你，怎么把球往莫赟的头上踢！”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怎么会那么巧呀！”
　　“球轻轻一撞就晕倒，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吧。”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壮得像头牛。”
　　“哎，哎，我刚才看见莫赟伸着手对着天空傻笑呢，真是个怪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覃楚涵，要不咱们送她去医务室吧！”
　　“好吧！”
　　听到这七嘴八舌的声音，我才有了一点儿知觉。随后便是感到浑身疼痛，头鼓胀鼓胀地，就像是随时都会爆裂的气球。但是我却紧闭着双眼，一动也不想动，心中被愤怒填满了。究竟这些被称作我的同学的是怎样的一群人？他们那么轻易地就打碎了我想要的成功。他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失败了？此时此刻我想放声大哭。一种悲痛的情绪猛烈袭来，把心中的愤怒冲散开了，我听见它们一路怒吼着奔向身体的每条神经线。
　　感觉身体被晃动了一下，加剧了我的疼痛。头顶四周依旧在响着嘈杂的声音，特别地刺耳。我实在无法忍受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光线明亮得耀眼，一张陌生的男生的脸庞映入眼中，就在离我的脸很近的地方。我甚至都看清了他微微泛红的脸上那细微的毛孔。男生的左臂搭在我的颈后，撑起了我的上半身，而他的右臂正试图搭起我的腿。
　　他要干什么！？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赶紧往旁边挪动了一下，慌忙地站起来。周围的人都“啊”了一声，似乎吓了一跳。而我由于起得太猛，差点一个趔趄又摔倒了。我摇晃了几下身体，努力克制着头晕站稳，转身向北走去。
　　“莫赟！”苏珺跑着追上来，抓住我的胳膊，“莫赟，你怎么样了”
　　我停住脚步，强忍住心中的悲愤，说：“我没事了。”
　　“你要去哪里呀？”苏珺着急地问道。
　　“我--我想回教室去。”
　　“体育老师说不下课谁也不准离开操场的，老师一会儿就来了。咱们还是去那边坐坐吧！”苏珺指了指西边的花坛。
　　可是这操场我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再呆下去了。我担心自己马上就会大哭出来了，因为极度地失望与愤怒。我不能让别人看见我痛哭的样子，否则他们又要大惊小怪地。轻轻地挣脱开苏珺抓住我胳膊的手，我向北快步走去。
　　“莫赟！”苏珺在后面又叫了我一声。
　　我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泪水也随着跑动而流了下来。如果老师知道了，再怎么处罚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因为现在的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口气跑到了三楼的教室里，空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快步走到我的座位前，坐下之后，我就趴在课桌上轻轻地哭了起来。我觉得难过极了，悲伤溢满心中。
　　直到听见下课铃声响了，我才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擦干眼泪，转头向窗外看去。同学们马上就会回来了，我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哭得红肿的眼睛。对他们来说，被球砸一下头算是很小的一件事，根本不会觉得怎样，我这样的反应肯定让他们很不理解。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那些都不重要。
　　听见说话声和搬动凳子的响声，我知道那帮同学回来了。他们又说又笑的声音，让我倍感孤单与沉重。
　　“莫赟！”苏珺在旁边坐下后，叫了我一声。我转过身来低垂着头，听她说道：“你真不该走的。刚才体育老师点名了，只有你不在，他很生气，说下节体育课要罚你围着操场跑四圈。”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刚才那么痛快地哭了一回，只觉得身体虚虚地，胸口也不闷了，心里平静了很多。被罚围着操场跑四圈，在我听来已经不算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苏珺又说：“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把球往你头上踢的，你别生气了。”
　　我沉默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轻声说道：“我不是生气，是很失望!我恨我自己总是会失败。刚才差一点我就飞走了。”
　　“你说什么？！什么飞走了？”苏珺惊奇地问道，歪着头瞪大眼睛看着我，一脸地不可思议的恐怖表情。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恰好这时候上课铃响了，我和苏珺都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