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晨星》汝鄢行歌

23、第二十三章

　　下午六点的时候，门再次被敲响。
　　阿尔文一脚踢开满脸痴迷捧着自己的脚亲吻的教徒，在对方迅速退入地下密室后穿好鞋，整理了一下衣着走到门前：“谁呀？”
　　“是我，杰克，”温和的男声响了起来，“请问房间准备好了吗？”
　　阿尔文瞬间换上惊喜的表情：“当然准备好了，杰克先生——”
　　他拉开大门，却在看见艾萨克身后的伊卡洛斯的时候僵住了；而伊卡洛斯看了他一眼，缓缓笑了。
　　他在艾萨克身后懒洋洋说道：“你好，老板，我是杰克的朋友贝洛，今晚要跟他住在一起，麻烦你了。”
　　阿尔文盯着他看了两秒，立刻露出微笑：“好的，这当然……没问题。”
　　他带着艾萨克和伊卡洛斯来到农场靠西边的小屋，交给他们一把钥匙，最后嘱托道：“到了晚上就请不要随意外出了，卡伦朵拉并没有夜晚活动。”
　　艾萨克点点头，道了谢之后就开门进去了，伊卡洛斯紧随其后。而阿尔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随后也悄然离去了。
　　进了房间，艾萨克环顾四周——果然被收拾得很干净，各种东西都很齐全，桌上甚至有读物。花瓶里有着新换上的金盏花，床头和窗框则挂着干花囊，散发着很淡的香味。
　　“我终于知道你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伊卡洛斯抽出椅子坐下，“连我第一眼也没看出他的性别”
　　“你之前说过，你一直在追查他们。”
　　“严格说来是前几天接到的线索，就在卡伦朵拉十里外发现了他们的第一个据点。本来只是一场单纯的斗殴意外致死，警方却在深入调查后发现了邪教团的痕迹，于是我和我的搭档就去了，”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没想到那帮人潜伏已久，做足了准备，激战波及了当地的居民，我只能让同僚先帮忙安置他们，然后一个人追踪。”
　　如果不是为了怕之前的事情重演殃及无辜，他何必还要装模作样隐藏身份，直接杀过来就好了。
　　艾萨克坐到床上，他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说过，有几个人从那次战斗中逃了出来。假设他们真的逃到了这里，那你的身份其实已经暴露了。”
　　毕竟他这么好看，一定会让人印象深刻。
　　“我想也是，你不是说过这个农场主对你热情有加？看到我之后直接不吭声了。”
　　艾萨克闭了闭眼：“我现在很担心。”
　　“担心什么？”
　　“担心他们会不会立刻转移，包括我叔叔。”
　　“他们做不到，”伊卡洛斯轻描淡写道，“我已经做了防止他们逃跑的工作，如果他们立刻逃走，我可以马上得知他们的行踪，然后将其一网打尽。”
　　……你一个人把对面一群人一网打尽吗？艾萨克想，如果不是在吹牛，那就说明他实力非凡：“什么工作？”
　　伊卡洛斯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觉得卡伦朵拉今晚会有大雾吗？”
　　艾萨克怔住了，然后摇了摇头。
　　“我觉得会起雾的，很大的雾。”
　　他说完，抽出桌上的书开始看；艾萨克被他的闲散弄得哑口无言，他只想叹气，想问一句“你就不怕对方马上包围我们吗”。
　　但他还是没问，他不想因为啰嗦让对方不耐烦，毕竟他急切需要帮手帮助他找回威尔斯先生。
　　卡伦朵拉离入夜还有几个小时，为了打破沉默，艾萨克主动问道：“你在看什么书？”
　　“没什么，”伊卡洛斯把书皮翻过来，然后看了一眼作者的名字，“昆娜·史密斯写的书，叫《创世神话》。”
　　“咳咳……”艾萨克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那……那还是真是凑巧，我最近也在看这本书。”
　　“是吗。这本书写的还行，只是不完整，尤其是最后一节匆匆带过……不过她的文字还比较客观，说明她在一定程度上拒绝了家族洗脑，在维恩，这可真是难能可贵。”
　　他这样说着，明明在微笑，却让人觉得他在嘲弄谁一般，漫不经心的，又讽刺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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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合适的祭品，他有足够的资格被献给尊贵的神明……可惜，他的身旁伫立着恶魔，我们无能为力，唯有将其摧毁。”
　　阿尔文摩挲着一本红黑色封面的书，书上刻着“双星之神”几个单词；他漂亮的绿眼睛在黄昏的烛光中也不减颜色，那双手也白皙纤长，十分动人。
　　他身上每一处都在散发着奇异的魅力，像在夜晚呼吸的花，散发迷人的幽香，一吐一吸之间，无论男女，皆不可抵抗。
　　卡伦朵拉起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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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萨克看见前方坐着一个人。
　　对方穿着笔挺的礼服，有着火红色的长发，长得非常英气；但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名女性。
　　这名相貌十分中性的女性坐在教堂的椅子上，低着头，双手合十，喃喃祷告；艾萨克缓缓抬头——他看到了原初之神的神像，在月光下如同披上柔和的纱。
　　他走到她面前，她便停止祷告，抬起头来。那红色的双眼中透出迷茫和挣扎，她问：“我们一定要这样做吗？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艾萨克看出了她的痛苦，他叹了口气，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又何尝愿意让事情走到这一步？我陪着他走过了漫长的岁月，我们……我们亲如一家……但他做了什么？”
　　红发女子痛苦地捂住脸，肩膀颤抖起来：“可他，他是我的……”
　　“你可以听从心的指引，做出你自己的选择。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哪怕你要走到我们的对立面……但，你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他已经疯了，希尔达。”
　　这个名字一出，她剧烈的颤抖便顿时停止了。艾萨克一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发现不知何时教堂地面满是血污，有无数双手从血污中探出，想要抓住他的脚，把他往地狱里拖。
　　希尔达抬起头来，她漂亮的、红宝石般的眼睛被人生生挖走，留下一片漆黑的、血肉模糊的空洞，不停流下血泪。
　　艾萨克大吃一惊，疯狂地想要逃跑，却眼睁睁看着教堂的门“砰”一声合上了！
　　噼里啪啦，是雕像碎裂的声音；艾萨克浑身僵硬，缓缓转过身去，看见破碎的神像下，一个修长的穿着华服的人向他走来。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见那双冷漠的眼睛。
　　“你终于要背叛我了吗？”
　　艾萨克的瞳孔瞬间紧缩，紧接着他就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浑身发抖，心脏狂跳，冷汗不住流下；他缓了很久，然后一手捂住了脸，用力抹了抹，终于渐渐回过神。
　　他想起他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威尔斯先生才来到这个农场的……对了，为什么他会睡着？！
　　艾萨克喉头一紧，他下意识向窗外看去，但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伊卡洛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如果不是那本《创世神话》被翻开放在桌子上，他几乎要以为遇到伊卡洛斯这件事是假的！
　　就在他连忙下床穿鞋的时候，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狂风与火焰燃烧的声音，漆黑的夜晚被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点亮，他透过窗户，可以轻易看见那一片火海！
　　他一出门，就感觉到整个卡特农场的元素被人疯狂聚拢调动起来，他放弃了想用风系魔法给自己加速的打算，朝着那片火海狂奔而去！
　　火海中央，狼狈负伤的阿尔文表情狰狞、拿着一本魔法师不住喘息；而伊卡洛斯虽然被他困在火中，但所有的火焰无法接近他直径2米的范围。他手中握着一把在不断滴血的长剑，身上虽然也有细碎的伤口，却都无伤大雅。
　　“你不是自称‘神眷者’？”伊卡洛斯那天生自带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结果就这么点本事？看来你的神除了给你一副雌雄同体的身躯外没什么别的眷顾了。”
　　这句话显然刺伤了阿尔文，他尖叫起来，狂怒道：“愚蠢的家伙！你根本不懂神的恩泽！傲慢自得的渎神者，你为自己微薄的力量沾沾自喜，却永远无法明了你和神明的差距！你的亵渎来源于你的无知，可悲的蜉蝣、弱小的蝼蚁！”
　　伊卡洛斯沉下脸：“我真是受够了你们这帮邪教徒，一拍脑袋就捏造出一个所谓的‘神’，‘神’这个概念都因为你们变得廉价了！”
　　说罢，他抬起手来，火焰便跟着他往上狂舞，形成巨大的火墙！
　　阿尔文大骇，他虽然知道眼前这个正红审判官实力强横，却没想到在自己有神眷之书的帮助下，竟然还被他夺过了元素控制权！
　　火墙猛地砸向他，阿尔文瞬间被吞没在火海之中！
　　可就在下一秒，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伊卡洛斯身后，而火焰散去后成为焦尸的则是他手下的一名教士！
　　他的身影瞬间散成一团黑色的烟雾朝着伊卡洛斯涌去，似乎是打算将他吞噬；艾萨克见状连忙扔出三枚风刃符咒，随即大声念道：“光明之子，正义化身，司掌烈阳的火焰之神，请回应我的召请！”
　　顿时，狂风席卷着火焰朝着那团黑雾奔去，有一声刺耳的尖叫响起，黑雾中捂着脸的阿尔文依稀可见，随即那团黑雾就奔涌着想要逃走！
　　艾萨克此刻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他发现空气格外干燥，仿佛所有的水元素都被抽走了一般。
　　伊卡洛斯见状也吟唱道：“冥界之门为您敞开，大地将沐浴在鲜血与渎神者的哀嚎中！伟大的天使长乌列尔，请回应我的召请！”
　　话音刚落，卡特农场一阵地动山摇，一道道地刺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在农场边缘更是有巨大的土墙以遮天蔽日的势头缓缓席卷起来，要将那团黑雾彻底包裹起来！
　　但失去的大量水分的土墙最终还是被阿尔文全力击碎了，就在艾萨克担心他要逃走之时，伊卡洛斯一声冷笑，直接打了个响指：“狂风！”
　　狂风卷着碎掉的土元素形成巨大的沙尘暴，将阿尔文结结实实困在里面；随即他以剑为引，天空中顿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星陨！”
　　恐怖的落雷滚滚咆哮着劈到沙尘暴中央，一阵阵凄厉至极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听得艾萨克头皮发麻！
　　就在第五道雷快要劈下的时候，血红色的云弥漫在天际；它们硬生生阻挡了落雷，并旋转起来，形成漩涡，然后露出一颗恐怖的魔眼！
　　伊卡洛斯直接转身提着艾萨克的后领子开始狂奔，那被血云吞噬的雷被那恐怖的魔眼吐出，直接朝他们劈来！
　　“干你娘——”
　　伊卡洛斯大声叫骂着，“轰隆”一声，他们所在的那块地瞬间下陷十几米，艾萨克顿时踩空，还好伊卡洛斯脚下腾起魔法师，才不至于让他们直接摔死！
　　被挖出的土块顿时组成厚厚的屏障，挡住了落雷的袭击！
　　但即便如此，土墙也被轰得一片漆黑、四零八落；黑暗中的伊卡洛斯闷哼一声，猛地呕出一口血！
　　艾萨克见状连忙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怀中的治疗药剂拿出拔开塞子灌到他嘴里，随即吟唱道：“大的光辉使者，您是狂风之主，您是治愈之神，愿您的慈悲照向大地，带来生机，带来欢愉，带来一切的福祉和神启，请帮助我的同伴！”
　　随着他的咒语，被伊卡洛斯吞下肚的药剂发挥出数倍的药效，他急喘了几下，终于勉强维持住了意识和魔力。
　　限制住他们的行动后，血云卷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阿尔文，瞬间就消失了。
　　敌人消失后，伊卡洛斯筑起的土墙也瓦解了。他们从深坑里飞了出来，伊卡洛斯便半跪在地，差点让艾萨克也一起倒了下去。
　　他喘息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他妈……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教派……这跟情报根本不符……”
　　如果不是他清楚自己在维恩政坛的定位和海勒的个性，他差点要以为对方是刻意给他错误的信息想害死他！
　　“你没事吧？”艾萨克担忧地看着他，抗住他的一边肩膀让他站起来。说实在的，他也消耗了过多的魔力，现在有点腿软。
　　“还好……你……你有点厉害啊……”伊卡洛斯看向他，“你竟然也会那么多种魔法，你小子是个全才啊——”
　　艾萨克满头黑线，刚刚事出紧急，他实在是没空掩盖自己的能力。想到这人已经跟之敌人缠斗了许久，他连忙问到：“他们死了多少人？我叔叔呢？你有看到我叔叔吗？！”
　　“别……别那么大声，耳朵要被你喊聋了……”伊卡洛斯疲惫地喘了口气，然后说道，“其他邪教徒都被我干掉了，只有那个阿尔文，他应该是生还了……至于你叔叔，我还真没看到，可能还被藏在某个地方，我们再去找找……”
　　“你现在这样子撑不住了吧？！我把你带去小屋休息一下，我自己去找！”
　　“别逞强，万一还有陷阱，你小心出事……”
　　艾萨克没听他的，把他强行带到小木屋；伊卡洛斯见状叹了口气：“死倔呢……”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伊卡洛斯躺在床上喃喃道：“不要指望去小镇里找帮手，我用迷雾把整个卡伦朵拉包起来了。”
　　“……这就是此地几乎不存在水元素的原因吗？”
　　“嗯，”因为伤势和大量流失的魔力，伊卡洛斯此刻确实困倦不已，“不能把……无辜的居民卷进来……我从不犯……相同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沉沉睡过去了，艾萨克见状叹了口气：“好吧，这下我知道我怎么会莫名其妙中途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