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得一》轻寒暄

274、52“不务正业”的用途

　　再说说前些天被老一迷晕、全乎着带回来，并跟普通犯人隔离开、关押在大牢重犯区的那个假装白胡子老头的青年——老一跟伤兵们说“要集体攻克的”、正是这位！

　　自打那天跟老一父子聊过之后，老一父子知道他是有所保留的说了知道的线索，接下来的几天就一直缄默不语，自行面壁。

　　每天日程满满的小一跟老一简单商量后，决定由自己负责给他送饭、保证这年轻人的一日三餐都要无毒。

　　小一每天繁忙的日程安排如下：晨起一睁眼洗漱停当，飞檐走壁的落到宁八住着的客栈，和老一一起练功、同时督促这里的伤兵集体锻炼身体；跟大家伙一起在客栈吃过早饭，与老一沟通一下昨天各自掌握的新情况。然后再飞檐走壁的回到将军府，拿起柳琴给狱中浑小子准备的牢饭、验过毒，给他送过去。

　　转身回到将军府就正赶上将军府的女眷吃早饭，小一蹭一顿素；饭后先检查前一天给太常引布置的童子功、规定动作是否标准；再循序渐进给小丫头教一些静气凝神的心法。最近的新情况是：在秦地遇袭后，所有人都意识到关键时刻有功夫防身的重要性，就算不能反击敌人，临危挡上一挡也可以帮营救自己的同伴争取时间！正赶上蔡姬的产后恢复，女眷们又将锻炼和习武提上了日程。有了同伴的陪练、还有旁妞和蔡姬的言传身教和当年刚习武时候的心得分享，太常引领悟的很快，进益飞速。

　　小一在将军府素食早饭后充当一把功夫教头后就已经接近辰时正。他准时到将军书房报道，把从老一那里收集的信息与将军分享完，讨论梳理归纳出其中有价值的，分派给将军手下的军士各自跟进。

　　向将军汇报完毕就差不多到了中午的饭点，有时候跟将军府中的女眷一起吃草，有时候跟着将军去欧阳家蹭荤，有时候就在给牢中那个关在重犯区的家伙送完午饭之后，随便在哪里凑合一顿午饭。

　　午时到酉时之间，小一通常用来核实各种消息来源的真实性或者自家老爹和将军交办的事情；致戌时正，小一都会准时的拎着无毒晚饭出现在大牢给混球送去晚饭；然后自行解决晚饭。

　　晚上剩余的时光，在处理完公事也没有突发状况的情况下，小一通常可以读读书、跟项樱聊聊天、找将军喝喝酒、这样充实而忙碌的一天就在一睁眼一闭眼中过去了。第二天卯时正，一睁眼，小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话说这群等着拿抚恤金的伤残士兵，从没见过这位窝藏了他们抚恤金的贼匪，之前既然有老一跟大家伙打过招呼，“进大牢来聚餐就是为了来开导开导这位小兄弟的”，现在既然来都来啦，这群本性豁达的伤兵默契的达成共识“那就铺开摊子整起来呗！”

　　老一把各自带着吃食的伤兵们让到上次宁八、独眼龙、李铁拐一起进来“摆饭”的狱卒们平日用来休息的石室；大家一起动手在里面铺上稻草和布，席地而坐。老一又请狱卒把那个拘在牢房的混球身上手铐、脚镣都打开，领过来。

　　混球小年轻初时心想“不会是因为我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没有利用价值，今天要杀掉我吧？言而无信……小人！”等被带到石室外面，看见铺了一地的吃食，混球心思急转“果然是要死了！难道这是送我上路前的最后一顿？”转念又一想，“不对吧！送我上路还要找这么多人围观？”心思在短短时间内，上上下下的荡了几个回合的秋千之后，里面席地而坐的人起身，冲他招手“兄弟快点进来坐，我们都在等你呢……”

　　混球如同惊弓之鸟，生害怕摆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局鸿门宴，本能不进反退着向后退了半步，却不曾想被身后的狱卒推了一把，踉跄一下，就半跪着跌倒在石室内，只听身后的石门关上了。

　　这小子瑟瑟缩缩的被迫抬起头，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也没用！”于是勉强睁开半闭着的眼，抬起头来。睁眼所见却是一群奇形怪状的家伙，不仅缺胳膊少腿、有些面目狰狞、有些奇形怪状到连形象都没有，更像是被揉搓成一团的肉，类似喘着气儿的肉球，根本不能算得上是人！

　　这时候刚才对他招手叫他进来的那个怪人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臂把他扶起来，安置在自己身边，伸手朝离自己最近的一张荷叶上抓了一把油炸花生米，扔了一颗进自己嘴里，开口问道“不知兄弟如何称呼？这是犯了什么错被我们大人关进来？你心里有啥想不通的、自己解不开的疙瘩，说出来让我们兄弟帮你理一理。毕竟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很多时候看问题的眼光已经跟你们正常人不一样了……凡事都看的更开一些。”

　　其他奇形怪状的人听见这话，也都十分坦然的点头随声附和。

　　不等混蛋小贼开口，老一先向小贼介绍说：“你眼前的这些，是在两年前举国震惊的三门峡大战中英勇拼杀的勇士中，幸存下来的战士……曾经也跟你一样四肢健全、是龙精虎猛的大好青年！他们除了悍不畏死的去保家卫国，更是经过了漫长的被人误解、受人讥笑、鄙视辱骂、不怕死的勇敢活下来的勇士；他们中的很多人活着的意义就是想看到帝国给他们死去的兄弟一个英烈的名份、给他们的家人兑现当初要帮他们养老送终的誓言，以及看到那些死去的兄弟们的家属领到帝国发放的象征荣誉和敬意的抚恤金!”

　　老一一席话，让在座各位伤残的士兵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无语凝噎的沉默。

　　良久，这个混球抬起头，环顾四周，站起身行了个军礼，用自己的方式像众位献上了敬意。却被刚才拉他起来坐下的兄弟又拽着坐在身边。独臂大侠问他“兄弟，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们现在都学会往前看了，好在帝国并没有让我们失望，我们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保卫一个这样的国家也算死得其所！……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低下头叹了口气说“我姓丁，是家里五个孩子中唯一的男丁，所以我爹给我取名叫丁子。我也是我爹妈最小的孩子。”

　　“那丁子，你是为啥就进了这大牢的呢？”

　　“我成年以后，应征入伍，最初一心想建功立业，给家人更好的生活。那时候也是苦练擒拿格斗，立志想要做一名报效国家的军人；也希望能够上战场厮杀，哪怕成为一名力挽狂澜的英烈、不负此生……”

　　“那是什么让你走到了相反的路上了呢？”

　　“我们跟的那个将领不好，他叛国了！初时上欺下瞒，后来叛国行径败露，他又投奔了帝国某股说不清是敌是友的势力，为了表军功甚至不惜杀害本国的老百姓充数邀功，我们跟着他苟且偷生……再后来我们兄弟几个实在不堪忍受这种屠杀自己人的行径，大家起事杀了他……可是我们的霉运并没有就此停止！乌合之众作鸟兽散之后，我们也遭到了清洗和围剿，我的其他兄弟为了救我都死了，那一次还是自己人杀自己人……然后我就不再相信官府，落草为寇，可是土匪经常内讧，我只好收服了几个比我更不成体统的二流子靠打家劫舍为富不仁者过日子……有时候午夜梦中惊醒，沮丧、痛苦、追悔、愤怒折磨的我痛不欲生！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们那些为国捐躯的兄弟，至少他们活着的时候有信仰，死的时候轰轰烈烈，死后永远活在你们兄弟的心中……而我呢？”

　　又是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拍了拍丁子的肩膀，劝慰道“你的生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你的性命和我们的一样——都是很多兄弟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的……你的命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你既然活了下来，那就该好好的活，不要就此沉沦、要替为你死去的人好好活下去！”

　　丁子摸了一把眼泪，像是突然被点醒一样，重新看见了活着的意义，带着泪花的眼睛在眼眶里闪着光……

　　大家席地而坐将之前的零食吃的所剩无几时，从室门外传来敲门声！老一起身去开门，就看见宁八和狱卒拎着十来只食盒，每一只里面都飘荡着不同的香味走进石室，老一说“这是我给宁八定的饭，大家既然都来啦，就一起消灭吧……”

　　说着让能动的人合作把食盒一一打开，里面热气腾腾的各色菜肴重又摆了一地。老一端详了一下地上摆好的菜肴，摸着下巴“酒应该快到了……”正说着就看见往日给丁子送饭的小一如期而至，带着好几个人，陆陆续续搬了好几坛酒进来！还没打开酒坛，就有熟悉的酒香钻进了在座每个人的鼻子，这是军中用来犒劳勇士归来的烈酒——烧刀子——老一在欧阳家聚餐时已经提前跟将军打好招呼，将军特意安排好，让小一送来！

　　那一晚丁子好像找回了自己熟悉的军士身份、回到从前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军中生涯，就像找到了组织一样，十分心安的喝醉了，说了好多好多的心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