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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   沈既明揽下这活计不是全然无准备,他从前做皇子时在京城中小有势力,其中便包括一家镖局。当时的老板算沈既明的心腹之一,毕竟自京城去大漠路途甚远,期间难保不出意外,需得时时提防着。然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后来他已失势,他在京中那些势力是否被李龙城清算还未可知,只说这前后已过了数百年的时日,沧海桑田,谁敢打这个保票。

      翌日,沈既明带着阿然一行人等进城。一路上,被喂下养魂丹的高挑女子咳声不断,仅是走了几步便要扶着阿然喘上好久。沈既明心下一沉,这样的体质怕是坚持不到大漠了。倘若真有那一日,不知阿然该如何自处。

      阿然对这二人不敢尽信,尤其羲翎这一头掩在兜帽下的胜雪华发,好看是好看,可寻常人哪里有长成这样的。她一面提防着,一面心惊胆战地尾随二人,每走一步都是抉择与煎熬。终于,四人来到城门前,看着城门口满贴着的寻人小像,再也忍不住,质问沈既明道:“你究竟要带我们去何处。”

      沈既明坦言:“你可听过梅园镖局。”

      阿然怔然:“你说梅园镖局?”

      “怎么。”

      “我自幼生长于京城,未曾听说什么梅园镖局,城中有一座梅园不假,梅园附近只有一家驿站。那驿站只有官家的人才能进去,难道你要带我们去那里不成?”

      “驿站?”

      他的镖局却是设在了梅园附近,难道在他病逝后,李龙城不但对曾隶属于他的爪牙网开一面,甚至收为己有,为己所用。

      倘若真如此,那李龙城未免有些缺心眼了,沈既明心里暗道。李龙城之所以能推翻前朝,与他跟随沈既明多年,将沈既明手里的牌摸个门儿清是脱不开关系的。有沈既明这样的前车之鉴,李龙城不将前朝余孽清剿个干净,岂不是养虎为患。

      城门前把守的士兵不足为惧,沈既明幻化出两张人皮面具为逃命的二人带上,顺利骗过守卫的眼睛。沈既明踏进城中,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百年前的回忆悉数涌上心头。遵循着记忆中的方向,他绕过大街小巷,停伫于驿站附近。他认出牌匾上梅园驿站四个字,不禁握紧了拳。

      街上路人行色匆匆,乞丐的乞讨声不绝于耳,时不时有头上插了稻草的女童浑身脏兮兮地坐在地上,身旁的大人神色木然,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只盼有人愿意出钱把女童买走。沈既明四人在死气沉沉的人流中逆行,羲翎人高马大,在面黄肌瘦的平头百姓中犹为显眼,惹得不少陌生的目光。驿站的把守心思细腻,他看出沈既明的意图,警觉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官家的地方,可不是你们这些人随便来的。”

      高挑女子畏惧得厉害,腿几乎被吓得软了,多亏有阿然扶着。沈既明心下一横,索性死马当做活马医,开口便问:“我想找你们管事的。”

      看门的男子从未见过口气如此嚣张的布衣百姓,当即便要拔剑:“大胆刁民!这里岂容你放肆!”

      阿然心急,脱口道:“沈公子!”

      沈既明做贼心虚,纵然他心若明镜,大昊已亡国数百年之久,任谁也猜不着他真正的身份。而阿然明晃晃地喊他沈公子,他仍是恨不得拔腿便跑,生怕李家人从天而降将他捉拿起来。沈既明不由得心中长叹,到底是他想得多了,驿站断然是指望不上的,他们一行人状貌怪异,尤其是羲翎,还是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妙。那对苦命鸳鸯苦于官兵追捕,再留下去,保不准被认出来,到那时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身处凡间,又不能施法术,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走错了路。”沈既明陪笑道:“叨扰官爷当差了。”

      说罢,他给阿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快溜。

      侍卫满面狐疑,只道:“快走。”

      “且慢。”

      沈既明背后一凉,难道被发现了?

      他连头也不敢回,生怕被瞧出端倪来。

      来者声音浑厚,似是个中年男人。他的视线掠过阿然,扫过羲翎的面容时微微蹙眉,随即直勾勾地落在沈既明的背影上。

      “公子姓沈?”

      沈既明寒毛耸立:“官爷可有什么事?”

      “沈公子请进吧,家训有传,若有沈姓人家上门,不可不接待。”

      什么家族会有这样诡异的家训?凡是姓沈的不闻不问都要接待,竟有如此道理?

      防人之心不可无,沈既明猛然转身,形容严肃,不肯听从男子一句。中年男子见他如此反应,也不解释,只道:“我知公子在猜忌什么,恕我直言,若公子不知在下的意思,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上门来。”

      见沈既明还是不信,男子又道:“家父过世前单独叫我过去,特叮嘱我这话,我原当他老得糊涂了。没想到今日果真被我遇上,沈公子,请吧。”

      ......

      出乎意料的是,这男子竟是个办事稳妥的,他先带人去了雅间,备了上好茶水。随即单独将沈既明带出来,问他有什么事能帮上忙。

      沈既明生前虽看不见,其余的感官自然敏锐得很,他不止听觉过人,走过的路也鲜少认错。京城偌大的地盘,他照样给李龙城送回李家。他看出梅园驿站只是改了牌匾,里头布局丝毫未变,不禁稍稍放松。男子轻声问他可要去什么地方,他亦照实说了:“关外。”

      听到这个答案,男子挑眉。

      沈既明匆忙改口:“附近的□□镇。我家道中落,在京城是混不下去了,好在我家在镇子里尚有亲戚,所以......”

      “无妨,公子不必再言。”男子微笑道:“家父所言果然不假。公子要去关外,在下照办就是。”

      “不是说关外大漠寻常人等不得涉足。”

      “寻常人等去不得,我家去得。”

      沈既明不解:“这是何故。”

      “公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

      “先祖受公子祖上庇护,才得以发家,如今恩家有求,不能不帮。”中年男子语气平和:“公子祖上可有一位叫做沈既明的?我看公子很眼熟。”

      沈既明心道说出来怕吓死你,我就是沈既明本人。

      也不对,他和这男子前后差了这么些岁数,这人怎会看他眼熟。况且他竟记得有沈既明这个人,李龙城分明将他从记载中完全抹去了。

      男子看出他的疑虑,他默默起身,从箱底中抽出一卷画轴。

      画轴缓缓展开。

      “我自小听过的故事,与常人都不同。家父不让我看当朝史官攥的史书,只说是胡写,他与我道,昊武帝不是沈宏园的谥号,是沈宏园的十九子沈既明的谥号。十九皇子与他父兄不同,是个难得的好人。只是造化弄人,得罪了元王,那时元王是十九皇子的近身侍卫,与他关系甚密,祖上也曾与元王有过交集。我家是十九殿下亲信,虽不知元王与他之间究竟发生何事,却知道元王起义后,生擒了十九皇子。你既是十九皇子的后代,也该知道,当年元王迫使他称帝两年,两年后十九殿下病逝,元王拿到十九皇子的血书才得以继位。”

      “先前这些我是不信的,总以为是家父哄孩子才讲的故事。家父临终前不但交待我要招待姓沈的,还给了我这卷画轴,他说,旁人不记得,我家需得记得。十九皇子就是昊武帝,这谥号很合适他。”

      “沈公子与沈既明长得极像,若十九皇子泉下有知,或许会心安。”

      画上是一行车马,带头人黑发红衣,眼覆绸绫,居然是沈既明。沈既明心中怅然,若他猜得不错,这是他行兵去关外的必经之路。这样的记忆过得太久,几乎完全模糊了,若不是男子笃定,沈既明面对这样的画像,居然不敢认。

      “这是当年祖上追随十九皇子时,为他作的画。”

      沈既明扯出一个难堪的笑来:“难为他想着......多谢。”

      “公子,我单独叫您来,不单是为了二位姑娘的事。”

      沈既明回神:“什么?”

      “沈公子,方才我就疑虑,随你同来的另一位公子是何人。”

      “他?”沈既明自然不能说实话,难道要说这是天上来的神仙不成:“他是我结识的一位好友,不嫌我落魄,愿意帮我一把。”

      “是帮一把,还是推一把?”

      “什么意思?”

      “我瞧那位公子更加眼熟。”

      想起阿然初见羲翎时的异常,沈既明意会道:“你是说当朝圣上。”

      男子反怔:“我个芝麻大小的官,哪里有本事面见圣上。我要说那公子与画中人样貌甚似。”

      沈既明大吃一惊:“画中人?”

      他端起卷轴仔细查看,果然,在他身侧有一少年,虽是侧脸,却清晰画出眼下一颗浅淡的泪痣。沈既明捧着画说不出话来,这是他尚在人世时的画像,为何羲翎会在画上?

      这人又好像不是羲翎,羲翎的泪痣都画上了,怎会忘了他的头发。

      又不对。

      沈既明阖眼,细细回想。

      身旁,右手侧。

      那位置是李龙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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