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树梢又见夏》九分星

35、第 35 章

　　红山温泉出口水温最高能达到五十六度，即使是泡池里水温也依然维持在五十度上下。
　　温佑霖一脚踩进水里，被烫的一激灵。
　　温宏宇已经一边嘶哈着一边坐进了水里，见他在池边磨磨蹭蹭，一手把他拉进了池子里，“多泡泡，舒筋活络的。”
　　温佑霖全身瞬间被热水包裹，差点烫得失了智，他扒在池边，龇牙咧嘴地享受温泉。
　　一边梁聿也慢慢进了水，能看出来他也嫌烫，但表情还是克制的，没有温佑霖那么夸张。

　　“这不该叫温泉，直接叫热泉得了。”温佑霖吐槽道。
　　梁聿看着温佑霖几乎瞬间被热气蒸红的脸颊，笑道：“习惯就好了。”
　　说完，梁聿舒展开四肢，惬意地靠在池壁上，开始认真泡温泉。

　　梁聿的长腿在水下舒展，不小心碰到温佑霖的腿。
　　大概是被烫的久了，皮肤的触感变得有些迟钝，温佑霖看着梁聿的腿和自己的腿相触，却没什么感觉，他动了动腿，才觉察出那一点奇妙的痒。

　　温佑霖没敢像梁聿一样把整个身体都沉入水底，只留着脑袋在水面上，他没有戴外机防水套，不能沾水，因此他坐得高了些，也就能趁机“俯视”梁聿。
　　梁聿的脸上溅了水，鬓角、发梢都有些潮湿，脸上虽然没有笑，但也不是一贯的冷冰冰的模样，薄薄的眼皮遮住了眼睛，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就像个心地善良的睡美男。

　　温佑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要是梁聿知道温佑齐大老远跑去淮海找隋文茜过元旦还会这么开心吗？

　　泡过温泉后，温佑霖简直浑身舒爽，舒爽过的后劲就是困。
　　困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从泡池到房间，温佑霖一路上哈欠连天，连午饭都没吃就直接去睡觉了。

　　几乎一夜没睡的温佑霖结结实实地睡了一大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擦黑儿了。
　　房间里没开灯，温佑霖睁眼就看见窗边有个人影，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

　　他试探着出声：“梁聿？”
　　“嗯，醒了？”梁聿抬头看向温佑霖，起身走到床边，打开了灯。
　　温佑霖闷闷地“嗯”了一声，看着梁聿在另一张床边坐下。

　　“昨晚干什么去了，困成这样？”梁聿低头划手机，随口问道。
　　温佑霖爬起身，抓过床头柜上的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才含糊地答道：“没干什么。”
　　总不能说他看着梁聿的照片干了一晚上不可描述的事吧。
　　“真的？”梁聿一挑眉，追问道，“没熬夜打游戏什么的？”
　　“没有，我退游好久了都。”温佑霖背对着梁聿，双腿垂在床边，指尖扣着矿泉水瓶盖，没什么气势地为自己辩解，“不信你可以上号看我的登录时间。”
　　梁聿轻轻笑了笑，说：“饿了吗？要不要去吃东西？”
　　没想到梁聿的话头换得这么快，温佑霖怔了一下才说：“行，我先穿个衣服。”
　　“要我回避吗？”梁聿说。

　　本来温佑霖是没那个意思的，两个大男人换个衣服而已，什么回避不回避的，况且他又不是光着！
　　但话被梁聿这么一重复就变了味儿。

　　“你要看也行啊，美少年的俊美躯体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看的。”温佑霖脸红了红，跳下床去衣柜里拿衣服。

　　衣柜在进门的位置，温佑霖的床在窗边，要过去，就势必要经过梁聿。
　　而且在他口不择言地说出那种话之后，要是再披上浴袍就显得他心里格外有鬼——虽然他心里确实有“鬼”，但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梁聿发现——因此只能憋着一口气，挺胸抬头大步流星地在梁聿的注视下，去衣柜拿衣服。

　　“你比你哥白。”梁聿突然道。

　　温佑霖脚步不甚明显地一顿，他把毛衣牛仔裤什么的往床上一丢，语气里带着七分怒三分酸：“你见过？”

　　“嗯。”梁聿老实承认。

　　温佑霖利落地套上牛仔裤，系好腰带才说：“我哥本质是个糙汉直男，能保持良好的个人卫生也是我妈从小管的严，但你不能指望直男认真防晒吧，他哪年夏天不是东跑西颠的，晒黑了白不回来也情有可原。”
　　温佑霖往身上穿衣服，继续说：“我跟我哥不一样啊，我一年四季都猫屋里做题，最大的运动量是每天下午大课间跑那两圈操，还没来得及晒个匀乎呢就回教室了，想黑也黑不着啊。”

　　梁聿看着背对着他穿衣服的温佑霖，他絮絮叨叨的话梁聿没听进去多少，倒是看着他窄瘦的腰出了神。
　　等梁聿回过神时，温佑霖已经穿好了衣服，抱着外套走到他身边。

　　梁聿又想到那天温佑霖在梁帆墓前说的话，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听错。

　　“走吧？”温佑霖朝门口的方向偏了偏头。
　　梁聿起身，揣好手机和房卡，和他一块下楼去了。

　　他们俩在自助餐厅随便吃了点垫肚子，等其他人一起下楼后又去了温宏宇订好的餐厅。

　　这片度假村是近几年新开发的，各种软硬件都挺新，景致也不错。
　　元旦佳节，餐厅里外布置的十分精致，和户外的整体装饰相得益彰。
　　来的人不少，大都是一家老小，所以餐厅里也就显得十分热闹。

　　温佑霖一路跟在最后，左瞧右看，冷不丁地瞥见个熟人。
　　他心里一惊，连忙拽过梁聿挡在自己右侧。

　　梁聿看了一眼抓在自己小臂上的手，奇怪道：“怎么了？”
　　温佑霖拉着梁聿跟自己保持平行，让他完全挡住自己后凑近他耳边小声说：“我们班主任！右手边靠窗那桌。”

　　虽然班主任也没明确禁止假期出行，只是班会上话里话外那意思都是“不许出去玩乖乖写作业”，温佑霖平时在学校也没多调皮捣蛋，但是在这种除了学校以外的地方看见班主任还是难免心虚。

　　梁聿看着温佑霖紧张的样子，不由得想笑，故意逗他，“要去打个招呼吗？”
　　温佑霖瞪了梁聿一眼，咬牙切齿地说：“做个人吧你！”
　　梁聿抿着嘴直乐，伸手在他后颈上捏了一下，“逗你玩呢，一会多吃点省得晚上饿。”

　　梁聿的手只在温佑霖的脖颈上停留了一瞬间，可是那瞬间的触感顺着皮肤攀着神经走遍温佑霖的全身，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颤。
　　落座后，温佑霖抬手覆上后颈，那块皮肤犹如被烙印一般，滚烫。

　　他们人多，温宏宇订的包间，温佑霖不用担心被班主任看见，没了心理上的压力，再加上他确实饿得狠了，食欲大开，吃了好多东西。
　　最后感觉都快吃到嗓子眼了才放下筷子。

　　准备从包厢出来时，温佑霖戴上帽子口罩，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探头往外看。
　　梁聿快他一步，好笑地看着他，“出来吧，没人了。”
　　“你别骗我。”
　　“不会。”
　　温佑霖将信将疑地从包厢里出来，看到班主任坐的那桌确实没人了才放下心。

　　离开餐厅，大人们就要去楼上的“娱乐会所”，温佑霖实在受不了自家亲爹五音不全的歌声，悄声跟杜司岚说他就不去唱歌了。
　　杜司岚一想也对，儿子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未成年，进出KTV确实有点不合适，“那你自己乖乖回房歇着，晚上饿了，妈妈再带你吃宵夜去。”
　　温佑霖摆摆手，“我可不吃了，撑得我快吐了。”
　　“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杜司岚说。
　　“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梁聿稍错一步，走在温佑霖和杜司岚身边。
　　“哎，那正好，你俩一块做个伴儿。”杜司岚拍拍温佑霖的胳膊，“跟你小聿哥哥先回去，要不去水上乐园那边玩玩也行。”
　　温佑霖看了梁聿一眼，又转头对杜司岚说：“那你们玩去吧，我跟聿哥先走了。”

　　餐厅和酒店并不挨着，不过都在一个度假村里，离得也不远。
　　温佑霖和梁聿并肩走着，刚好可以消消食。

　　“直接回房间吗？”走到酒店门口，梁聿停下脚步，扭头问温佑霖。
　　温佑霖抹抹肚子，他还是有些撑，这短短几分钟的路根本不足以消化掉他吃的那些东西，他想了想道：“要不再转转？”
　　“好啊，”梁聿看了看周围，“你想去哪？”

　　度假村的灯光把夜晚映的周围炫彩夺目，仿佛在人间建起一座仙宫。虽然是冬天，来来往往的游人也不少，温佑霖四周看了看，目光停在远方一片暗黑的山峰上。
　　他心血来潮，抬手一指远处的路牌，说：“我们去山上走走？”
　　梁聿眉毛一挑，看着他，“你确定？”
　　“不爬到山顶，就随便走走，累了就下来，行不行？”
　　温佑霖的眼里映着周围缤纷的光，连带着那一丝期许一起落入梁聿眼里，他点点头，说：“那走吧。”

　　他们慢慢走出度假村的范围，周围只剩盘山道边路灯映下的零星灯光。
　　这里其实也是度假村开发的范围，只不过冬天而且是晚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前后望去，目之所及也不过就他们两个。
　　温佑霖从来没有在晚上爬过山，周围的山石树木看起来都有些吓人，明明知道就是再普通不过的植物，他心里还是忍不住自己吓自己。
　　大概是出于避害的本能，他往梁聿身边靠了靠，两人衣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冬夜里格外明显。

　　“我哥去淮海了。”温佑霖忽然开口。
　　“嗯？”梁聿似乎愣了一下，才道，“我知道。”
　　“嗯……”似乎是当下的情境太过隐秘光线太过昏暗，让温佑霖心里无故地蓄起勇气，问出他一直想问的话，“你对我哥……”
　　梁聿侧头看他，“怎么了？”

　　温佑霖停下脚步，在黑暗中分辨着梁聿的表情，梁聿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跟他讨论的是别人的事一样。

　　“你还喜欢他吗？”

　　温佑霖揣在口袋里的手紧张地攥成了拳，心也跳得好快。他不知道梁聿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答案，更不知道梁聿给他的答案是不是能满足他的期待。
　　寒风呼啸而过，卷携着路旁的树木枯枝，发出呜呜的声音。

　　梁聿沉默了一会儿，就在温佑霖以为梁聿的答案是默认时，梁聿突然说：“还好吧。”
　　“还好？”温佑霖蹙眉看着梁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怎么能有中间项呢？
　　梁聿笑了一下，“从喜欢到不喜欢也要有个过程吧，你不是让我换个人喜欢吗，我在尝试，如果我能喜欢上别人，那自然也就不喜欢你哥了。”

　　喜欢别人吗……
　　温佑霖心里有点不舒服，不管是梁聿的答案还是梁聿的解释，都让他有些难受。

　　“那你还是喜欢别人吧，最好能确定那个人也是同性恋，不然你又要受伤啦。”温佑霖勉强勾起嘴角，故作体贴地在梁聿肩上拍了拍，随后收回手继续往前走去。

　　沿着盘山道走了不过十几分钟，就没法再继续走了，前方的道路正中放着一个路障，上面写着“前方道路封闭请绕行”的字样。
　　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过大雪，山上的路不好走，所以就直接封闭了。

　　“到头了。”温佑霖说。

　　他这话说的一语双关，不知道是在说眼前的路，还是路上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