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要出嫁》巨田

5、岂一言以蔽之

　　小叔叔率先下了车，齐慎紧随其后。
　　我特地等到我只有我跟齐言两个人的时候，这才开口说道：“齐言，你兄长既然是世子，又是以后的亲王，自然不会只有我一个王妃，若是他想娶小，我也同意。既然他心有所属，等我们大婚之后，找个良辰吉日让他迎娶那位心上人就是。”
　　我自认为我这话说的合理，阿娘说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妒妇，尤其是嫁到向世子这样身世显赫的人家，一定要拿出当家主母的气度。
　　况且，世子对我不错，对我家人，也是不错。
　　齐言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嘴张了半天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往年冬月中旬便该下的初雪硬生生地拖到了腊月下旬，虽然下的不大，却也纷纷扬扬洒满了整个天地，湖面上结了冰，通往湖心亭的那条栈道提前被人打扫了出来。
　　我下车晚了会，小叔叔跟齐慎已经走了许远，隐隐约约竟看到小叔叔甩开了齐慎的手。
　　唉，看样子两个人的矛盾还是没有化解。
　　齐言见我不走，问道：“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
　　我扯住了他将要抬腿的步子，说道：“先别过去，齐慎上次跟我小叔叔生了过节，这会让他们好好聊聊。”
　　齐言看我的眼神似乎是恨铁不成钢，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去。
　　我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修养真是比齐慎差远了。

　　下人们温了酒，又摆上的糕点，退到一旁等候吩咐。
　　小叔叔站在栏杆处，凭栏眺望，不禁感叹造物之精妙。
　　齐慎也是文人，站在小叔叔身后，眸子里的小叔叔倒映在这天地之间，光彩熠熠。
　　我有心让他们二人多聊聊，毕竟都是文豪墨客，可能赏赏雪、吟吟诗便化解了矛盾。
　　于是我拉着齐言坐下，又尝了两口点心。
　　味道真是不错。

　　齐言眼神里略带鄙夷，自己倒了杯酒下肚，冲我冷哼一声：“倒是心大。”
　　看样子还是为齐慎娶小的事情，我才是将来的世子妃，我都不在意，齐言怎么这么伤心。于是我斜眼看他，又拿了一块糕点说道：“娶小是必然的，你日后也会成为郡王，难不成你只娶一个妻？”
　　齐言果然被我说的说不出话来，只好闷头喝酒。
　　我又吃了几块糕点，给齐慎娶小的想法又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还是忍不住问道：“齐慎跟那位姑娘感情深厚吗？”
　　我问这话不是为了别的，既然齐慎对那位姑娘情根深种，我若是横插一脚想来最后遭罪的还是我，虽说我感觉齐慎对我也不是完全无意。

　　齐言一听我这话顿时放下酒杯，凑过头来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我兄长对心上之人一见钟情，为了他可以放弃爵位、财富和名望，自然情感深厚。”
　　那我更是困惑：“既然这样，为何他们不在一起？”
　　齐言似是泄了气地回答道：“困难太多，岂是一言可以蔽之的。”
　　我本就无意夺他人所好，若是齐慎真的跟心上人两情相悦，我也可以托祖父出面，推了这门婚事，只是我若是想再找下家，便是难了。毕竟是被赐过婚的人，谁能跟天子对着干。
　　齐言见我沉思，手掌在我眼前一晃，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把刚刚的想法跟他说了，齐言大概也是没有想到我如此大度，御赐的姻缘都要推了，眼神里竟然流露出几分赞许。

　　我本来学识不高，赏雪这种事只能拉我凑凑热闹。但是小叔叔不一样，一篇《琼枝赋》名动京城，全文无一个“雪”字，却将大雪时分的磅礴大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多少人慕名前来求亲都被我母亲挡了回去，跟我说这些名门闺秀无一人能配得上我的小叔叔。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回过头去问道：“小叔叔，你今日要作诗吗？”
　　小叔叔似是被我吓了一跳，红着脸把站在他身后的齐慎推开，露出半张脸对我说道：“不了，今日没有雅兴。”
　　于是我又转过身去吃糕点，又听到小叔叔低声说道：“不行。”
　　齐慎的声音压得更是低，说了一长串的话，我也听不清楚，只听到小叔叔连连说道“放开”、“不可”。
　　我叹了一口气，这两个人怎么还是没有和好，于是说道：“小叔叔，你跟世子过来坐吧。”
　　小叔叔看我的眼睛湿漉漉的，真是好看，但是越是读书之人越是认死理，大概是齐慎做了什么事情惹到了小叔叔，这才不肯原谅他。
　　齐慎平时总是带着笑意的脸上这会也是满是严肃，看着我犹豫说道：“阿乐，你......”
　　我站起身来打断了他：“小叔叔，你莫要跟世子生气，上次他也道了歉，这次又带我们出来赏雪，你就别再生气了。”
　　小叔叔显露出为难之意，也不看齐慎，大概是不想我为难，终归是点了点头。
　　我这才高兴起来，将小叔叔的手与齐慎的手交叠，放到一起，说道：“那说好了，你们日后可不要再吵架。”
　　齐慎握住了小叔叔骨节分明的手指，冲我笑道：“那是自然。”

　　齐言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赏雪回来之后，小叔叔特地找我秉烛夜谈。
　　“阿乐，你...觉得世子如何？”小叔叔吞吞吐吐，问了我这么一句。
　　平日里我跟小叔叔关系不错，这会小叔叔关心也是正常，我略微思索了一下道：“世子为人方正，气度翩翩，对我也是有诸多包容。”
　　我知道小叔叔与齐慎有枝节，又说道：“小叔叔，世子虽之前与你有不快，但是却能放下架子，坦然认错，这份胸襟，京城又有几个男子能做到。”
　　小叔叔似是被我说服，抬着头望着我，眼神深邃，半晌才说道：“可我觉得，世子或许并非良配。”

　　齐言也说，齐慎并非是我的良人，看样子小叔叔也知道了齐慎已经心有所属。
　　念及此，我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小叔叔，你也知道世子已经有了心上人，之前我已经听说两人情深义重，感情深厚非常人所及，我想过了，若是世子真真放不下，日后娶来做侧妃也是可以的。”
　　小叔叔看我的眼神中既有痛惜又有懊恼，似是咬着牙问我：“谁说他们二人情深义重，感情深厚非常人所及的？”
　　我一愣，难不成齐言还能骗我，皱着眉头回道：“安亲王的二公子齐言对我说的，小叔叔，你也认识齐慎的心上人？”
　　小叔叔被我一问，反倒是低下头，视线不知定在了哪里，连忙说道：“我怎会知道，只是若是这样，你嫁过去不是太受委屈？”
　　其实我也想过，真是迎娶了齐慎的心上人进了门，少不得我要受冷落，若是他那心上人是个温婉善良的还好，若是藏了恶毒的心思，那真是难有好下场。
　　我面色忧愁道：“世子娶我，世人都会说我们高攀，怎么会看我受不受委屈。大不了，我去求祖父，让他推了这门婚事。”
　　小叔叔大概也是想到了这是皇上御赐的亲事，叹了口气说道：“阿乐，你若是想嫁，小叔叔亲自送你上轿，你若是不想嫁，小叔叔便护你余生。”
　　这话说的真切，让人不由得动容，我握着小叔叔的手安慰道：“小叔叔，你不必忧愁，齐慎对我也算体贴，不见得他那心上人就一定入得了安亲王府的门。齐言也说，他们二人之间的阻碍重重，非一言可以蔽之。”
　　小叔叔浑身一僵，低头喃喃道：“是啊，岂是一言可以蔽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