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洋之

15、秋分舒黄叶心凉人

　　在这天高气爽的秋天里，天上的云一朵也不见，大雁在天上成人字形飞。
　　这般舒爽的风也是春秋所没有的。
　　用猫儿的话说就是两个字：舒服。
　　可是每当他练青温所说的“十八般武艺”时，只要稍有瑕疵，稍有不专心，他就会被青温罚扫落叶。
　　是呀，那柳树落叶纷纷，只一会便堆得满地都是。
　　他扫呀扫，硬是扫了一个时辰。要真等到不用扫，那也得是深冬了吧。
　　有几次他偶然回头一瞥，蓦然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在回廊处远远望着他，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猫儿心里愉快叫好：呀，卯七一定是心疼我了。
　　可他渐渐发现好像不是他想的那回事。
　　有次他趁卯七望向他时的低头片刻，他偷偷潜伏过去，躲在暗处。
　　可透过草丛偷窥时，他却惊讶发现那样一副凝重且忧伤的脸。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卯七。
　　他顺着卯七的目光寻找，可一无所获。
　　是什么呢？是院子里的什么呢？台上斑驳的苔？天际的大雁？纷飞的落叶吗？他不清楚。
　　他再看向卯七的那副面孔时，只觉得堵心，只觉得心疼。
　　为什么要露出那样一副表情？明明只是微微蹙着眉头，望向远处，为什么会让人感到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
　　他不懂，又不好贸然开口问卯七，便去问青温。青温在练武这方面对他要求严格，但不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青温，我有一事不解。秋日这般舒爽，为什么会让人感到悲，不，感到不好呢？”
　　青温不紧不慢这样回答他：“你只是个孩子，不识愁滋味。你看老人遇到秋天，多是感到悲痛的。”
　　“为什么悲痛？”猫儿追问。
　　“是因为愁吧。我也说不清楚。也许秋天的落叶就会使人联想到生命的尽头，或者死亡那样的事。”青温抿抿嘴，看着不语的猫儿，不知说些什么。
　　秋夜，凉丝丝的。
　　每一阵秋风起势，猫儿都要担心明早的黄叶会不会多到扫不完。
　　可他听着身边卯七起伏的气息，不禁问：“卯七，我还能和你睡多久？”
　　卯七并未熟睡，“怎了？你又不能和我睡一辈子。”
　　“可是，我一个人睡不着的话，怎么办？”
　　“那你就继续和我睡一张床，直到你能一个人睡着。”卯七轻轻笑了。
　　猫儿听到卯七的笑声，便胡思乱想。
　　他想问：“为什么你看着秋天的景会悲伤？”
　　那卯七的回答会是“境由心生”还是“小屁孩不用管”？
　　如果他问卯七在想什么，卯七会告诉他吗？
　　猫儿就这样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他在卯七的怀里读《庄子》。
　　中秋佳节至，一桌子的好果好酒好菜好点心。一箱箱礼品至，卯七照单收下。
　　桂花香弥漫，红红鼓鼓的石榴，圆圆香香的月饼和月亮。
　　三人欢笑着，嬉闹着，酌几杯酒，简直不知时间为何物。
　　年纪最大的青温也会胡闹，咧着嘴傻笑；年纪最小的猫儿也悄悄舔舔清酒的滋味，吐吐舌头。
　　“来来来，举杯邀明月了！”卯七显得极为高兴，眼角脸颊泛起浅红，已有些小醉，却还握着酒杯不撒手。
　　“卯七，你可别闹了。你太高兴了，喝完这杯，咱就不喝了。”青温拍着卯七的背劝道，把猫儿盛浅浅清酒的杯换成了甘蔗汁，“多吃些菜。”
　　猫儿看着眼前情景发笑，要一直这样过节热闹多好，不要忧愁，不要烦恼。
　　天边泛起了一线隐隐约约的白，青温这才吃力地把卯七送回玄石阁，说什么也要送，无论猫儿怎样劝说。实在话，这三人中，也就属猫儿最为清醒。
　　青温的步伐微微摇晃，卯七早已呢喃不清。
　　“猫儿，我先走了。卯七的话，你留意看着。他斯文，喝酒一般不会耍着闹。”青温把卯七扶到床上，便离开了。猫儿暗想：但愿青温师父会脱衣上床，盖好被子。
　　看着床上醉醺醺的卯七，猫儿蹑手蹑脚过去，“卯七？”
　　随后他又笑自己，喝成这般，那儿还能答话？自己居然想着他会回话。
　　先脱衣服，拿毛巾给他擦擦脸，再给他盖好被子，这样就行了。
　　可正当他解开卯七的腰带时，卯七却像醒来一般。
　　他微眯着细长的眼睛，嘴里咕囔着什么。眼角的绯红微消，脸上却显些白。嘴唇红润，有水的光泽，散发着一股不是极浓重的酒香。靠近一闻，不光是嘴唇，连那身鹅黄色衣服的衣襟都有酒香飘飘。
　　猫儿呆住了，犹犹豫豫，不知作何。
　　卯七似乎是无意识的，只是眯着眼，并无其他举动。
　　猫儿试探般小声叫：“卯七？”并无回应。
　　鬼使神差，猫儿伸出手触碰卯七泛红的脸，有点烫，像发烧了一样。可是，他慢慢把手移到卯七的嘴唇上。那泛着微红的嘴唇摸起来很柔软，看起来赏心悦目。
　　明明他只是坐在一旁端详卯七，明明卯七醉酒躺在一旁，卯七却能爬起，把他推倒在身下。
　　卯七没有用力气，猫儿没有去反抗。
　　或许等到卯七把唇覆在猫儿的唇上，猫儿才意识到。
　　他的心在快速地跳动，脸颊在快速升温，耳朵在迅速变红，尽管那只是一个轻轻的吻。
　　“我要带你们去出去玩，不管文件了。”谁知，说完后，卯七倒头就睡。
　　可怜猫儿在一旁，强按心头起伏，脱下卯七的外衣，帮卯七盖好被子。
　　烛灯熄灭，静夜无声，猫儿抚摸自己的唇，眼神不禁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