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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命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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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摘果的一群想是都往林深处去了,晁盖等人在这边已听不到动静。
但那一带柿子树高耸入云,时不时抬头能见呼延灼或杨志在极高的枝头或爬或站,有时轻轻地一跃,便有几丈之远,稳稳地落在另一株树上。
晁盖等见了这般功夫自然吃一惊,此时除了蔡安却没一个呼延家的人在场,不过还有赵虞侯替他两个吹捧宣扬。
这一伙人坐了多时也厌烦了,有时借着起身去净手,就在四周多转一转。
席前吃得杯盘狼藉,也没人在意。采莲蓬的还在埋头采,摘果子的还在疯玩,此时日头已将要下来了。
赵虞侯百无聊赖,向蔡安抱怨道:“李都牌好不省事,去便只索劝着小官人早些收手罢了,却纵着他们和村野小儿一起撒欢,看着等到天黑罢!”
蔡安知道那几伙争相攀比,定没尽兴,只是确实不好教众人久坐,便要自往林里去寻。
赵虞侯正想活动筋骨,拦下蔡安道:“还是我前去,料他们还肯听些。”便抖擞衣裳,往林深处去了。
晁盖和吴用两个起身去看落日,走到一处花草繁盛的所在,背着人闲谈,偶然提到胡亚仙。
吴用冷笑道:“这小娘子真是心机深沉,故意做这么个引人怜惜的样,实则却是想攀个贵婿。”
晁盖方若有所悟,却道:“她已是孤身无靠,何必太过苛责,无论跟哪个成一对都是好前程了。”
吴用道:“怕不是做梦?若肯屈身做小,还有几分能成,只怕她忍不得!”却也不再议论了。
吴用道:“小生还欲在这一带走走,晁兄请先回罢。”
晁盖只道他要登东,便先走回席去。赵虞侯还未归来,胡亚仙和丫鬟翠枝也不见人影。
少时,只见亚仙和翠枝各提一罐清泉水,说笑着走来。众人分饮泉水,这时赵虞侯也满面不快地回来了。
蔡安问他道:“如何?”
赵虞侯只顾端起水来牛饮,也不答话。
……………………
林子里,俊卿站在树下,对着上空喊道:“天已快黑了,咱们的果品会还怎么做?”
呼延灼在树枝上答道:“索性都一包带走,回去再吃便是了。”
杨志在他头顶的树巅上,偶一远眺,看见那些人还坐在原地。那里本是“断金亭”的所在,夹在荷花淀和矮树林之间,从这高处可见,那一带东边有一泓泉水,西边是灌木花丛。
太阳余晖射在花木上,杨志眨眨眼,那里却如何有个麻布口袋?
原来是倒着个身穿麻布宽衫的人。
杨志怔住了,好一会才摇晃树枝,叫呼延灼道:“你快看!”
呼延灼仔细盯着他所指的方向,不可置信地道:“那是吴用?死了么?”
杨志道:“你看他身上是不是插了把刀?”
呼延灼道:“可不是么,真的这就死了?!”
俊卿听不到他两个说什么,急向上问道:“怎么了?”呼延灼和杨志大声呼唤李牌,一边从树上跳下来。
摘果子的几伙都隔得不远,彼此能见,先时还不干己事地嬉闹,听说出事,才惶惶不安地陆续赶拢来。
小毛头们一起穿过林子,赶往花木丛,看见吴用面朝下倒在那里,背上插着一柄腰刀,早已断了气。一片声喊起来,才惊起晁盖等人并阮家夫妇寻过来,都大吃一惊。
萧让道:“实没想到他这便让人害了,刚不是才和晁兄离席,在近处转转么?”
晁盖见了尸首又惊又恸,听见说,赶忙道:“我两个闲话一会,他便要我先回。我只道他净手便来的,谁料这会工夫竟出事了!”
金大坚道:“晁兄回来才有一刻工夫,我们也只道他还在闲转。”
呼延灼问道:“尸首上这柄刀是谁的?”
他来时便扫了一眼,他自己、杨志和李牌的腰刀都好好地系在身上。
出门时各人虽都带了器械,但游船时因怕累赘,多数人带的朴刀、杆棒等都跟行李一起寄在打鱼庄上了。晁盖和吴用自然也不会带着兵器来赴宴,一行人里只有他们三个和赵虞侯随身带了腰刀。
赵虞侯看着这刀便与自己的一般模样,往腰里一摸,果然空空如也,慌地叫道:“是小人的腰刀,却如何在这里?何人拿了它来行凶?”
众人目光都聚集在赵虞侯身上,吓得他急分辩道:“总不会是我干的罢?我那时往林里与他们说话,人皆见的,况且如何还拿自己的刀来杀人?我记起来了,从在席前坐下,我便把刀解下来放在身旁的。”
蔡安等道:“这确实,我们曾见来,却几时不见了的?”
人都吵道:“席上乱乱纷纷的,有谁一直盯着它来?”
赵虞侯道:“须不干小人的事,必是有人偷来栽赃陷害。”
萧让等都道:“我们都与学究先生无冤无仇,谁肯干这事?”
这时天色已昏暗了,众人围着尸首,都感到周遭阴风阵阵。
阮大嫂将小五和小七揽在怀里,韩旭和耿周吓得做声不得,俊卿紧贴在呼杨两个身侧,萧娘子跟亚仙、养娘唬做一团,翠枝颤抖抖的,几乎要哭出来。晁盖和赵虞侯因众人疑,也自有些不安,一群人里只有李牌、蔡安和阮大郎神色如常。
萧让和金大坚在平常人里也算胆壮的了,只是突逢凶案有些不适。他们本以为呼杨二人在阵上见的死人多了,总不至于有什么,但偷眼看他神色同样有些震动,只怕的没其他孩子那样明显罢了。
他们哪知呼杨此番心里的惊异,最狡诈的“天机星”就这么死了!如不是有大本事的,谁能害得了吴用?凶人就在他这伙人当中,但他俩总不至于认为是赵虞侯或晁盖干的罢?
呼延灼到底不能教人看轻了,当即稳住心神,教点起灯来。
阮大郎敲开火石,点起数个火把。只见此间山林静谧,远处烟水茫茫,他们乘的那几只小舟还系在岸边,一时却走不得了。
呼延灼道:“我等先不要自慌自乱,人命事少不得要经官的,趁着没离了此地,先把当时情形都仔细忆起,到时也好答对。”
众人七嘴八舌地乱说,有人道:“最后见吴先生的人总是晁保正。”
杨志道:“那也不见得,不在眼前的都有机会,还是从头细究一遍。赵虞侯,你何时来找的我们?”
几个人回忆道:“他离席是在晁吴两位之前,回来是在晁保正之后。”
呼延灼道:“据这么说,赵虞侯是一个有机会的”,他先止住赵虞侯分辩,道:“我们在林里虽曾见你,但来回这一大会工夫,中途到这里也是可能的。赵虞侯之后,还有谁离席了?”
席上的几个都一阵紧张,他们今日坐了那许久,中途每人都起来过,幸好人命事是在那短短的时期内。
萧让和金大坚道:“我两个虽曾起身闲走,但在赵虞侯离开前已回来了,之后当只有晁吴两位,旁人应没走开过。”
蔡安道:“我先时去泉边取了一次水,也在那之前。”
提到“取水”,翠枝明显地抖动了一下。
晁盖想起来,道:“胡小娘子和丫鬟也曾提了罐去取水,在我之后回来的。”
呼延灼马上看向她两个。
亚仙镇定地答道:“当时水吃完了,我和翠枝一起去泉边走过一遭。现在想起来,是在赵虞侯离席许久之后,回来时晁保正似才入席不久。”
众人道:“确实如此。”
翠枝道:“我跟姐姐一路都没分开过,那眼泉水刚好在另一头!”
几个男子都道:“小娘子安心,不过是逐个问一问,你们妇人家哪里使得刀杀得人?”
众人回忆罢,都道:“只是这样了,之后赵虞侯便也归来,到发现尸首再无人起来过。”
杨志忽然转向翠枝,问她:“翠枝,你怕怎地?难道曾听到、看到什么?”
翠枝道:“官人休怪,小婢子从未见过这样死人,一时间唬得软了。”
人都道:“这么点大个丫头家,也难为她。”
呼延灼却严肃地发话:“诸位若看到什么,还是都说出来的好,到官司少不得问得比这凶哩。”
那几个连亚仙和翠枝都答道:“并不敢有所隐瞒。”
呼延灼道:“那好,赵虞侯的腰刀究竟是何时不见的?那么长的须不是个小物事。”
众人喃喃讷讷地议论不清,呼延灼只好问俊卿:“你回来那一趟曾见有刀在么?”
俊卿哪里曾注意这个,此时仔细回想,只记起他跟亚仙说话,亚仙分果碟摆在众人面前,顺着这回忆起席上的各种物事,忽然说道:“不在了。”
亚仙、翠枝、蔡安等都道:“果然那时就不在了。”
众人到此时毛发直竖,从那时起,他们中的某一个便在暗自谋划行凶了。
俊卿抬头道:“我们走罢,先离了这里。”
在场的心里都认同这话,有的便问:“尸首怎么办?”
李牌道:“尸首先不能搬动,须得官司派人来检验过。论理该先报地方看了的,只是在这等荒僻的所在……”哪里寻邻舍坊厢作证。
正在此时,水泊里却有船只,望着他们火把光亮,飞也似地摇来。船上远远地有人叫道:“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