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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法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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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荏苒,早过了半年以上。
各军州盗匪愈发猖狂,幸喜本路辖区内太平无事。呼延灼和杨志这一向跟着呼延通见习,下属各州县都走遍了,并没遇上任何蹊跷古怪的事。
自呼、韩两家定亲以来,四姐和韩夫人事事称心,只有韩俊卿今年乡试要进场,已投名听候消息,目下要回原籍济州府考试。
俊卿虽是头回出考,难得他平日学问扎实,看得这一个秀才如囊中之物。
只他到底年幼,远路离家,父母放心不下。便差了赵虞侯跟随他去,另带两房家人、两个随身小厮,还有押车、跟马的随从若干人。
韩夫人还不满意,道:“孩子家从没离过爹娘,到了时候岂不慌乱?且路上不太平,老家的房子也住着空荡荡的怕人。
咱们跟呼延家已做亲了,他家那两个也不是外人,又一向与二郎处得好,如今就央他陪着同走一遭,也不为过。若能跟亲家借一队军兵防护,还更稳妥些。”
韩知府道:“你休提借兵。这个是私事,隔州跨府的,不好太过招摇。只要他两个跟去,也用不着另添多少人马防护了。”
他便对呼延通说了,都商定妥当,到了日子都来韩家会齐。
呼杨两个带的是蔡安、耿周、李牌和十个军士,也有一大批车马行李。
不提俊卿有他两个作伴心里欢喜,呼杨二人此番出游,也很有些兴奋。
做家长的难免交待几句。
韩知府对俊卿道:“你不谙世路,在外面多要倚靠姐夫,你三人以他为首,凡事多听从指点。”
呼延通笑道:“跟他学能学出什么好来?怕不还翻到天上去呢。”
韩知府道:“说哪里话,大郎、小郎如今都十分出息,能独当一面了。若不为咱们至亲,也不敢耽搁他俩的正事。”
呼延通嘱咐儿子道:“你两个一路仔细些。小衙内早晚温书,你们要多照应他,不可只顾了自己贪玩。”
诸如此类的话也交待不尽,他三人都一一应了。
此时起程还早,家人尚在装载行李,他们三个便进后堂花园里等待,坐在湖畔亭子里。
才刚坐下说不了几句话,远远地只见三个使女,托着红漆托盘,一路往亭上来了。
头一个到跟前,放下三盏绝细好茶;第二个将出两碟敲好的胡桃肉、白松子,看着剥得极仔细洁净;第三个捧出玻璃盏盛的时新瓜果,都洗净切开的。
呼延灼道:“我们已吃过茶了,不劳费心。”
头一个青衣丫鬟抿着嘴笑道:“这个自然与前面的不同,是姐姐专门准备的。”
杨志和俊卿都看呼延灼。呼延灼无法,只得端起茶来吃了。
俊卿预感到四姐多半就躲在哪一丛花树后面窥望,她这几个丫头又一副看热闹的神情,只顾站在这里。便皱眉道:“荷香,你们送完了便去罢,只顾在这里待怎地?”
那几个临行,青衣的又嗤嗤地对俊卿道:“哥哥,姐姐对你说的话,休要忘了。”
这几个走开,他三人方自在谈笑吃喝。
杨志也习惯了每次来韩家,韩四姐必要使人出来表现一番的。因与俊卿取笑道:“交待你什么事?必是要你看住了他不许捣鬼。”
俊卿倒是有些老成的,对这般露骨地通情达意看不太惯,因而几句话遮掩过去了。
因谈起去济州的道路,呼杨两个比着前世记忆,道:“这一路也甚是好走,不过三四天的行程。”
俊卿道:“来回路上倒不耽搁什么,只是到那里考完了还要等候放榜,这却有一两月才磨完。耽误姐夫和二哥的正事,我却有些过意不去了。”
呼延灼道:“这有什么耽误的?你也知我们只是见习,又不正经当差,这一向也没甚要紧事,巴不得松散松散呢。能出去自在,正合心意。”
杨志道:“尤其去的是济州。”
呼延灼接口道:“济州属下各县多有名胜古迹,到那里正可好生游览观玩。便是没什么可看的,有那许多闲暇,还可以往临近州府转转。郓州离得也不远,没准还能有机会去看师父呢。”
俊卿总觉得他俩兴奋得太过了些,狐疑地道:“你们不是有意地去找什么罢?”
呼延灼和杨志同时叫道:“找什么?”
俊卿道:“我瞎猜的,是不是和那件事有关?你们找遍了这近处各州县,未见端倪,能有机会出去探寻便开心了。”
呼延灼把眼向四周巡视一遍,这亭子附近未见有人来,才低声对俊卿道:“阿舅,你知道多少?”
俊卿道:“我虽不比你们理事,那一件事合州多少人见的,父亲还就在当场,我自然也听说了。
除了这个,却多一毫也不知晓。只是听说本路防务都加严了,你两个又跟了总管下去各处巡查捕盗,因此猜测你有些线索。”
呼杨二人一个对视,杨志道:“我们也没更知情,不过胡猜乱撞而已。”
………………
“那一件事”太过敏感,人都不大敢直言。
原来当日圣旨下到青州,表彰文武帅臣剿匪有功,呼延灼、呼延焕这两个少年也给与嘉奖,各赐宝甲一副;召令将擒获的贼首,就在本处斩首号令,来日押赴市曹施行。
本是春风得意之时,两家也乘此吉日,通了婚书,下了定礼。呼延灼亲手往韩四姐发髻里插戴了一支金钗,合州官吏都吃了两日庆喜筵席。
过了几日,自牢里取出邓龙、燕顺、王矮虎,犯由牌呈堂,当厅判了三个斩字。韩知府亲去监刑,青州城里看的人亚肩迭背。
三个囚徒到此境地也只有唉声叹气,吃了长休饭、永别酒,几十个卒子推出牢门,四周团团列着持枪刀的军士,前呼后拥,一路押到市曹十字路口,当街跪下。
待到午时三刻,行刑刽子先拿过邓龙,开了枷,一个扯住头发,一个掣起鬼头法刀。一刀下去,可怜邓龙悍勇半世,就此化作南柯一梦。
燕顺和王矮虎都吓得面无人色,只待伸头受这一刀。
正在此时,这法场之上忽地卷起一阵怪风,霎时飞沙走石,罩得天昏地暗,如一层黑云布合了上下,更兼冷气侵人,逼得毛发直竖。周遭一片黑腾腾的,对面不能见人。
街上看的人都慌了神,有的惊得乱走乱窜,有的蒙头掩面,动弹不得。
一众官兵、狱卒也惊得没摆布处,哪里还顾得上人犯。有几个会事的便牢牢护住韩知府的马,其余的都你磕我撞,乱乱纷纷。
过了大约半刻,风息云散,黑气消弭。几百个做公的和那刽子手定睛一看,顿时吓得目怔口呆,罔知所措。
只见法场当中,那邓龙固是身首分离,死在地下;那燕顺和王矮虎两个,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两副死囚枷劈开在地上,铁索也都断成两截。
方才风起时,看热闹的百姓多有走散的,却仍有不少还在原地。
知府和官兵见事体不妙,四下搜寻不见人犯,那一阵风又甚恶,便知有神魔作怪。百姓也怕惹祸上身,一哄都散了。
韩知府甚是烦恼,教仵作收了邓龙尸首,打道回府。只教人传说道时有雷雨风云,那一阵大风里另两个死囚也已斩讫。合州人也都不敢多说多问。
原来当时只有法场周遭三五里远近有风,别处却一切如常,因此呼杨两个还无知无觉。后来韩知府对呼延通说了,呼延通又告诉他俩,才大吃一惊。
旁人只道是遇上妖法,却不知何人所为。
呼杨二人细细打探了,听得那法术是“狂风乍起,黑气冲天”,心里都有些不好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