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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反思 ...

  •   却说自二龙山上出事,那邓龙是个极有胆识决断的,连夜带人修筑工事,建起三座关闸,将上山之路紧闭了。寺庙周遭又以木栅围城,防守得固若金汤。
      邓龙当即改换旗号,以寺院建成山寨,自立为王,将法号废了,仍唤作金眼虎邓龙。满寺僧众无不拥戴,从此都换下缁衣,养长头发,明火执仗地行事。
      虽然呼延灼一把火将他多年积蓄烧得殆尽,好在抢救及时,未曾殃及地上,殿宇内还有些当日募化的存粮,受官军围困也能支持数日。
      待山下呼延通的兵马一撤,邓龙便率人下山,为山寨生计大举借粮。
      那燕顺与清风山众喽啰在此受困多日,危机一解,赶忙踅下山去,不敢从清风镇过,一行人绕偏僻小路步行,千难万险地回到自家山头。
      王矮虎早已听到风声噩耗,今见他们灰溜溜地回山寨来,相顾悲戚感慨,忙闭了门再行商议。
      呼延通自那日韩知府教他退兵,心里好没意思。城外只安着二三百人马在清风镇,自此只顾守御州府城池,加紧操练军马,余者暂都懒怠多问。新年将近,城内街市诸路买卖云集,好不喧哗热闹,每日也要巡逻警视。
      韩知府自调了本州捕盗巡检,带所属二百来兵马,差他去龙溪县地面,会同县里官兵一体守备,以防二龙山贼寇作乱。
      腊月二十八日傍晚,邓龙点起四百悍勇喽啰下山,乘着天黑行事。
      他们选定附近三五户常做布施的富室,都是熟门熟户。强人持着火把、器械径杀入去,将庄内粮米、金银细软搬个罄净,连那些牛羊骡马一并牵了回去。村中男女老幼四散了逃命,一时哭喊声震地。
      巡检司官兵听得消息,集结人马到来。邓龙指挥群寇,迎住厮杀。
      众军敌他不过,转身便逃,吃那些喽啰一通赶杀,杀倒五七十个,又活捉了二三十人,抢了三四十匹马,余下官军各自顾命奔逃回去。
      县里官兵听得,如何还敢来送命,都躲在县衙内闭门不出。
      二龙山众人杀红了眼,不论军民良贱,遇着有拦路的便砍,一应财物不管不顾都装载上车,家下庄客都使绳索缚了掳掠回去。厮杀一夜,满载钱粮而归,捉得军民壮丁统共一百来口。
      邓龙等回到山寨,大肆庆功,将劫得的财物一半归公库,一半拿来奖赏众人出力;储粮都存入仓厫,人马待驯服了补充兵力。随即杀牛宰羊,大做筵席。
      山下官军收拢了残兵,计点了死伤人口,呈报知府:虽是劫掠了几户百姓,幸而县里无碍,官库钱粮得以保全。
      次日,消息传到州里。呼延通听见了,当时无话,回家来无人处,自对着妻子抱怨一场,言语中百般讥讽那韩知府好没分晓,致有今日之祸。
      吴氏倒好生哀怜百姓无辜遭难,官司又要粉饰太平,料不过州里递一纸状子,也没个申诉处。
      呼延通道:“他还怨咱们造衅挑起兵祸,今又如何?我若不是为孩子份上,我倒乐意兜揽这些事呢?”
      吴氏听了这句,且不顾感叹,冷笑道:“可知你是为孩子!孩子往那豺狼虎穴里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回到家里倒让自己亲爹打得下不了床。明日就是除夕了,你倒好让他们在床上迎新年呢?”
      呼延通听她又数落这事,道:“大年下多将息几日值得什么,他好得活蹦乱跳了,指不定又生什么新事故,如今这种风头还经得起闹新花样?正好还避一避。”
      吴氏本来从不拦着他管孩子,只这一次心疼得紧了多嗔几句,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
      呼延灼和杨志受这一顿重责,只得睡在床上将养。头一两日睡得够了,躺得浑身难受,心情也极是郁闷。
      只因他们自忖已有过错,累得父母忧心,才不好使性子发泄,又有家人小心看护照料,已是好得多了。只是呼延灼总有一股无名焦躁,时不时地涌上心头。
      这一日呼延灼沮丧过了,倒似有一丝拨云见日的兴奋,唤了蔡安来问道:“有什么吃的?”
      蔡安见他终于有胃口,道:“有新煮的羊肉。”
      呼延灼道:“再打些饼来,盛两碗羊羹配着吃,切一盘羊肉。”
      又问杨志,埋头睡着不应,呼延灼自己觑着加道:“再要一碗蝌蚪粉,调些酸辣的料汁。”
      蔡安与他俩说去了。呼延灼自己套上上身衣服,歪在床头半撑起来,取过一条厚绵褥铺在屁股底下,就这么坐了起来,又去扯杨志。
      只见杨志大半边脸都埋在被子里,只看得见青色那部分。呼延灼拽开被子,他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打量呼延灼一番,道:“你这便又抖起来了?”
      呼延灼道:“什么话!你怎地还没缓过来?”
      杨志道:“我一直就是这样,没像你好一阵歹一阵的。”
      呼延灼把衣服扔给他,道:“想得通了,自然也就好了,只先得知道自己郁闷的是什么。”
      杨志道:“我哪知道你郁闷什么,我只是疼的,待疼过了才好得了。”
      呼延灼不理会他,兀自顺着思路思考下去。杨志自己穿了衣服,也坐起来。
      呼延灼沉吟半晌,却仍纠结不清,道:“这一步暂且先略过,先说对策。我觉得咱们须想出一套说法来对爹爹解释,不然以后还挨得起打呢?”
      杨志道:“那须得编好了,本来不见得把你几日一比地追究,若是编的不妥被听出来了,倒是现成再添上一顿。”
      他两个一本正经地研究怎么防着在家里挨揍,呼延灼觉道好没出息,道:“那是自然,这几日咱俩一块细想怎么说,我只是先跟你提这一点。其实你知道爹爹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
      杨志便总吃亏在不能如呼延灼那般,父子天性相通地看清自己在哪里触怒呼延通,不确定地道:“不是因为咱们欺瞒他么?”
      呼延灼道:“这不消说,只我猜测其实不是关键。要紧的爹爹心里有些怕他护不了咱们,咱俩又不听话。”
      杨志听如此说,便想起他爹质问他那一句,当时只顾上后半句,原来前半句也是大有深意。
      又听呼延灼细说道:“我觉得其中虽有误会,大体上他的判断倒没错:在我们身上做这局,非一日之功,咱们竟一点都不知道;
      再则不是让耿周去打探“外面人怎么说我们”了?耿周学回来的那些,也不知是谁编排造的势。总而言之,如今咱俩的处境确实不妙。”
      呼延灼说到这里,倒觉得堵在心头的乱绳快要解开了,“你还道我郁闷什么?也只有你这样的,才能没心没肺下去。”
      对呼延灼的心思,杨志倒有些能够摸着门道,道:“你是愁自己做的不足呗!”
      呼延灼一股邪火又烧上来,道:“简直太无能!本该由我来守护全家周全的,如今还有何面目……”他欲言又止,哀叹一声。
      杨志揣测呼延灼的话,大概是星魁做成这样很是挫败之意。欲待安慰他几句,呼延灼自己倾吐出来,已是畅快多了。
      他两个正在议论,见蔡安提了桶盘进屋来,忙止住话头。
      蔡安见他俩自己坐起来了,忙安了炕桌,将出桶盘里一盘羊肉、一盘饼、一盘青菜木耳、两碟辣汁、两碗羊羹、一碗浇了菜卤的蝌蚪粉,摆满一桌。
      他二人心满意足地吃了一回。饭罢又吃一盏茶,茶罢收了桌子,蔡安帮着下去净了手,重又睡下。
      呼延灼吃饱了倒有精神,只虽说“想通”了,实行上还是重重困难,苦思冥想对策,却又浑浑沌沌,一时还没理出甚头绪来。
      他叫了耿周再去打探新闻,回来说与他们解闷,一面又要睡。与杨志隔着被子睁眼相对,忽地又有些躁动,伸手拉杨志道:“过来!”
      杨志没动,也没表示抗议,呼延灼看着便笑了。
      杨志不满地嘀咕道:“都这样了,还要做什么?”
      呼延灼道:“你便知我要做什么。”他两个赤条条的睡在这里,难道还不再如先时那样亲近一回么?
      杨志道:“你不疼,我还疼呢!”
      呼延灼更觉好笑,缩回手道:“且留到明晚,算作辞旧岁。”
      呼延灼自己也知太不像话,却有一种莫名的畅快,足够扫清他所有的积郁。
      从本心上,他千真万真地想做个孝顺孩子,行动上却难以克制叛逆的苗头。心里总隐隐地觉得这是他爹的错,将一片爱子之心,牵扳下这般不明之事。
      只呼延灼自己满腔淘气,哪里还细究这些。况且他也没真做什么太出格的事,他就是喜欢兄弟时刻在身边,无论并肩作战还是“为非作歹”,都这般默契,并且总是听他支配。
      睡了一会,耿周来了,带给他们昨夜二龙山的那件大新闻。他两个完全被这消息吸引了。
      本来这些事该问他爹,还能知道的准确些。只因上回那话还未说开,这几日着实有些怕见呼延通,只得迂回着自己打探。
      呼延灼和杨志消化了一番战况信息,便沉迷于猜测二龙山的实力,评估日后剿匪作战的难度。说起这些就兴奋起来,直说到半夜。
      他两个后半夜才睡着,睡不多时便被人唤醒,已是除夕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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