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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心病 ...

  •   呼延灼先时还没晕,疼痛得麻木了,耳畔忽听见杨志哭声,心内大急,从麻木中清醒了一回,自疑惑道:
      “他自己吃苦时还能忍住哭声,这一会却是怎么了?难道为看不得我受苦?我也还熬得住,何至于如此大恸?”
      他却不想自己也是一样,打到杨志身上时头脑还算清楚,生怕胡说乱做激恼他爹,害杨志受苦;待杨志没事了,轮到自己时,倒发昏了,越辩越惹气上来,讨这顿毒打也不冤枉。
      只是两个相比,呼延灼还算隐晦,杨志的心思就不易掩饰,阖家人见了他这凄惨模样,都吃一惊。
      呼延灼清醒了没片刻,鞭子一住,钻心疼痛上来,反更难忍了,登时昏晕,倒在母亲怀里。
      呼延通一是心急,二是怕吴氏当面来问着他,忙抱了杨志,回杨志自己房里去了。
      吴氏与家人们自忙着将呼延灼扛抬进屋里去,放在床上,舀碗水来,半晌救得苏醒。吴氏看时,不但打得一背血,半边脸颊也肿胀着,心疼不了。
      众人喂他几口水吃了,帮着脱去血浸的衣衫,平伏在床上。只见整背打得体无完肤,有几道伤格外骇人,皮肉都翻着。忙教烧汤来清洗了疮口,用手帕小心擦拭了,要寻膏药来敷贴。
      忙乱了多时,方收拾得他身上清爽些了,吴氏才有空拭干了泪,丫鬟掇一盆汤来伏侍洗面。
      吴氏道:“先不用管我,替你哥哥来擦一擦身上。”
      蔡安晓得呼延灼是不愿让丫鬟看他身体的,忙接过来,替呼延灼擦身。因这炎天暑日,又吃打得急了,浑身汗湿,换几次水擦了一个遍,与他换了一条夏裤,将一件小汗衫盖在身上。
      呼延灼缓得能说出话来了,先安慰他娘几句,又问:“兄弟怎么样了?”
      吴氏道:“不用你操心他。”
      呼延灼本来心里正虚,又不知自己昏晕了多久,他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听见这一句,满面羞惭,真个不敢再问了。
      吴氏原不知端的,只是心里琢磨不定,觉道今日事必有蹊跷,看见呼延灼神色变了,越发动了疑。其时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总不敢信,满腹心事,一团乱麻。
      只听隔壁还在呜呜咽咽地哭个不住。
      蔡安抽个空,过来看视,看见呼延通也给杨志擦洗了身上,正贴棒疮膏药,便来伏侍。
      呼延通道:“你们只管照看大郎去。也别胡乱用药,教耿周拿我的名帖,到西门外店里寻个大夫来看疮。不要多说什么,只给他一个人看罢。”
      蔡安答应着去了,呼延通又叫住,道:“把大郎挪到我们堂屋里将养罢。比这边凉快些,还方便就近照顾。”
      蔡安去吴氏说了。吴氏心里正十分烦恼,听见这样说,心里对丈夫的怨恨却减了一半,立时教搬了。呼延灼也只得听从摆布。
      当下将正房堂屋里床榻铺设了,安了帐子,将呼延灼抬到里面睡下。安排些饭食,喂他吃了,也着人送去打发呼延通和杨志吃了,耿周已请到大夫进来。
      这些看诊的名医什么没见过,大户人家家教严紧,老子打儿子也是常有的事,自不会多口多舌。
      医生看视一回,当即开了药方。从药囊里取些上好的药粉来煎了汤,重新洗疮,敷上粉末,教次日再与他洗净,另拿几帖膏药来帖了,再配合几剂煎药服用,一二十日便能平复如初了。
      呼延家好生谢了那大夫几十两银子,送了出去。药效上来,呼延灼顿时疼的好些了,自闭目养神,不一时也就睡着了。
      ……………………
      杨志大哭了一阵,呼延通也由着他哭,只与他收拾爽利了,放倒睡下。初时哭得天昏地暗,两眼赤肿,后来哭到有气无力了,还只是哽哽咽咽地流泪。
      呼延通看不过了,连吓唬带哄地数落他一顿,方略好了些,勉强吃了些饮食。又倒下趴着睡,倒是没哭音了,枕上湿了又湿,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才睡去的。
      原来杨志一开始是为呼延灼,后来便是触着自己伤心事,思想从今以后,必然要拆散了。
      他两个能活着固然是好,只是从此再不一样了,说不得还要分飞各异。
      以呼延灼的性子,少不得还亲口告诉他过去一切都是荒唐,从此要改恶从善,再不做这等没出豁的事了。
      便是呼延灼不说,自己又有何面目一再背慈父教诲恩德。
      呼延灼是不以儿女私情为念的,但杨志天生是个痴人,尝过情滋味,再难拨得出来。明知是一段孽缘,但思想到往日多少相亲爱密,一朝都抛却,不由得五内摧伤,泪如泉涌。
      杨志从早起先吃了许多惊恐,挨了一顿痛打,又愁绪牵缠,心中无明业火熬煎。
      此时睡着了还看不出什么,到晚间果然应了蔡安捏的那谎话,身上发热,害起病来。
      ……………………
      先说呼延通白日里守了一回,好容易巴到杨志睡了,又给他枕上换了一条巾帕,走出房去,寻了蔡安来守着,自己回到正房。
      他先到堂屋看了看,见呼延灼睡熟了,睡得还算安稳。耿周守在床边杌子上,歪着身子打瞌睡。
      呼延通揭开被子,看了看呼延灼伤势,又放下了,硬着头皮进房去见吴氏。
      他先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晚上在哪里摆饭,还是各人在自己房里吃了?”
      吴氏道:“我还只当你再不回来了。”
      呼延通陪笑道:“我前面有些公事,确是还要去发付了再来……大夫怎么说?是不是说道只十天半月便养好了?我都料着的,这些苦头也不算什么。”
      吴氏冷笑道:“我还当你一分也没记挂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呢!”
      呼延通道:“这是哪里的话。”
      吴氏问道:“小郎怎么样了?他一直哭的什么?”
      呼延通却避实就虚,道:“你还不晓得这小厮,越扶越醉的,理他呢!自己哭得没意思,自然就好了。”
      吴氏忧疑惊恐了半日,只盼丈夫进来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此时见他言语闪烁,索性直问出来:“你倒是对我说说,你儿子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错,你这样下死手打他?”
      呼延通道:“我原也没想瞒你,只是这件事实出意外,又如乱麻一般,一时间怎说得清楚?容我理清了头绪,一定对你说知。”
      这里却有个缘故。呼延通原以为两个儿子是人大心大,色胆包天:
      呼延灼只是平日装得规矩,却在十六七岁可善可恶之际,开了情/欲之窍,只为日常拘束得紧了,不得到外面去胡做。他胆子又大,什么事做不出来?
      杨志虽不像呼延灼那样大胆,却是个经不起勾引的。两个先偷尝,后纵欲,做下这辱门败户的勾当。
      趁着丑声没传出去,如此处置了,他两个吃了这顿痛责,料以后也不敢了,这件事便算过去。
      后来他见杨志那样痛哭,才晓得没那么容易。杨志再是混账,也没有只为打散他偷期,便这样哭天哭地的。如此悲切,只怕是他心里当真对呼延灼有情。
      这才是呼延通最怕的,兄弟不成兄弟。还不知呼延灼心里是如何。
      孩子是他自己要抚养的,当初是他促成弟兄两个亲近。到此地步,难道还能都推在两个小儿身上么?
      呼延通不晓得吴氏窥破多少,不论呼延灼心里是怎样,这段孽缘也不好说得。
      吴氏自然是贤妻良母,杨志也不是个后娘孩子,只是妇人终究与与男子不同,一个是十月怀胎养下的亲儿,一个是后面才来的养子,再是一碗水端平也不能真同样看待。
      眼下既不能薄了贤妻,又不愿委屈了娇儿,呼延通也是难处,才使出这拖延支吾法来。殊不知他两口儿的聪明智慧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吴氏自猜到几分,却也审时度势,暂不提这话了。
      ……………………
      杨志当晚头痛脑热,四肢无力,恹恹得了一病。巴到天明,烧又不退,家里人又慌了。
      呼延通原道他伤得不重,用几帖膏药自将息便罢,这发起热来可不敢小觑,连忙教营里军医进来看视。
      昨日没让同一个大夫诊治,就是怕人乱猜疑。自己军中却没有不透风的墙,营里众人总会听说他两个挨打的事,这倒不必隐瞒,只别教人猜着真实缘故便罢。
      呼延通后来还故意引人误会,放出些别的风声,好遮掩呼杨的丑事。
      军医见过的都是各种重伤,还道是伤的怎么样了,谁料只是“挠痒似的”打了一顿屁股。看视一回,便实说道:“这热断不是因伤来的。”
      呼延通便省得多半是郁症,先说出来道:“这孩子娇惯得太过,不过教训他几下,号哭了一整日,想是自己哭出病来。”
      这军医除了外科,别的也不十分在行,便诊了一回脉,看这脉息倒像是郁结于内。不过写了几剂开郁顺气的方子,家人煎来给杨志吃了,也还算有起色。
      将息了几日,因他底子到底年少壮健,这病症也就治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9章 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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