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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彩云易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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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毒药下肚,千姜宛如没事人。她轻轻咂一口,显出几分沉醉。
宋忆慈:“……”
夜更深,千姜火急火燎地将热腾腾的药送往竞陵王府。
这次她光明正大,坦荡磊落,可惜,仍旧在府内一重门处被挡住了。
“此处乃禁地,不许入。”
看守的人百般阻挠,千姜只好用上了如今自己的必杀技,掏出一个金锭,便见那人笑逐颜开。
还不如当初和亓筠一起飞檐走壁来得快呢,她腹诽道。
“宋小姐还真是如入无人之境啊。”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千姜转头一看,原来是宿望的侍从,这人和宿望呆久了,也是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架势。
刚才收了钱的看守,早就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我找你主子呢,怎么,你也要拦?”
“那事你办妥了?”
“当然。”
那人扫一眼千姜手中端着的东西,惊喜道:“快给我。”
“诶,别急。”千姜打个旋儿将手中之物护在怀里,道:“我要的先给我才行。”
“不会少了你的。”
“现在就把斜也给我放了。”
“这我没法做主,只有等殿下回来了。”
“这三更半夜的,你们殿下往哪儿跑了?”
“轮不到姑娘管。”他冷声道,“殿下一言九鼎,自然会给你想要的。”
那人说着,径直要来抢千姜的东西,“你干什么?你若再靠近半步,我便摔了它,看你到时如何同宿望交代!”
此话果然奏效,见状,千姜再接再厉,要求道:“既然不能放了斜也,让我瞧瞧他总是可以的吧。”
那人思忖片刻,朝看守使了个眼色,道:“可以,你进去吧。”
千姜激动地往院子深处跑去。
身后,侍从旋即消失在暗夜中,看守则赶紧将院门紧闭。
关押的地方,千姜上次并未逛完全,这次进来,才发现是“别有洞天”。房间密密麻麻,她根本找不到斜也,索性站在廊间,高声呼唤斜也的名字。
这一唤,没得到斜也的回应,却引发了连绵不绝的哀嚎声,声音繁复交叠,她根本听不清个人的诉求。
这么找斜也,犹如大海捞针。
千姜一时迷茫,却依稀辨出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是一阵微弱的女声,这里竟还有人认识自己?
她越发觉得古怪,辨着大概的方位去寻。
牢房左侧,关的是男子,而右侧,则是女子。她紧紧贴着右侧墙往前走,每个小格子中的人都会疯狂冲向门,伸出手想将她抓住,是以前进地很是曲折。
直到行到一处小格子,千姜才发现古怪,这门不仅没有锁,格中人也没朝自己扑过来,反而很是享受地坐在茅草堆叠的床榻上,在把玩着什么东西。
这份痴劲,千姜很熟悉,情不自禁靠近了些。
那人竟身着华贵衣裳,头发一丝不苟,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千姜这才看清楚,那人手中握着的是一颗镶有夜明珠的戒指,荧荧的光照亮他的脸庞。
“江永年?!你怎么在这里。”
他旋即将东西狠狠护在怀里,下意识道:“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没干。”
“是我啊,江永年。”
他这才怯生生地抬起头,长舒一口气道:“千姜!怎么是你。”
这便算作打了招呼了,他又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原来这草席上堆着许多金银珠宝,华贵首饰。
千姜打断道:“宿望为何关你?”
“五殿下关我做什么?他没有关我啊。”江永年说着,朝洞开的大门指了指。
也是。
“千姜,你快来瞧这个,这个是寻常鞑靼人用的金戒指,一般叫做巴里达克。”他又拿出方才的夜明珠戒指道:“这个呢,则是玉祖克,稀缺得很,我从来没在大泱见过。”
千姜:“……”现在是聊这个的时候么。
江永年仍旧如痴如醉,从更黑的地方搬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还有这个,一般南方喜欢用竹子来做头饰,鞑靼却不一样,这个是桦树皮,以大红幔之,颇显尊贵。”他一边说着,一边掀开挡住视线的罟罟帽。
千姜愣住了,待看清楚了那东西,她惊声尖叫起来。
那是一颗头。
一颗有些眼熟的头。
“你怎么这般大惊小怪的。”江永年笑道,“你没见过吗?五皇子府上这种东西多的是,这几天我在这里,找到了好多这样的,都见怪不怪了。”
千姜痛苦地捂住头,终于想起来这人是鞑靼别部的三姑娘。
千姜恍然大悟,江永年以往对自己的态度那般热烈,相必仅仅是为了方外间的那些首饰技艺。
“你为何是这副表情,这么迷人的织金锦桦树,你竟然无动于衷。”
千姜:“……”
“既然你在这里待得久,晓不晓得斜也在哪里?”
江永年头也不抬地往斜前方一指,又道:“还有你的朋友南宫鸿是不是,听说正被何权宠幸着呢。”
“你说什么?”千姜发怒将江永年手中物一拍,那圆滚滚的东西便顺势滚了出去。
“发什么脾气呢?何权现在是于公公最喜欢的干儿子,一个江湖中人,有什么好怜惜的。”
“江永年,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你晓得什么叫失望?威千姜,当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拒绝了我,还同宿渊那厮过从甚密。我给自己找点乐子,你能管得着?”
“你不是教导我要远离这些人么,怎么现在你也深陷其中了?”
“我从来就在里面,只是因为你眼里没有我,所以看不清楚。”江永年说着,总算放下了手中之物,慢慢走近千姜,道:“现在,你成了宋府的千金,也变得和我一样,即使想要逃,也没有办法,所以不如好好享受。”
“我不会同你一样。”
“祝你成功。”
千姜不再多言,顺着方才江永年指的路朝斜也走去,可惜他仍旧在昏迷中,她只好高声呼唤,其间,背后传来热切的目光,随即又是那阵轻柔的低呼,“千姜。”
“亓筠!”
果然是个小牢房,这短短一路走来,千姜竟然碰见了三个熟人。
那日二人夜闯王府,亓筠被侍卫捉住,尚且不晓得自己弟弟是斜也的事,千姜决定先不提。
尚在纠结中,一阵爽朗清脆的笑声划破夜空,“威千姜果然是雷厉风行,这才没过几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宿望朝地牢深处走来,原本喧闹的地方,皆安静了下来,众人瑟瑟发抖。
他朝千姜伸出手,“东西给我。”
“先把他们放了。”
“哦,们字做何解啊?”
“斜也和南宫鸿都要放了。”
“那个不男不女的,本王拿着还有用,你就别想了。”
“你!”
宿望饶有兴致地看着千姜,不疾不徐,“不过既然千姜姑娘开了口,还是可以满足一下你,把江永年和亓筠都还给你怎么样?”
他既然和自己谈条件,想必仍旧有求于我,千姜想着。
抓住她思考的瞬间,宿望一把抢过千姜手中之物,双目有神,激动道:“本王终于找到了!”
千姜这下便不好抢回来了,毕竟宿望周遭围绕了一圈侍从。
“怎么,你还抢回去?”宿望冷笑一声,“本王劝你见好就收。你以为本王同那不争气的弟弟一样,会被你蛊惑?”
千姜识相地摇摇头,毕竟宿望这人极为乖戾,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有惊人之举。
“这就对了嘛,听本王的话,赶紧带着人走。不要本王的要紧事。”
要紧事?难道这里就是宿望炼制尸=毒的场所?千姜猜测着。
身后传来一阵躁动。
“为何赶我走。我不走。”是江永年的声音。
“江三公子,差不多了吧,你已经在王府逗留太久了,昭京的人都在传本王怎么虐待你了。再过几天,怕是要祥国公亲自登门了,本王可受用不起。”
见他仍旧挣扎,宿望牵了根绳子,系在千姜和江永年手腕上,道:“这不是你的人么,带出去,本王给你记大大的功。”
千姜:“……”
月黑风高,凉风习习。
千姜左手扶住奄奄一息的斜也,右手牵着不情不愿的江永年,身后还跟着踉踉跄跄的亓筠。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犁地的老黄牛,在枯竭的地方寻找缥缈生机,可笑而滑稽。
竞陵王府内已无人阻拦,他们脚步平缓,一路无言,唯独有一搭没一搭的蝉鸣,显露出几分活力。
千姜正感叹斜也有够重的,亓筠却忽然追到跟前,一把接过他,小心翼翼道:“小昀,你还好吗?”
原来亓筠已知晓了斜也的身份。
姐弟重逢自然是高兴事,千姜识相地躲在一边,连带着将江永年也往旁拉了拉。
熟料,亓筠安置好斜也,忽然猎鞭朝自己劈来!
出鞭极快,空中发出簌簌的响声。
起初她使的还是温柔的翠羽鞭,青绿色的鞭身舞动呈一条前粗后细的纹路,仿若远山黛。
千姜生生吃=了一鞭,而后便意识到了,赶紧躲开。
可惜她现在是和江永年牵在一起的,她一动,后者却偏偏不接招,这样一来,还是会被亓筠攻击到。
“亓筠,你这是何意,为何突然朝我们撒气?”
“撒气?威千姜,要不是你,我弟弟何至于瞎了一只眼?我这是替他报仇。”
千姜本就觉得斜也的眼睛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只道:“你报仇我不管,先把斜也的病治好了再说!”
“你最喜欢说假话了,谁会相信你?”亓筠边说,边使出一招青龙鞭,青龙飞腾,径直朝千姜和江永年牵着的线咬来,她左掌聚力一收,龙身缠绕线体,蜿蜒有力,再顺着手掌往后一拔,千姜和江永年双双跌坐在地。
“要打,我们出去打,不要牵扯别人。”
“现在知道害怕了?本姑娘可还没打够。”亓筠毫不退缩,她使出极阴毒的坎水鞭,重重险陷,奔袭而来。千姜来不及闪躲,只好趴在地上用脊背生受。
那阵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不来。
“闹够了没有!”
张九荻有如神兵天降,侧身接住那一鞭,四两拨千斤地往回一收,竟然将使鞭的人拖倒在地。
“你怎么来了。”
“踩到姑娘的红绳了,真是不好意思。”他难得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