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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夜奔不知身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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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荻怎么老是这样,千姜咬了咬嘴,将眼角的泪珠收了回去。“你几时醒的?”
“你方才闭着眼睛往前挪那会儿。再不跑过来,可就没人带我出去了,好你个忘恩负义的威千姜。”
“你!”千姜自是没时间给他细细解释发生了什么,仍是四下找着出口。
皮朗和郑兴旺往来路望去,却见雾气如帘,水波氲氤,哪里看得分明。这方天地也是古怪,东边的洞口看似是出口,走进去却发现仍旧是被层层大石挡住,无路可走。
郑兴旺是个没耐心的,看着一旁嘀嘀咕咕的千姜心中更是升起一团无名火,他一把扯过千姜的头发,厉声道“这是你的老巢,说!出口在哪儿。”
“我爹从未告诉我有这么一处地方,民女当真不知道出口在哪。”一阵厉风从耳畔划过,千姜本能地躲过了郑兴旺气恼划过来的刀子。
一边的皮朗也逐渐丧失了耐心,将洞内的木桌、烛台皆打翻在地。
“张九荻,现下可怎么办?”
“你们家族是不是有图腾?”张九荻没缘由地问道。
“图腾?我听陈婆的孙子讲过,他们学堂的老师说过,只有大家族才会有图腾。但是我们家……我们家虽然现下不是大家族,但说不定爹爹早就准备好了图腾。”
张九荻心道,这威千姜似乎是没有上过学堂的样子,不再多解释,便道:“你且去那女子身边看看,看看是否有一个老虎纹饰的旋钮。”
千姜依言,忽然,随着一声巨响,原本伏在地上的流萤好似听到指令般飞在了空中,如缀在夜幕的粒粒繁星,只见飞得最高的一只忽然在半空炸开,飘散出一阵浓烟,伴随着噼里啪啦一阵动静,死去的流萤形成了一股呛口的浓雾,飘散在方寸洞内。
“不好!有毒!”张九荻高声道。离千姜十步开外的郑兴旺已经倒了下去,“快……跑……”
千姜趁着皮朗还在溪流另一边抓耳挠腮之时,飞扑到女尸身边,果然其身后有一枚虎头的旋钮,与爹爹藏在药柜里面的珍宝是同一样操作。
旋完最后一圈,地面出现了一个洞口,原来下面还有几级台阶。千姜顺势往台阶一滚,正准备关闭石门时,皮朗的脸突然出现在千姜眼前。
不好!
“你个贱人,给我把门打开!不准跑。”皮朗使劲拉住石门,面目狰狞。千姜自是抵死不从。
饶是皮朗这样的壮汉,在毒气之下也是难易承受,不到一会儿,千姜便感觉与其对抗之力逐渐变小,直到石门彻底关闭。
石门之下,是一条稀疏小道,道的尽头是满地月华,已是深夜。
“张九荻!我们跑出来了。”千姜斜倚在洞口的树边,喘着气道。
“我都给你指路了,肯定能跑出来啊。”张九荻似是颇为得意。
“难道我们家真的是以虎为图腾?爹爹怎么从未和我说起过?”
“你爹爹有好多东西没给讲过,比如那个女人还有为那个女人设下的机关……”
“什么机关?”
“这方天地一看便是你爹爹经常下来打理的,为了保护女人的尸首,轻易不会有进出口的,再者他还为这个女人精心布下了这样的机关,难道……”张九荻顿了顿,问道:“那个女人真的不是你的娘亲?”
娘亲吗?千姜多么想这个女人就是她的娘亲,因为她的娘亲早在她尚未有记忆时,便被仇家杀死,尸骨无存,如何会被安置在自家密道中?
威千姜在心中百转千回,却只轻声说了一句“不是。”
“嗯……威千姜,你爹爹这是下的什么毒?好生厉害……”张九荻的气息有些微弱。
“我也不知道,我爹虽然会医术,却从来都不教我,只让我苦练弩数。他平常用的东西我一概不知。”
威千姜等着张九荻搭腔,他却没反应,难道他也中毒了?千姜小心翼翼地侧了侧头,感觉到张九荻轻轻地滚落在了掌心。果然是中毒了,千姜慌忙将怀内的莲花掏出,将张九荻放在莲心。当务之急是要给张九荻找到郎中,千姜没再多想,抬眼望了望四周,山林内一派静谧,只余犬吠与蝉鸣三两声。
原来他们正身处半山腰处,千姜不敢多停留,循着路往山下去了。
东南边陲小地,平日生活本就无波无澜,夜里打更的人也是惫懒不已,“小心火烛……”一声声拖得极长。
千姜从未想过凭自己的胆子,还有夜游酒肆的本事,她躲在酒肆门口的大酒缸后面,等着打更的人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厉呵“什么人!”
千姜冷汗直冒,怕不是被巡视的人发现了。“给我滚出来!”千姜不敢回头,闭着眼睛直摇头,“再不出来的话,休怪我不客气。”
“官爷!小的只是深夜赶路。”却听见身后有人尖声道。
千姜长舒一口气,原来再她背后的那个酒缸还藏了个人。
“赶路,这么晚了你是在赶路还是在偷鸡啊?”
“回官爷,如今战乱,小的要往北边投奔亲人,只有星夜前往。”
“我大梁出征鞑靼蛮夷,岂有战乱只说,无知小儿只会杞人忧天。”那巡逻之人冷哼道。
“官爷教训的是,求官爷看在小人无知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把你的通行簿拿来我看看便罢。”
“是官爷。”
威千姜静静等着那人把巡逻的人打发走,却隐约瞧见那人从袖中掉下来一个物什,滚落在了一旁的竹竿堆内。两人皆未发现这出,检查完毕后刚才那人便哆哆嗦嗦地离开了。等巡逻之人走后,千姜总算是喘了口气,走到竹竿堆前,拾起滚落的东西。
仍是一本通行证,难道那人还有个假的通行证?
千姜将怀中的莲花掏出,对着酒肆前的微光瞧了瞧张九荻的神情,已经不似刚开始那般发抖发热了,她心中略略一定。刚好可以等着刚才那人去而复返,但万一他不来呢?
正犹豫间,却见那人果然脚步一高一低地走了回来。却不像看见威千姜似的,只顾着自己低头四下寻找。
“咳咳。”
那人还是不理她。千姜又将手中的通行簿扇了扇,还是没反应。
“喂,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那人抬头看了千姜一眼。
“你还给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我帮你捡到的,怎么你的语气倒像是我夺了你的东西似的。”千姜没好气道。
“你管我。快点还给我。”那人竟伸手来夺。
千姜抓起身后竹竿堆里的小工具,像扔小弩箭似的投了出去。那人躲避不跌,“姑娘姑娘,某还要赶路,赶紧给我吧。”
千姜果然对软的一套比较适用,随手扔给了他。
“这位公子你为何要用假的通行簿?”
“实不相瞒,我是鞑靼人,原是拿不到通行簿的。”
威千姜震惊于他的诚实,“你匆忙来我大梁作甚。”
“拜师学艺。”
“拜何师学何艺?”
“姑娘,某还想问这三更半夜你一个姑娘家夜宿在外是为何呢?”
“既然你都那么诚实了,我便告知于你,我的朋友受伤了,我必须要找找附近的郎中帮帮他。”
“巧了,某不才刚好会点医术,不如天亮之前,帮你的朋友看看。”
“有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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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小庙宇内,千姜急匆匆将怀内的莲花捧出,放在烛台边微弱的烛火旁,张九荻在莲花瓣内显得奄奄一息。
那小哥不疾不徐从身上挂的布袋中掏出一枚药丸放在桌边,差不多是张九荻一半的体量。
……
“小哥,这如何吃得下去?”千姜无奈道。
“可碾成粉末后兑水服之。”
“就这一样药材就可以了吗?”往常看爹爹捡药,总是开了这个柜又翻那个屋,流程很是麻烦,千姜不免犹疑。
“姑娘,凭借你手上‘忘尘’的功效,这个九霄辟神丹其实都可以不用吃的,我如今让你给他服下,不过是让他醒转地快些。”
“忘尘?”
“不错,你手上的这朵莲花,正是忘尘。我只是在书中见过此物,方才你拿出来时我还不太确定,如今看这瓣心泛光,根部赤色之状,应是‘忘尘’无疑。”
原来是如此厉害的药材,怪不得爹爹将它所在了柜子最深处。但是自己这就把它用在了来路不明的访客身上,如果爹知道了……千姜不免打了个寒战。
“小哥,这个莲花可还有别处可摘得的?”
小哥轻笑道,“姑娘,这忘尘不是寻常地方可以摘到的,是靠人养出来的。”
“养出来的?”
“药师不仅要有新鲜的莲花作为基础,还要用特殊的原料灌溉,并非一朝一夕之功。”
千姜如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才开始细细端详起眼前的人,聊起药材他倒是比刚才在酒肆旁亲切了不少,眼中也显露出光彩。
千姜不再多言,在四周找起水来。这是一间破败的庙宇,供奉的除了乡村的小神,还有一尊人像,千姜本是个怕黑的人,刚才隐约看见黑色的轮廓,心中一沉,但好歹威氏家规早有告诫,威家儿女必定要正视恐惧,千姜越是害怕,越是要自我强迫将那人像看清。
“别看了,那是宿见琛。”那小哥一边研磨药粉,一边对千姜说,“在我们鞑靼,从小大人们就要讲瓦堡夜袭的故事,引以为戒。”
“这个就是宿见琛?”为什么日寻城要放个宿见琛的像。
“你们大梁人竟然不晓得?好歹你们代宗还替宿祁昱在这儿镇守了两年。”
在这,只听说代宗在最南边与鞑靼交界处镇守过,未曾想“日寻城与鞑靼相隔甚远,怎么会在这里镇守?”
那小哥又笑一声,“姑娘,此处已经到了鞑靼交界处了。”
千姜一惊,自家的密道出来,竟然就到了国境之南,南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