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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电影与寿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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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如瑛琢磨很久,挑了部风行一时的爱情片,还特意去问已经看过电影的林宛平,惊得人连连追问,发现她不是和男生约会才作罢。
“挺好看的,女主演特别美貌。”林宛平爱看话剧和电影,听西洋乐,有时还去跳跳舞,摩登得很,“故事也拍得好,好多人都看哭了。”
盛如瑛闻言便买了两张票,跟沈之珏汇报,美人笑盈盈答应了,回头跟盛老爷子商谈时,便不动声色地把时间空出来。他在京城沈家时,已经借了盛家二房的路子,花两年时间遥遥往南城布线,现在亲自前来,估摸着几月就能收网。
“陈家已经有些动摇了,就算知道有钩子,也不得不咬。”盛老爷说,“过几日是冯家寿宴,就怕陈家想借机搭上冯家的线,我得先和冯贤弟通个气儿。”
沈之珏想起送裙子给盛如瑛的冯立言,顺便提了句:“前几天冯家公子请阿瑛去赴宴。”盛老爷子闻言便笑起来:“两孩子认识十来年了,我们老一辈都希望他俩能成呢。”
沈之珏皱眉,很想说冯公子并非良人,却发现自己毫无立场干预,不知为何有些烦躁。盛老爷子想起来自己儿子不久前冲撞了这位贵客,被他的人直接扔出去,便向他说:“阿璋这孩子不成器,我替他赔个不是,沈先生您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不然我一定押着那混账东西来给您跪下。”
“你的女儿比儿子出息太多,”沈之珏说,“我若是你,一定会倾力培养阿瑛。”
盛老爷叹气:“阿瑛这孩子什么都好,只可惜是个姑娘。”
沈之珏不再像上次礼节性地闭口不言,而是冷冷嗤笑一声,惹得盛老爷心中惊疑,还以为是盛如璋得罪狠了这位沈家家主,讪讪地岔开了话。
盛如瑛为了和沈之珏看电影,特意穿了件胭脂红的长旗袍,涂上艳色的口脂,头发也烫了一点卷。她原本大多是衣着素淡,高华端凝,如今这番装扮后显得格外明艳娇美,顾盼生光辉。沈之珏自然惊艳,好奇地问她:“怎么穿得这么好看?”
红衣姑娘容华如朝日:“那你觉得我穿素净些好看?还是艳丽些好看?”
沈之珏虽然有自己的喜好,但绝不会强加于人,只含笑说:“你正年轻,穿什么都好看的时候,随你喜欢便好。”
“那夫人喜欢这样的我么?”盛如瑛问得暧昧,表情却十分镇定。沈之珏便以为她说的是衣装,自然说:“喜欢。”
盛如瑛低头笑起来,只觉得那两个字像是细碎的风铃声,叮叮当当一片响。
两张电影票买的都是楼厅的票。沈之珏一身简单的白绸衬衫配黑裤,清爽利落。盛如瑛穿了缎面高跟鞋,有些走不惯路,上楼的时候踩到旗袍角,险些跌倒,亏得沈之珏扶住她。她感觉崴到了脚,但没吭声,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显得狼狈。
电影确实是悲剧,女演员很美,冰雪般的神情有几分葛丽泰·嘉宝的影子。盛如瑛向来觉得嘉宝的脸是一种古典雕像的神话感,一种惊心动魄的线条轮廓。她认识的人里数来数去,只有沈之珏的脸是这样毫无瑕疵,但他的美是若即若离的,一捧冰凉凉流淌的月光。
她在黑暗中侧过头凝视身边的人,只看到隐约的轮廓,于是悄悄伸出手指,钩住了沈之珏放在一边的手。姑娘的手指柔软又冰凉,沈之珏一瞬间僵住,她却又迅速收回去,轻轻说:“我觉得您比女主角还要好看呢。“嗓音带着细碎的笑意,像涟漪一圈圈荡漾开。
沈之珏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未有如此羞赧茫然的时刻,他感到热气一路从脸颊升腾到耳尖,只庆幸黑暗掩盖了一切。他原本就对爱情电影不太感兴趣,这下更是完全不想看了,心里反反复复琢磨着姑娘的小动作。
只是小姑娘与亲近的人玩闹罢。他对自己说。
散场的时候很多人掏出手帕来拭泪,盛如瑛看得也不专注,所以毫无感伤之感。她侧头看沈之珏神色更是平静,便问:“夫人,好不好看?”
沈之珏心思完全不在电影上,点点头就要起身走。盛如瑛站起来,之前崴到的脚却是一痛,险些叫出声来,赶紧忍住。但沈之珏还是察觉到了,问:“脚崴到了?”她只好点头,又羞又恼。
“我扶着你走。”沈之珏在心里觉得冒犯,但也不忍心看小姑娘疼痛。盛如瑛把半边身子的重量靠在他身上,感觉到扶住她的那双手,看似修长柔美却那么坚定有力,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意识往他那边依偎过去。
沈之珏从未与姑娘家温软的身体靠这么近,一边满心纠结,一边奇异地感到愉快。还好盛家的汽车停在路边,他小心地把姑娘扶进车里,刚要上车,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她道:“等我一下。”
盛如瑛满心困惑地目送他远去,但脚踝的疼痛让她不得不低头检查,祈祷不要伤得太重。半晌后听到车窗被笃笃敲响,沈之珏微笑的脸隔着玻璃望向她,她摇下玻璃,沈之珏就把手里的甜点递过来:“答应要请你吃的。”
盛如瑛认得这是西洋糕点店的冰淇淋,新烤的松饼托着口感绵软的冰淇淋小山,撒着细细的核桃碎,显然是沈之珏特意去买的。她一时险些哽咽,赶紧低头挖了一勺塞嘴里。
“本来打算带你去店里吃,但你脚不能走,我就帮你去买了。”沈之珏打开车门坐进来,笑着看她,“好不好吃?听说很多小姑娘都爱吃这个。”
盛如瑛含着勺子,生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感动到哭出来,只能用力点点头。沈之珏让司机开车,又弯腰检查她的脚踝,吓得姑娘差点被一口奶油呛住。
“回家请孙医生来看看。”沈之珏皱眉,“以后穿高跟鞋当心些。”
盛如瑛“唔”一声,脸始终有些热热的。
孙医生常来盛家看诊,医术高超,盛如瑛也没摔太重,没几天就继续上学。在学校里还穿着校服,一回家就换上艳丽的裙子,柿子橙、珊瑚红、杏黄……款式也越来越不端庄,浴衣、吊带、挂脖……露出她冷白的皮肤和纤细的四肢,身体的玲珑曲线也隐隐可见。
沈之珏顶着女子身份与这名义上的继女相处本来也算自在,但自从小姑娘在电影院拉他的手,又逐渐穿得清凉在他面前晃,偏偏还笑盈盈地喊着“夫人”,一脸无辜又依恋,很快让他遭不住了。为了躲人,几乎天天小姑娘一放学就赶紧去找盛老爷谈正事,只有早晚饭桌上才匆匆和盛如瑛见一面。
盛老爷子也注意到女儿最近穿得鲜艳,但总觉得年轻人就应该穿艳些,自己只要盯着点沈先生,别让他招惹到闺女就行。却没想到女儿每每看到他和沈之珏状似亲密的样子,都默默垂下头掩饰眼中的冷意,染着蔻丹的指甲都掐折了两片,气得干脆全都剪短了。
冯家老爷子寿辰到了。正好是周末,冯立言早早开车去接盛如瑛,她穿着人家送的礼服,对送礼的人自然要给笑脸。冯立言还特意陪她上楼,向盛老爷子和美貌的新夫人打声招呼,才带着这位小姑奶奶跑了。
“这两孩子还真是郎才女貌。”盛老爷子乐呵呵的。沈之珏虽是艳妆华服,脸却冷得很。想来这段日子盛如瑛应当正是少女怀春,才总爱那般打扮,自己明明扮作女子,却总怀疑她在诱惑自己,实在太过自以为是,可笑得狠。
那厢盛如瑛陪冯立言应付完热情的冯老爷子,两人跑到酒楼外楼梯上站着,她压低声音斥责他:“你还要浪到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每次都拿我做挡箭牌,弄得我们两家老爷子整天想我俩的事,又不能说实话。”
冯立言边给她打扇子边小声说:“你不是不想嫁人吗?我正好也不想结婚,就想一直和长乐宫的美人们喝喝酒跳跳舞,这不是互惠互利么?”
“以前是这样,现在可说不准。”盛如瑛笑,“我可有看上的人了。”
冯立言差点把扇子摔了:“哎哟,大小姐你清心寡欲二十年终于动凡心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呐?”
盛如瑛故意不说话。冯立言啧啧称奇,又说:“今天我看到你那小妈,才知道你为啥那么容易就被她忽悠了,这才是真天仙啊,长乐宫里的朝云姑娘暮雨姑娘全都比不上。”
“夫人当然是最美的。”盛如瑛笑起来,落在一起来的盛老爷和沈之珏眼中,便是小儿女挨着头说悄悄话,冯公子还在给姑娘打着扇子,亲昵得很。沈之珏越发气闷,转开视线才压下眼里的波动。
“父亲,夫人。”盛如瑛规规矩矩行了礼,待两人一走,又悄悄问冯立言:“你喜欢姑娘的时候怎么讨好人家的?”
冯立言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她嘴里听到这话,赶紧倾囊相助。盛如瑛听完了直皱眉:“你那是和人玩玩的法子,我喜欢的可是正经人,这么做定会惹人生气。”
冯立言还想争辩,突然注意到陈家的人来了,“咦”了一声。盛如瑛跟着看过去,也皱眉:“陈家跟你家不是一向没什么来往吗?”
“听说陈家出事了。”冯立言拉着她走到角落里,低声讲了情况。盛如瑛直觉不对:“接连投资失败?陈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报复了?他家不是一向手很脏么?”她虽然年纪轻轻,但对生意场上的事一向关注,自然知道前几年陈家和另一家竞标,闹出了人命。陈家推了个主事的出来当靶子了事,倒是对方痛失爱子一蹶不振,闹得险些家破人亡。
冯立言低声说:“我父亲也是这么说的,让我小心些陈家上门,什么都别管。”
盛如瑛还在思索着究竟是哪家下的手,但陈家干得脏事不少,一一排过去也不确定。冯立言拍拍她的肩:“得了,吃饭去,吃完我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