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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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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很凝重,死人的阴影笼罩了上来,带来的还有老玩家的相互猜疑。沈鸣虽然无法理解杀害队友的做法,但他相信莫婉有自己的理由,而他也不能太掉以轻心。和秦齐一同将小左的尸体搬到玄关,系统会处理掉玩家的尸体。尸体包括玩家的物品都会消失,一个活人最终什么都不能留下,就坠入死亡的深渊。
“有空房间吗,我想休息一下。”沈鸣向秦齐询问,经过这一天他的确有些疲乏了。而且他需要和钟玉交流一下,这件事可不能在别人眼皮底下进行。钟玉是他手中最强的力量。
“三楼都是空的,小伙子你自己挑吧。要是一个人害怕的话也可以找人搭伙。”秦齐依旧是中午那幅和蔼的样子,但沈鸣已然不再会相信他,只点了点头就独自上了三楼。走廊里苍白的灯黏腻地浇在木地板上,沉重地使人呼吸困难。
随手进入房间躺到床上,沈鸣深深吐出一口气。今天所经历的事太多,他一时还没缓过来。一天之内从接受自己已死到亲历死亡,刚刚小左的死又让他意识到,在游戏的副本里。玩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并不比npc更加轻松。
轻轻在卡牌上敲击两下,没有什么比欣赏美人更令人放松了,而且正好趁此机会和钟玉交流一下信息。他远比自己经验丰富,在这种事情上必然也有自己的见解。
钟玉很快便端坐在床上,沈鸣被他带得连忙换了个端正姿势。“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只是想和你讨论一下线索,没有打扰到你吧。”沈鸣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梁,自己只想着讨论线索,差点忘了人家也要休息的!下次可要注意,要是给美人留下坏印象就不好了。
“别紧张,当然没有,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我。”钟玉总是笑得温温和和的,他的五官其实偏向欧式的立体,不笑的时候总带着冷淡的距离感,但笑起来便是使人可亲的了。
“嗯!我好像有点摸到剧情脉络了。”沈鸣由加贺的素描开始,将自己的揣测娓娓道来。从加贺的反应来看,他已经揣摩出了些她的经历和性格。
加贺锱铢必较,玩家违反了画展内的规则就会被拔去舌头,说出的话违逆她的心意,喜欢她讨厌的人都会被残忍杀害。可以说她就是一个隐藏在画家皮囊下的反社会人格,性格完全畸形的杀人狂。
但从莫婉处得到的信息来看,此类剧情向副本一般最重要的都是npc的过去。换而言之,加贺究竟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才是这个副本通关的关键。虽然目前这方面线索不多,但加贺的“母亲”一定是剧情里的重要人物。
“你的意思是加贺的母亲伤害了加贺才导致这样的局面?”钟玉微拖着下巴认真听他讲,偶尔插几句补上沈鸣话语中的漏洞,使沈鸣讲的愈发顺畅。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加贺对母亲的憎恶超出了正常范围,甚至不认识的人只夸奖几句都会被迁怒,可见母亲对于加贺来说象征的并不是母爱的温暖,而很有可能是痛苦,折磨。痛苦也许来自精神层面,也许来自身体层面,也许两者兼有。极度的痛苦会重塑一个人,有的人也许走过痛苦破茧成蝶,但更多的却永久滞留在了痛苦之中,终其一生无法逃脱过去的阴影——譬如加贺。
逻辑看上去很是通顺,但新的问题却随之出现了。虎毒尚且不食子,加贺的母亲究竟因为什么而去伤害自己的女儿?甚至是以如此残忍的手段。
沈鸣现实中的家庭是很和睦的,因此他格外不能理解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其实是个有点单纯的人,刚刚从象牙塔走出不久,内心里还保持着些少年人的天真烂漫。虽然现在的加贺的确是罪恶的,应当受到制裁的。但他仍然为一个女孩被自己的母亲折磨至此而惋惜。
钟玉像是看出他的伤神,指掌极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分析的很好,早点休息吧。明天可以再去这座城市其他有关加贺的地方看看。”
“好,那你也早点休息啊。”沈鸣的确感到累了,草草洗漱一番伸手扯过被子就躺了下去。房间的吊灯轻轻地摇晃,他竟然有些睡不着,闭上眼便是杂乱的线索和血腥场景。如果是在现实世界,让他这么早休息他恐怕会感激涕零,心想老板总算良心发现不压榨员工了。但到了副本里面,什么都不干却使他有些慌。
灯光骤然熄灭,沈鸣被惊得一震,正准备起身去查看是不是又出了事,就听到枕头下的卡牌闷闷地发出声音。“快点睡吧,胡思乱想会更睡不好的。”
“哦”扯了扯自己的耳垂,这样的局面好像偷玩手机的小孩儿被父母教训似的,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主动和钟玉搭话。“您也还没睡啊。”
“不用这么严肃地叫我,我只是不需要过多的休息。”钟玉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是否需要出口。“就叫我钟玉好了。”
钟玉,美人连名字都是美的。将这两个字反复在唇齿间咀嚼了数遍,才心满意足地感到了一丝困意。虽然从进入副本开始几乎没遇上什么好事,但能够遇到钟玉已经是他最幸运的事了。
“那晚安了,明天见。钟玉。”上翘的尾音暴露了说话者愉悦的心情,沈鸣说话是极清脆的,喊名字的时候像两颗浑圆的玉珠落在地上,猫尾巴似的带出些微微的痒意。风轻轻扯上被子,回荡的声音是人浅浅的叹息。睡梦里的少年弥足地舔着上唇,躺在未至风雨的小舟里。
公寓潮湿阴冷,木质楼梯上留下黑色足印。飘忽黑影混杂在夜色里穿越走廊,滞留于某扇房门前。尖长指甲深深刻入门板,门缝中显露一只红眼睛。黑影的脸整个贴到了门板之上,挤压得完全变形,它却毫不在意,只是拼命向里面张望。
意味不明的声音沿着缝隙流淌,沈鸣只觉得梦里布满了女子的呻吟声。空蒙之中好像听到呼救与哀嚎,和其他噩梦拼凑在一起。他由梦中惊醒,冷汗淋漓了一身。足尖落在地板上,随手拉开了房间的吊灯。
不知为何,但吊灯也是阴冷的,惨白的与床上被褥如出一辙。套了鞋子想出去,门却是锁着的。他想开门,越着急锁却好像锁得更紧,直到模糊的看不清锁孔位置。眼睛崩裂似的疼,沈鸣摸到面上只感到一片滑腻。
拉开窗帘,楼下并非车水马龙,而是川流不息的三途河。握拳锤击着玻璃,河畔的人却仿佛毫无知觉,个个垂着头向前。他们脚下踩着曼珠沙华,被碾成红色的汁液,溢出鲜血一样渗入土壤。河边的土都被染红,一片刺目的鲜血。
眼前的画面都变成红色,从眼眶最外慢慢晕染向内。头脑晕眩,沈鸣在房间里踱步,却在门前发现了一张名片。
加贺的名片。
“来找我呀。”房间里被声音充斥,各种年纪女生的声音。女孩、少女、女子和梦中怪物一样沙哑的嘶吼。“快来找我,到交界的三途中,到赤红的画作里,快来陪我呀。”
墙壁变成了血,有生命一样缠绕在墙面上。地板是刚被剖开的肉,甚至还能看到粉嫩的纹理。沈鸣踩在一滩软肉上,身边一切都在飞速退去,他只能看到满目赤红与刻在瞳孔中的女人。她低垂着头,手上却并不是持着刀,而是那着一直画笔。画笔一段深深刺入她的皮肉之中,血色绵延一地。画笔是吸血的怪物,留下一道道美丽的笔迹。
画笔好像是画在沈鸣眼睛上似的,眼前逐渐出现一张空白的画布。画布上面一颗颗心脏,甚至还在鲜活的跳动着,每个心脏都有不同的纹理脉络,难以想象那是人画出来的。心脏组成一个残缺的女人轮廓,正是加贺的母亲。她仍然笑着,但如此血腥的“颜料”使原本温柔的笑变得狰狞,更多了诡异的美感。
手中的名片还在不断变化着,原本只有名字的名片逐渐添上了更多的文字。荣誉奖项的一列不断增长,住址也是换了又换。名片从崭新逐渐变得陈旧,直到出现破口。将名片翻过来,背后只有一段被用不同笔迹反复抄写的话。“我足够好了吗。”而一支黑笔划去了上面的字迹,只留下一句——我足够好了。
疼痛从眼睛蔓延,眼角不停划下血泪。心中无端生出一股自卑与自厌,对于自己做不好任何事的厌弃。他趔趄着冲到窗边,三途河依旧平静地流淌着,也许自己该像她说的一样“去找她”。放弃去开封锁的门,沈鸣砸碎了窗户,不顾被四溅玻璃划伤的手臂从窗前一跃而下。
人跌入了河水中,不断下沉。四周的曼珠沙华在一瞬间碎裂,只有红色的汁液沿着土壤流入河中,将河水也变成暗沉的红色。困意袭上心头,三途是温暖的床被,他只想在其中沉沉睡去,再不管现实生活的纷扰。痛苦与烦忧都被洗涤干净,剩下的唯有平静。沈鸣慢慢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下落。
仿佛有人在呼唤他,河水激起涟漪泠泠作响。胸口因河水造成的闷缓解过来,沈鸣睁开了眼。他还躺在公寓的床上。撑着身体赶忙坐起,钟玉正站在床边,见他醒了才长舒口气。
“你刚刚突然惊叫,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就自己出来了。前面叫你一直都没有反应。”钟玉
捻了纸巾帮他擦掉额头渗出的汗,颇有些担忧地打量着他。
“我刚刚做了个梦,好像是被加贺缠上了,差点就死在梦里。”沈鸣终于放下了心,感觉背脊处被什么东西卡着。摩挲出来一看,正是加贺的名片。
现实中的名片很是崭新,上面除了加贺的姓名和住址外,还简单罗列了所获奖项和家庭信息,最使沈鸣注意的是家庭信息,加贺出身于艺术世家,看来她的母亲也是一位艺术家。背面则要简单的多,只用黑笔写着“来找我呀”四个字。
看起来还真有灵异故事的氛围,自己大概是展览馆时被她放下了这张名片,所以才会在梦里看见她。真是无孔不入啊。
钟玉接过名片查看,微观察了会儿便下定结论。“她应该就是借助名片塑造出了一个梦境将你拉入其中,你先休息一下,待会儿我们去她工作室的地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