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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归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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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时节,草原上风还很大,吹得陆衡的披风簌簌作响,他沿着围栏缓步前行,仔细地查看着围栏内的情形,马场里一匹匹骏马刚刚放马回来,悠闲地啃着地上的牧草,一群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一群人巡视完马场回到了帐篷,陆衡去了披风扔给六奇,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主位,手里拿了个马鞭把玩,“百泉,审的怎么样了?”
一个一身黑色劲装的男子立刻上前一步,半跪在地上回报,“回世子爷,确定是奸细的人有三个,撬开了一个人的口,另外两个还在审讯,相关联的人有二十个,还在排查。奸细是齐王旗下,半年前采买人手的时候混进来的,收买了一个准备草料的人,把醉马草混进了干草堆。”
陆衡拿着马鞭一下一下地敲着掌心,听着下属的汇报。
“其他地方可有异常?”
“属下已经把马场所有当值人员都排查了一遍,不过马场大部分人都是混血,汉话说得也不利落,查不清背景的有三十余人。”
“那二千匹马可还有救?”
百泉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迟疑,停顿了一会方说:“找了草原的老把式看了,耐力受损,平时看不出什么,战场上可能只能撑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陆衡手中的鞭子甩到了百泉肩上,黑色的衣服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红色鲜血渗了出来,百泉中了一鞭,晃了晃身型,又立刻低头跪好,满帐子的人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皆低头不言。
“战场上只能撑两个时辰的战马,这种马是让战士们去送死吗?我把马场的事情交给你,被人混进马场是一过,饲料在马场里被人做了手脚是二过,你负不察之责,事情完结之后去领四十军棍,和百江的一起记着。”百江就是在小院里领鞭子的人,负责运送战马。
“属下领罚。”百泉低头回禀,并无不服,战马出了问题,他也非常痛心。
“负责采买人手和监察人手的出来。”陆衡眼神扫过站着的众人。
又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跪在了百泉旁边,低头不语。“你二人各记二十军棍。”
“属下领罚。”两人抱拳行礼。
“战马之事兹事体大,再出纰漏,军法处置。马场此时动作太大反而更容易混入奸细,查出来的人但凡有可疑之处,全部处置。空缺的人手一律从关内买入,那三个奸细不拘什么手段,多问出些事情来。”
陆衡一一安排好事宜,又察看了奸细的口供,程先生一直跟随处理文书账本事宜,他是钱粮师爷出身,处理这些轻就熟,等最后五千批战马上了路,众人方松了一口气。
马场条件毕竟简陋,陆衡又凡事请力亲为,很快就把养回来的贵公子气派作没了,等回到后桥胡同,明珠见到的又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熊样儿的男人。
回来后的陆衡依旧忙碌,整天早出晚归,在家也是窝在书房接见不同人马,陆衡对明珠只交待了有人时不要乱走,莫要被冲撞了,平日里做的事情并不避讳她。
章明珠被迫听了一耳朵的各种秘密,零星地几个词儿都人心惊肉跳,比如“秦王”、“马场”、“西北军”等等。秦王对明珠这种自小在西北长大的孩子,就是战神一般的存在。
明珠内心喟叹,齐大非偶,她和陆衡就是云泥之别。
陆衡把祖父的信又看了一遍,沉吟很久方把信郑重地锁入了一个小匣子,今日的事情算是忙完了,看看窗外日头还早,这几日忙碌不停,终于有了一点闲暇时光。可以去后院消磨一下。
他来的时候,明珠正半躺在窗下的榻上看书,有人伸手把书抽走,吓了明珠一跳。
“看得什么这么入神。”陆衡翻到封皮一看,是一本《华国水经注》,作者游侠客。
“这书挺有意思的,家树说连京城都很流行。”明珠拉住陆衡的手,一起坐到塌上。
陆衡随手翻开手里的书,内容大都是作者的游记,某某日从哪里访入一道名山,然后是大段大段的景色描写,作者文笔生动,有一些很生活化的小细节,难怪能流行。
“倒是有几分野趣。”
明珠前世是个旅游爱好者,全国各处的名胜差不多都游遍了,现在这个年月没机会到处走,看到这本游记,一边看一边回忆,就像自己又重新经历了一番一样。
她抱住陆衡胳膊,拉过那本书和他一起翻看,“爷,这书里说有一处泉水,池清见底宛若蓬莱,坐在船上,船底游鱼枯木清晰可见,岂不是如同泛舟镜面之上,真是神奇。”
明珠把书翻到那一页,下巴搁到陆衡肩上,拉着他一起看。
他哪里知道,对章明珠来说,虽然对他有些许畏惧,但是他俩毕竟滚过那么多次床单,这里又只有她一个侍候的女子,她潜意识里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男友,相处时各种肢体相触的小动作总是忍不住。
“这个作者说得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是有这种仙境,我可真想去看看。”
“这个人倒是有几分见识,这样的地方在极北的天池,还有齐王的封地云南府都有,那湖底别说游鱼,更小的游虾都清晰可见。”
说起齐王来都没有平常百姓的惶恐,在北地,可没有哪个平头百姓敢这样说秦王,都是代称千岁,明珠心里再一次确定,陆衡的身份不简单。
“爷,你懂得可真多。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一看这样的地方。”明珠一脸崇拜地看着陆衡。
吹捧对男人来说是百试不爽的好招式,陆世子难掩得意,“你怕是难了,你这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弱女子,不管是南边还是北边,都走不了,这两边可都不太平。”拿下了齐王,倒是可以想一想。
“诶,看来我只能看看书过过瘾了,家树这次淘得书不错,回头我好好谢他。”明珠欢快地把话题扯到了弟弟身上。
“我记得你弟弟在县学读书。”陆衡仔细回忆章明珠的身世,他只隐约记得程先生说过她丧父,有一个身体不好的母亲和尚在读书的弟弟。
“是呀,刚入县学两年,读书欠点火候,书画上却很有天分。”弟控章明珠对弟弟百般吹捧。
看着明珠得意的样子,陆衡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小地方出身,没有什么见识,小富即安容易满足,以后大不了赏她弟弟一个出身,明珠也算是正儿八经耕读人家出来的女儿,以后带进府里,老太太也不会挑她的身世。
两人半靠在榻上,头靠着头一起看书,时不时讨论几句,消磨了一个下午,明珠怀着心事,但也心情大好,用心整治了一桌美食,陆衡很捧场的多吃了一碗饭。
吃过晚饭,两人气氛正好,刚要做些不和谐的事,窗外一阵尖锐的哨音打破了旖思,床上交叠的两人立刻起身,陆衡衣衫凌乱,他拢着里衣飞快地跳下床,披上外袍就往外走,想起什么又回头交待要起身的某人,“你歇着吧,今天不要等我。”
明珠上身只剩一个水红色的肚兜,她面色潮红,微微轻喘,正想下床,听到交待忙不迭拥着被子点头。陆衡微微颔首,飞快地去了书房。
月光下,几个黑色身影立在院子里,看到陆衡从主屋出来,几人整齐地单膝下跪行礼,陆衡脚下不停,手一挥让众人起身,率先进了书房,几人动作利落却悄无声息,有序地跟入书房,六奇、七嘉两人在院中留守放哨。
“世子爷,国公爷让您赶紧回京,这是国公爷的信。”刚刚坐定,一个黑衣侍卫从胸前拿出一封密信,上前一步递给陆衡。
陆衡接过信,确是老国公爷的字迹,带着国公府的红漆油封,他利落地把信拆开,仔细地看了一遍,其他人也不做声,等他看完。
看完信心里大略有了底,陆衡把信折好放入信封,询问新来的侍卫,“百川,国公爷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回世子爷,国公爷让小的交待,太子和齐王一直派人盯着北地,回京途中必然不消停,让世子爷多带些人手。国公爷让小的把家里的暗卫带了一半过来。”
和信中国公爷交待的一致,陆衡心中有数,“家里可有变故?国公爷和老太太、太太身体可好?”
“回世子爷,国公爷身体硬朗,前几日还带着属下京郊跑马,老太太和太太没有听闻有什么不好,府里请平安脉的大夫最近并未更改药方。”他是暗卫首领,对后院情况只能知道个大概。
“知道了,你们连夜赶来辛苦了,你带人去找六奇,让他安排你们先休整,等我处理完北边这摊子事,咱们即刻启程。”
陆衡回到房中的时候,明珠正在半梦半醒之间,他轻悄悄地上床躺下,明珠滚入他的怀中,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方睡得踏实。
陆衡看了眼怀中的小美人,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带她一起走,还是等局势安稳下来再派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