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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娇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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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明珠是个勤快的姑娘,偌大一个三进宅院,她带着一个小丫头收拾的井井有条,前屋海棠簇簇,后院桂树葱葱。连进门的影壁都定期用水浇得干净透亮。
明珠前世也是个小市民,从小在儿童村长大,对美食异常珍惜,学习了不少烘焙方子,可惜这里既没有奶油也没有烤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十六岁之前有父母庇护,她也只是偶尔可惜一下吃不到美味。
后来家逢巨变,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在赚钱的迫切需求下,她通过简陋的搅拌桶就做出了黄油,又钻研阉割版的泡芙、面包、鸡蛋糕,通过镇上唯一一家酒楼同福楼售卖,收入还算稳定,才能攒下一些银钱,赎身有望。
心灵手巧点亮了厨艺技能的明珠姑娘,此刻站在厨房旁的两棵椿树下面,用手遮了阳光眯着眼睛向上看,树叶新发,正是食椿的好时候。
通过做黄油,章姑娘就领悟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尝试。
她先是带着小桃搬了张太师椅,又在上面叠了一张方凳,勇敢地站了上去,被吩咐扶着凳子的小桃吓得脸色发白。
可惜椿树高大,还是够不着。
“明珠姐,你赶紧下来吧。”小桃扶着她跳到地上,方松了一口气。这香椿有甚好吃的,闻着臭兮兮,又不是榆钱,小桃实在搞不懂明珠姐的喜好。
明珠不死心,又从厨房搬出一个矮梯,立住正好挨着香椿树的一个树杈,也许可以爬梯子到树上去。
“明珠姐,还是让我来吧。”小桃拉住明珠的袖子,直想哭。
“你这个小矮个,上去也够不到树枝啊,还是我来吧。”明珠把襦裙打了个结系到腰间,漏出里面月白的绸裤,又卷起两边的袖子,漏出白生生的小胳膊,跃跃欲试地往梯子上爬。
“你们在做什么?”陆衡像往常一样在书房看兵书,却一直听到后院窸窸窣窣的声响,忍不住过来察看,刚转过游廊就看到爬在梯子上的章明珠。
小桃本来就惧怕陆衡,吓得立刻松了手里的梯子就要下跪。
梯子没了人扶,明珠又着急下来行礼,那梯子眼看着就要向后滑倒。
“啊!”明珠忍不住惊叫。
陆衡顾不得其他,撩起袍子,双脚使力,一下就越到了树下,他身型高大,一抬手就单手接住倒下的明珠,顺便用脚一踢,将梯子牢牢的固定在了树上。
明珠靠在陆衡身上,顺势滑到了地上站定,惊魂未定。
小桃吓得跪在地上,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用手捂着嘴。
陆衡无语地看着明珠,“你们在干什么?”
明珠使个眼色,让小桃赶紧离开,小桃接到眼风,从地上爬起来,拎起裙子飞快地逃走了。
陆衡并不管那个小丫头。
明珠拉住他的手,边晃边撒娇,“爷,我晚上想给你做好吃的,想要撸些椿树叶子。”
香椿有一种难言的味道,似香似臭,陆衡从没听说椿树叶子可以入菜,挑了挑眉露出怀疑的神色。
明珠对厨艺颇有自信,看他这个样子,激起了好胜心,“爷,您别不信,只要我能把叶子撸下来,我保证这菜做得不比同福楼的大厨子差”。
这也不是空口说大话,明珠想到香椿鸡蛋、香椿拌豆腐、香椿饼,馋得口水都要出来。
“这树这么高大,你这小矮个怎么摘叶子?”陆衡上下打量了一下明珠,用手比量了一下她的头顶,不过到他的肩膀。
明珠打下他的手,有些气呼呼,长得高的人就是讨厌。陆衡也许有胡人血统,眼珠泛着幽蓝,长得高大,她估摸着至少身长九尺,也就是一米九多。
明珠这小猫挠人的样子惹得陆衡心情大好,他觑了明珠一眼,掀起下袍系到了腰带上,明珠还以为他要帮忙,赶紧上前自告奋勇,“我帮你扶着梯子......”,话音未落,只见身前的人一屈膝,平地跳高了几寸,手搭住树杈,双腿交替踩在树身上,几下就翻到了树上。
这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章明珠,这就是功夫啊!她睁着大眼睛惊叹地看着树上的男人,那惊叹的表情极大地满足了陆衡的虚荣心,“还愣着干嘛,这些叶子你全要?”
“等等我去拿筐,只要嫩的。”小美人提起裙子就跑到厨房,很快拿了几个篦和筐出来。
“你不要只撸叶子,要把枝条带叶子一起折下来。”
“章明珠,这东西真臭,弄得我浑身都是这个味道!”
“诶呀,好人,你最好了,你忍忍,咱们采好了香椿,我给你做顶顶好吃的东西。”
两个人热热闹闹地采香椿。隐藏在暗处值守的暗卫们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这活泼的少年,还是那个少年老成、杀伐果断的陆世子吗?
“臭死了。”陆衡一脸嫌弃地躺在浴桶里,抬起胳膊放到鼻子前一闻,又皱着鼻子拿开,傲娇的样子不像平日里那么严肃,他今日又帮忙干了活,明珠此时看他,只觉得处处可爱。
她殷勤地把几个简单地麻布包放进水里,“你看,这是我去年晒的干花,本打算泡花茶喝的,放在这洗澡水里,肯定能除味。”
洗澡水里放鲜花,这种娘们兮兮的事情,“你赶紧拿走,不要放,章明珠!你......你......”。
明珠却不管他,一股脑全放了进去,陆衡瞪着一脸得意的小女人,索性一把把人捞住,拖进了浴桶。
鲜花浴变成了鸳鸯浴。
程先生午后照例来到陆衡的书房,一个下午总是闻到似有似无的花香。
陆衡看到程先生面露疑惑的抽动鼻子,掩饰地走远几步。
怎么又没有味道了呢?难道是院子里的花?程先生疑惑地伸长脖子,想看看窗外是不是有某种香花。
“送去太原的那批战马可有消息?”
听到陆衡的问话,程先生立刻忘记了花香的问题,开始回禀正事。
今天小院的人全都吃到了一种叫香椿的新食物,连程先生都被陆衡留下来尝个新鲜,出乎意料的是,除了小桃和九合,大家都很捧场。
程先生和陆衡在主桌吃饭,桌上是简简单单的四道菜,一道香椿拌豆腐,一道香椿煎鱼,一道香椿鹰嘴豆,一道香椿鸡蛋,四道家常菜,吃得程先生心满意足。
“没想到这椿叶竟然真能入菜,闻着刺鼻,烹饪之后反而口齿留香,章姑娘真是巧思。”程先生独好口腹之欲,对香椿赞不绝口。
陆衡却不管他的文人感慨,手下筷子不停,他独爱一道香椿拌豆腐,绿叶白豆腐,看着养眼,入口清爽,合了陆世子的审美和口味,从某种角度来说,他是个颜控。
吃过晚饭,程先生满足地离开。
陆衡回到后院,明珠正坐在临窗的塌上晾晒头发,她刚才把多余的香椿做了腌菜,又弄了一身味道,只得又洗了一遍澡。
陆衡坐到她身边,拿起发尾轻嗅,一股淡淡的皂角的味道。
怎么自己洗就只用皂角,偏偏给他弄了一身花香,陆衡气不过,一下就把人压到了身下,明珠惊呼一声,躺在榻上看着悬在身上的英俊少年,雪白的手臂忍不住缠上了他的脖子,两个人缠绵起来。
陆衡回来有一段日子了,两个人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模式,其实陆衡在家的时候两个人也基本互不干涉。
陆衡的一天是这样安排的,早上起床后先打一趟拳,吃过早饭就去前院的书房开始处理公务,他统领整个马帮,又有秘密的马场任务在身,有数不清的细务要处理,有排着队等着的人需要接见。
中午大部分时间会留人在书房用饭,继续讨论公务,下午继续忙碌,晚上回后院和明珠一起用晚饭,睡前才能轻松一会。
偶尔还需要出门办事,带上干粮,数天不归。
除了前两日的慌乱,明珠稍作调整也很快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除了每日要多做一些饭食,晚上多了一个英俊的少年陪睡,她的生活和原来基本没有区别。
一日三餐是必须准备的,早上雷打不动地让小桃去同福楼送糕点,顺便把昨日卖剩的拿回来。
然后把卖剩的糕点低价处理给相邻的小姐妹,这些糕点她半卖半送,原料钱也会亏一些,能收到明珠糕点的人家,会挑着货担去远一点的乡下贩卖,赚个几文差价,大家一起赚个辛苦钱。
备好午饭,下午就开始做明早要送的糕点,这是实打实的辛苦活,搅拌黄油的搅拌桶都被她用坏了三四个。
到了晚上才可以轻松一下,和陆衡一起聊聊天读读书。
他们俩其实没有什么共同话题,陆世子一心建功立业,处理的算得上是君国机密,明珠想的不过是每天要吃什么,如何再研究出一味新糕点,怎么再多赚一点钱。
两个人聊了几次,很快形成了默契,吃过晚饭,明珠看她的画本子,陆衡或是去院子里找六奇他们过过招,或是拿本兵书钻研,彼此互不干涉,颇有几分老夫老妻的味道。
在陆衡的设想里,他成年后会有一个大宅院,有好几个女人,女人们就像花儿一样,等着他的采摘,揣度着他的喜恶。
可是现在他只有一个章明珠,在西北边陲小镇上的三进宅院里,他每天只能找他,于是他被迫发现了很多女人的特点。
比如,力气真的很小,陆衡从小被卢国公在军中带大,他们祖上又有胡人血统,身型高大力气也大,他十六岁就可以开两石的强弓。可章明珠这只普通的人类少女,颠覆了他的认知,不说在床上他按倒她就像按倒一只小兔子一样容易,有一次他打完早拳路过厨房,看到明珠从井边提着一桶水去后厨,中途竟然还歇了两次。
陆世子惊呆了,他不动声色上前帮忙,顺便拎了拎手里的水桶,只觉得这样的桶再来十个他也轻而易举。
明珠觉得他真体贴,欢快地跟在身后,错过了陆衡怜悯的眼神。于是之后的日子里,陆衡早上的活动变成了打拳和汲满厨房的水缸。
还有,怕疼又爱哭,有一次陆衡坐在榻上读书,明珠端了一碗龙须面给他加餐,灯光昏黄,没注意小腿骨就磕到了桌角,陆衡眼明手快接住了面碗,顺便扶住了明珠。
小腿骨碰过的都知道有多疼,明珠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出来,陆衡看到她落泪,放下面碗就把人抱到了榻上,撸起她的裤脚,一寸寸捏住腿骨问她哪里疼,结果骨头完全无事,只不过淤青几日。
陆衡抱着哭泣地小美人,回忆他之前的生活里,谁会为了这种小伤流眼泪。六奇断过胳膊,七嘉胸前被羽箭贯了一个口子,他自己受过的伤也是不计其数,他们从没流过眼泪......
也许只有女人才这样?可他的祖母、他的母亲,只有在回忆起父亲的时候才会落泪,一个跟随祖父征战多年,一个统领国公府在京城的暗卫,个顶个的彪悍。
陆衡低下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美人,果然是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