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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霸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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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阅吸了吸鼻子,裹紧了羽绒服。距离上次来护城河畔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这地方和去年相比没什么太大变化,天上依然挂着一轮月亮,河面上依然浮着一层薄冰,屁股底下的鹅卵石依然发凉。
只是这回没人给他暖手了。
余阅拿出手机,等着秦添的电话。
秦添之前叮嘱过他带副手套,结果出门时太兴奋一下子给忘了。寒风吹着手直发冷,余阅不得不把手缩回袖子里,隔着衣服举着手机。
“冷吗?”秦添问。
屏幕里的秦添穿着单薄的衬衣,和臃肿的自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好。”余阅说完立刻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出来早了?被风吹得久了?”
“不是,”余阅摇摇头,“有人在想我。”
“我看看你手。”
余阅愣了愣,随后默不作声地举起手。
“手套呢?”
“黑色的,已然和夜色融为一体。”余阅说。
秦添简直拿他没办法。
“再待个五分钟就回去吧。”秦添抬手看了眼表。
“我偏不。叫我出来的是你,叫我回去的也是你,我才没那么容易受人摆布呢。”
“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秦添说。
“你会突然冒出来吗?”
“那倒不会,我还没那么大能耐。”秦添笑着摇摇头。
“江阿姨呢……?”余阅酝酿了会儿,才问出这个问题。
“已经出门了,我等会儿也要去公司。”
“秦总日理万机,就是不理我。”
“这都不算理你的话,那我在别人面前就是块木头。”
“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你啊,”余阅说,“你不在身边真的挺不适应的。”
秦添顿了顿,说:“再等等。”
“行吧,那就再等等。反正已经等了小半年了,不在乎再等个一两年。到时候我毕业了你还没回来,你就成我学弟了。”余阅撇撇嘴。
“当学长还没当够啊?”
“够不了,学弟学妹们声音可好听了,我超喜欢这里的。”
“那你可以继续读研读博,留校当辅导员。”
“可以考虑,说不定到时候你不是我学弟,而是我的学生,”余阅弓起一条腿,用胳膊肘撑着膝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谁都不管,就盯着你,有合适的处分就往你身上背,让你毕不了业,一辈子都当我的学生。”
“怎么?你也想来师生恋?”
“还是不了,我快被林旷烦死了。”余阅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知道他和秦添在一起后,林旷就擅自把余阅当成了情感导师。遇到问题找他要建议,遇到麻烦跟他倒苦水,什么事儿都没有的时候也会来跟他抱怨几句,
关键他也猜不透一个大他七岁的陌生女人的心思啊!而且他谈的是秦添,是个男生,是纯汉子纯爷们!
余阅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又对林旷的病急乱投医无法袖手旁观,只好去搜索引擎上找答案,按自己的理解整合后再发给林旷。
余阅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稍微带了点感情的爬虫抓取软件。
“子潇呢?他还好吧?”
“也说不上好,他……一直都在隐忍吧。不过郁嘉泽也没太为难他,对他还挺不错。”
“那我对你呢?”
“太差了,大冬天让我一个人在这儿,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余阅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简直虐待亲夫。”
“再等个两分钟就能回去了。”
“怎么才两分钟,秦添你是不是不行?”
秦添不说话,定定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怎么了?网卡了吗?”
“你要不要来试试我到底行不行?”
秦添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一路火花带闪电直击他脑门。余阅突然回忆起之前做的那个梦。相贴的两具炽热的身体和近在咫尺纠缠的鼻息,幻想中秦添的抚摸让他此时的心跳猛地加快了。
“怎么……试?”余阅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懵懵懂懂地问。
“来了我教你。”秦添语气平淡极了,仿佛教给余阅的是一道数学题。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这边上网比较容易。”
余阅想说国内学习资料也挺丰富,话到嘴边意识到会暴露自己偷偷学习的事实又生生咽了下去,低低应了声“哦”。
“还有一分钟……”秦添又抬手看了眼表,“你可以开始倒计时了。”
“把我叫出来就为了第一时间跟我说声新年快乐啊?这话当着我爸妈的面也能说。”
“这么冷的天把你喊出来只有一句新年快乐的话,我这个男朋友当得也太不称职了。”
“听你这话的意思,有惊喜?”
秦添笑着看他,不说话。
“什么惊喜啊,不能稍微透露一下吗?”余阅思索片刻,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靠!不会吧!秦添你……”
话音还未落下,一束烟花在远方的天空里“嘭”地一声猛然炸开。
“……还挺浪漫。”余阅举起手机,调成后置摄像头,“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吗?”他用盖过烟花绽放的音量大声地问。
秦添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摄像头调回去。余阅照做后秦添看见了意料之中的画面。
少年的下颚线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锋利,微扬的下巴牵出藏在围巾下的一小截脖颈,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摩挲、落下亲吻的痕迹。
秦添看见烟花变幻的色彩从余阅脸庞划过,就像去年一样。他的少年看似长大了却又像个小孩儿,永远怀抱着最真诚、最纯粹的热情。
余阅上翘的嘴角让秦添的心化成一滩春水,恨不得立刻汇进太平洋,流淌过无数条分支河流,最后和离余阅最近的这条护城河融为一体。
坚冰也抵挡不了他想触碰余阅的渴望。滚烫的念头让他心甘情愿地自我燃烧,不断地受热蒸发,变成一团暖呼呼的空气,去到余阅身边护着他。
持续了两三分钟的烟花秀终于结束了,天空中还残留着化学物质发生剧烈反应的证明。
“新年快乐,”这头一安静下来秦添就开口说道,“快回去吧。”
“为什么想到放烟花?”几十发绚烂的烟花像带着魔力,先前感受到的寒意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余阅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你先回去,回去我再告诉你。”
“那时候你就去上班了。我现在不冷了,甚至有点热。”余阅边说边抬起手,看样子是想解开围巾。
秦添情急之下脱口而出“wait!”,余阅听见后先是愣了一两秒,然后笑了老半天。秦添只能满脸无奈地看着他。
“你的英文说得真good!”余阅朝他比了个大拇指,“我respect极了。”
“真不冷啊?别感冒了,大过年的生病了算是个什么说法。”秦添有些自责,他光顾着为余阅准备惊喜,却没意识到余阅并不是什么话都听。
“真不冷,冷了我自己会回去的。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为什么想到放烟花?”
“去年看你挺喜欢的。今年我不能陪你跨年,至少得有一样你喜欢的陪着你吧。”
“谁放的?我认识吗?”
“不认识,公司里的一个倒霉蛋,我妈这边的人。你要是想以后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男的女的?”
余阅尽量柔和语气,让这句话听起来醋意没这么明显。但这个问题本身就带着极大的情感指向,他的掩饰反而显得更加刻意。
“男的,没你帅,我不喜欢。”秦添轻而易举打消了余阅的顾虑。
“我又没问这个。为什么说人家倒霉蛋?”
“大过年的被我抓过来给人放烟花这还不够倒霉啊?”
“指不定在背后骂你呢,黑心老板。”
“已经当面骂过了。没办法,公司上下没有比他更适合这活儿的人了。”
“你们关系还挺好的?”余阅这回掩饰都不想掩饰了,直截了当地问。
“还行吧,至少是自己人。而且……”秦添顿了顿,犹豫后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他知道我们的关系。”
“啊?”余阅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惊呆了。
“对,”秦添点点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那别人呢……”
“别人还不知道,只有他知道。准确地说,是他看出来的。”
“这还能看出来?”
“可能他经验比较丰富,公关部老油条,什么样的人都见过。”
余阅沉默了会儿,直到秦添问他怎么了才开口说:“也许他只是在诈你,没想到一诈就炸出个惊天大秘密。”
秦添笑笑,说:“那也没关系,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权衡利弊。”
“秦添,你不会害怕吗?”
“我最怕的就是失去你。”
像是知道余阅会问什么似的,秦添的回答正好压着他的话尾。
余阅感觉自己身体里其实有个控制眼泪的开关,被包裹在无坚不摧的假象之下,藏得很深。但秦添总能找到这个开关,不费力气也不耗精力,轻轻松松一句话就能让他溃不成军。
余阅狠狠地吸了吸鼻子。
“赶快回去。”秦添有些着急了。黑夜和电子屏幕让他看不清余阅已经湿润的眼眶,只当他着了凉。
“确实有点冷了,”余阅边说边站了起来,“那我回去了,你也该去搬砖了吧?”
“嗯,差不多了,你快回去。”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新年快乐,”余阅摆正姿势,对着手机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秦添!新年快乐!希望今年我能和你见上面!”
“我等你。快回去睡觉吧。”
“晚安。”余阅抬手隔着屏幕在秦添脑门上弹了一下,然后朝他摆摆手。
“晚安。”
余阅挂断电话后秦添才放下手机。他转过身,倚靠在栏杆上眺望远方碧蓝的大海。收购谈判的进程很缓慢,慢到他不确定今年到底能不能见到余阅。
他真的很想余阅。他们的穿着和身后的天空是接近极端的对立,除了思念这种情绪所有的一切都离得是这样远。
秦添叹了口气,进卧室拿了条靛青色的领带,束上了自己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