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仇家失忆之后》玻璃碎珍珠

4、初遇？重逢？（下）

　　“哈？”
　　没待尹洛细问，“咕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林许摸了摸肚子，尴尬地低下了头。刚才那阵呕吐把肚子里一点存货都排泄光了，这会儿才感觉饿了。
　　“能否……”红着脸抬头，林许没好意思说完。
　　“走吧，”尹洛意会，摆摆手转身。
　　林许咧嘴笑开，点头跟上。

　　好不容易从俱乐部的教练那儿要到电话，连打两三个却都没人接听。
　　最后一次，尹洛想。
　　“喂？”
　　通了。
　　“你好，程琳女士，您女儿现在在我这儿，我……”
　　“嘟……”
　　尹洛愕然地看着手机屏幕。
　　被挂断了？
　　怎么回事？信号问题？
　　不死心地又打过去，这回电话接的很快。
　　“那个……”
　　“——我不知道你怎么弄到我手机号的，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电话诈骗是要付出法律责任的！”
　　“不是……”
　　“听声音你还挺年轻，阿姨劝你早点金盆洗手，别干这行了……”
　　“仇千千今天穿的蓝色格子衬衫和破洞牛仔裤！”
　　“……你要多少钱？”
　　林许扶额，有气无力地解释道：“阿姨，我不要钱。仇千千现在在中区路的宇涵大排档，您过来接一下她吧。”
　　总算解释交代清楚后，尹洛长吁口气回到桌旁。
　　“不是饿吗？怎么都不吃？”看着一口未动的几盘子烧烤，尹洛询问道。
　　难道是等自己一起？
　　便有点不好意思道： “你自己吃吧，我吃过了。”
　　虽然……那盒盒饭半个小时前已经被她遗落在了那个小巷子里。
　　林许抬头看她，静默片刻才有些拘促地说：“大夫说我体质特殊，不宜食用辛辣之物。”
　　呃……
　　“我去叫他们重新做份……”
　　林许拉住她的袖子，沉默了会儿，“不用。”
　　毕竟是有求于人，这样未免太麻烦人了。
　　想着便挑了一筷子到嘴里。
　　“唔……”林许捂住嘴。
　　“怎么了？呛到了吗？”说着就给人倒了一杯水。
　　“太……”林许咽下口里的东西，睁着泛红的双眼抬头。
　　“……太美味了！”
　　咦？

　　“啊！！！”
　　“怎么了小姐，”绿翠闻声匆忙跑进来，看见她脸上的红点时心里一沉。
　　偏头瞥到小矮桌上几个菜肴，绿翠了然于胸，顿时责备道：
　　“小姐你怎么能吃辣的呢？——这个哪个厨子干的事？怎么连这都忘了？”
　　仇千千讪讪：“我见小六他们吃得挺香的，就……”
　　绿翠无奈：“小姐以后不要任性了！这斑点涂上药膏两三日后见好。”
　　“可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啊？”仇千千小声嘟囔。
　　鬼灯节那天晚上出事后，绿翠回来又是哭又是自责，一瞬间让仇千千想起了以前某次比赛受伤时，程女士涕泪横流的样子。弄得她也挺过意不去，理亏时也不像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给自己开脱了。
　　绿翠却是一眨眼，神秘道：“我带小姐去个地方。”

　　这几天下来，滁州的百姓都知道她是丞相府的小姐了，出门时府里的马车也都常常被认出来而畅通无阻。
　　“我还以为他们会拿臭鸡蛋扔我们呢？”仇千千漫不经心地调侃。
　　“怎么会呢？”绿翠掩嘴笑，“您可是丞相大人的独女啊。”
　　“不过。”绿翠思绪一转，“小姐会说出那种话，奴婢也挺吃惊的。”
　　仇千千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转了一百八十度：“那个人……已经死了？”
　　“前天正午被斩首的，嗯……”绿翠斟酌了下措辞，最后说，“尸体，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仇千千没有说话，那天晚上的事还历历在目。
　　“你是在哪儿看到我的丫鬟的？”见前面的路越来越黑洞洞的，人群的喧闹也离自己越来越远，仇千千心里弥漫上一层不安。
　　半天人没有回应，手腕上的力气不减反增，仇千千声音拔高了些：“你要带我去哪儿？”
　　男人还是不言语。
　　“喂——”尾音咽进喉咙，仇千千感觉到身体“嗖”地脱离地面。
　　落脚在倾斜的瓦片上有些滑，不等她站稳男人便急速向前飞奔。一只大手拦腰禁锢，口鼻也被人捂着的感觉实在不好受，若是寻常女子早就丧失反抗能力了。
　　但她是仇千千，擂台上没输过的人。
　　于是左手手肘反转一个角度直击那人腰部右侧。
　　仇千千嘴角咧了一下。
　　好疼啊！
　　这个身子也太娇弱了。
　　但也顾不上多想，趁对方钳制的力量减弱，五指掐住对方肩关节一使劲，腰部用力带动身体，便生生挣开了他的桎梏。
　　岂料脚底打滑，仇千千就从屋檐直直坠了下去。
　　眼角扫见摔下的一侧是水面，仇千千闭上眼想，还好不是摔在地上。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与河面相撞的冲击感却迟迟没有到来，反而是柔软却有力的触感穿透皮肤，被肌骨感知，还携带着淡淡的清新香气，让人心安。
　　下意识地抬头望，那人不出所料地带着面具，窥不见半分容貌，只有一缕发丝被风带起，在她眼前一晃一晃的。
　　仇千千很想问：“公子，你这面具是哪家买的？怎么我寻了许久，都找不到一个像你这样好看的呢？”
　　时间长得像是亿万年，因为仇千千清晰地感受到夜风吹拂时，对方衣袖的每一阵抖动，和他挂过自己脸颊的每一根长发。
　　时间又好像很短，短得仇千千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落到了地面。
　　莫名的失落。
　　“我……”
　　“小姐！”绿翠不知道从哪个地方跑出来，一把挽住自己，松了口气道，“小姐你怎么乱跑啊，把奴婢都吓坏了！”
　　“拿下。”柳云之走上前，一声令下，几个官兵便迅疾地从身后窜出。不稍一会儿，刚才拐走仇千千的男人就被制住了。
　　“少爷。”一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柳云之旁边，拱手行了个礼，便覆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都交代了？”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退下了。
　　打斗闹出的动静不小，很多百姓聚集过来。
　　柳云之命人将他面具取下。
　　看到那人长相，众人忽然像是醒悟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开。
　　“那天我在城西的布庄看见他了，第二天哪家的小女儿就失踪了。”
　　“我那天在街上也看见他鬼鬼祟祟的。”
　　“各位。”柳云之抬手，“今日城中少女走失一案已有结果，犯人已全部落网，明日会给大家具体的交代。”
　　“看吧，就是他！”
　　“怎么不就在这儿处决他呢？”
　　“是啊，就在这儿将他大卸八块，剁成肉酱，给大家一个痛快！”
　　“我看，大家一人分割他一块儿血肉，回去作下酒菜才好！“
　　“他一个人也不够啊。”
　　“他不是还有同伙吗？哈哈哈……”
　　本来正准备回头找人的仇千千，听到这些话又走不动了。以前在书上看还不觉得，现在亲耳听到，倒是令她遏制不住地反胃。她转过身，怔忪看着那些嬉笑的人。总觉得他们不是在主持正义，而是在宣扬血腥。
　　“这样未免太残忍了吧？”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仇千千拔高音量来了这么一句。
　　此时嬉笑怒骂的人纷纷止了声音，回望向自己，片刻的沉静后，人群又轰然炸开了。
　　“你这女娃，要不是右边的公子救了你，你会是什么下场？净说风凉话！”
　　“就是就是，事不关己就别说话了。”
　　“事不关己的人是你们才对吧？在这儿的有几位是家中女子丢了的呢？”仇千千甩开绿翠扯她袖子的手。
　　女儿失踪的人家才不会出门寻乐。
　　众人听闻这话俱是一愣，仇千千就知道自己猜到了八九分。更加说道：“这人该不该死，该怎么死我无从定夺，但是，你们这些将别人的罪有应得当作宣泄出口的人，才是真正的恶魔吧？”
　　斩首示众对于犯人是酷刑，对于围观者却可能只是个看头。
　　“你们不关心那些少女去了哪里，却只关心犯人的死法，这未免太可笑了吧？”
　　“谁说我们不关心了？我们替那些少女抱不平，讨公道而已。这恶贼死的越惨，大家才越解恨！”
　　“解恨说到底不过是恶恶相报！”
　　仇千千胸口剧烈起伏，这些人带着鬼面，以为遮住了脸孔，却还是暴露了自己狰狞的内心。
　　心口开始一阵阵地疼，像撕扯一样。仇千千知道，自己情绪激动了，这个身体犯病了。
　　“走吧。“无力地朝绿翠招手，仇千千转身。
　　这些人说到底还是思想未受开化的古人，骨子里还带有野蛮的兽性，和从小接受现代文明教育的她不同。
　　“小姐。”
　　“嗯？”
　　绿翠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这位小姐，你的花灯。”
　　转身回眸。
　　清流河畔，木钩桥前，一人身着象牙白深衣，带深蓝色纹理。手执玻璃花灯，花灯微微打旋，从玻璃中透出的琉璃光彩打在他的素白衣服上，形成美丽的晕圈。
　　仇千千抬头。
　　是那副面具，是那个人。
　　忽略面上的潮热，仇千千快步走到那人跟前，险些同手同脚。
　　“多谢。”仇千千低着头接过花灯，用细若蚊蚁的声音道。
　　“如果……”
　　转身时，仇千千听到他说。但后面他说的什么仇千千就听不到了，她已经走远了，现在转回去也挺别扭。何况，她觉得那个人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小姐，你的面具呢？”绿翠忽然想起来，问道。
　　仇千千一摸脸颊，怔了一下。
　　自己一直没带着面具？
　　算了。
　　“许是……落在别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