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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她说,你要乖 ...

  •   “这儿呢学姐!”
      顾鸳惊讶的回头,眯着眼睛,夭夭俏生生的走了过来,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手臂,摇晃。
      “学姐,我就知道是你,你昨天晚上怎么没留在我那里睡啊。”
      顾鸳微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夭夭肩膀,再看向她身后的霍湘君,微微点头。
      少年愣忡中,下意识的也跟着点点头,但随即反应过来什么,看了看夭夭,又看看顾鸳。
      正思索着,他身边的赵承颜却大喊出声,“夭夭你居然认识顾学姐?!”
      “赵承颜你闭嘴!”
      夭夭回头吼了一声,从口袋里取出泡泡糖扔到嘴巴里,一派江湖大佬的野蛮作风。
      霍湘君看得一愣,而赵承颜是心有余悸的缩缩脖子,显然是见惯了的。
      顾鸳抿嘴一笑,夭夭这次看都不看霍湘君,而是转过来抱着顾鸳手臂撒娇,“学姐,要不要一起逛?”
      顾鸳狭促的朝夭夭眨眼睛,夭夭脸一红,轻声道,“学姐,我是认真的,后面……那两个你都别管,也别在意,我们逛我们的就行了。”
      “你们去吧,我走了快一天了,脚也麻了,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顾鸳揉了揉夭夭头发,说了声蠢,才扬着调懒懒向后扯扯少年衣摆,“阿染,我们走吧。”
      宁染从她背后的阴影区里走出来,扬着脸笑,这时候,另外三个人才看见他。
      “宁染。”
      霍湘君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不好看。
      “你认识我?”
      宁染挑挑眉,笑得莫名,一脸让人不舒服的桀骜。
      霍湘君眉头蹙的更紧了,他盯着宁染衣摆那里扯着的顾鸳的手,“我也是二中的,你这么出名,就算你比我高一个年级,想不认识你也很难。”
      “哦。”
      宁染勾唇笑笑,很粗鲁无礼的一个斜眼,“那也不关我屁事。”
      顾鸳皱眉,拉拉宁染衣摆,“阿染,这是外面,说粗话……”
      “好了好了。”
      宁染连连摆手,改为牵着顾鸳的衣袖,“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别啰嗦了,你不是刚还说困吗,走吧,回家吧。”
      霍湘君上前一步想说什么,夭夭还笑着,只是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紧张。
      顾鸳对她轻轻点头,从宁染手里轻抽回来袖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转而看向霍湘君,微微笑着,很认真的邀请他单独谈话。
      “本来准备去学校再找你的,现在遇到了就现在说清楚吧,不然我总不安心,于你于她都不好。”
      两人走到一边,这里是一处路边停车区,上了台阶就是花绿砖石铺就的人行道,每隔两三米就有一座花坛。
      顾鸳站在一辆红色宝马车前的花坛右侧,转过头来定定望着霍湘君。
      这个眉目或纯粹或淡漠的梦中影像的现实投射,依稀有几分,令她心悸的熟悉。
      只是,少年朝气蓬勃,却没有那种令她魂牵梦绕的孤绝感,遗世而止。
      她不能伸手,不能触及。
      这是她自己的事,无关于他。
      霍湘君回望。
      他好像知道她将要说什么,所以拭目以待,很了然的站在那里。
      顾鸳一直没开口,她只是默默观望少年修身玉立,像是透过他去探寻另一种隐秘所在,决绝的,神情显得庄严而郑重,微含感激,像是要把他的身影深刻进她眼睛里。
      然后,少女眉目低垂,最后视线掠过花坛里一丛青黄色小花,有风吹过来,吹弯了小花的幼弱绿茎,花叶折返回来,拍打在她手指指甲盖上,轻轻地,却有不止千万斤的重量。
      她像是有些承受不住的,手指轻轻颤抖着。
      但她没有走过来,他也过不去,她就沧桑冷漠的如同一尊佛像,却又悲悯的立在古老庙堂里俯瞰众生,与他隔着遥遥的几个世纪。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霍湘君再也维持不下去镇静的表情,僵硬着身体,从来坚定的心思也忍不住破开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痕的时候,顾鸳忽然笑了起来。
      这种笑既陌生又熟悉,不同于她平常一贯展露人前的那种清浅的波澜不惊的微笑,这笑里没了她从来保持的那种对所有人所有事物都礼貌客气的疏离,也没有以往在他表白或者偶遇后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复杂和排斥,这种笑让他感觉到陌生,而与此同时,又熟悉的恍若隔世。
      那是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少女微微偏着头,古灵精怪的蹦跳到他面前,探过来身子恶作剧似的顽劣一笑,明媚鲜妍的好像寒冬之后的第一抹春光,温暖热烈的透出芬芳,又好像莽莽山间的清风徐来,轻灵自在无尽洒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拘束她沾染她。
      在这样只剩下怀念的长久恍惚中,霍湘君心生感叹,然后,他看到记忆里俗尘不可及的少女慢慢地,弯下了她纤弱的腰身,姿态虔诚至极。
      “谢谢。”
      意料之中的拒绝,却意料之外的收到来自她的感谢。
      谢谢?谢什么?
      霍湘君错愕,顾鸳眼神里的决绝他看懂了,可是他看到现在顾鸳的动作以及话语,还是忍不住惊讶,以至于一时之间连避开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他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也理解不来少女此刻举动所代表的含义。
      另一边,夭夭也是咬着唇默默看着。
      她看着霍湘君跟随在顾鸳身后,看着他们相对而语,她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但她很快就惊讶的张大了眼睛。
      她看着顾鸳弯腰,以这种姿势维持了好几秒,再直起身子后,面带微笑的向自己走来。
      忽然想到早上起来床头那张便利贴上写着的那个“蠢”字,旁边还画着一个大大的鬼脸。
      她胸口涌动着一股暖流,喃喃了句“学姐……”。
      眼眶有些热。
      “夭夭。”
      顾鸳走近了微微低头,揉揉夭夭的脑袋,微笑着说,“接下来,就看你的啦。”
      夭夭咬着牙重重点头。
      顾鸳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抻抻懒腰,一瞟旁边无所事事站着明显有了几分不耐烦的宁染,眯眼笑望。
      “这次可以了,我们回家吧。”
      宁染过来扯她衣袖离开。
      回去路上,这位小祖宗还是发作了,一直在喋喋不休,颇有质问倾向的嚣张嘴脸。
      顾鸳不胜其烦,也懒得解释,一路被吵着回了宁宅,进了巷子口,转过去,就看见宁宅灯火通明,就连院子门檐的灯也亮着。
      顾鸳有些疑惑,让宁染噤声,两个人一道慢慢走过去。
      她明明记得自己走之前只留了房子里客厅的灯,慢慢走过去,院子门也是开着些的,有光从里间透出来。
      她还没想清楚呢,宁染已经推门进去了,然后手扶在门框上,很久没动作。
      她上前去推开另一边的门,抬头眯眼一怔,虽然看不清楚脸,但她还是知道那站在家门口的朦胧身影就是宁卿,而且还微笑着张开双臂,如同所有她设想的美好场景总和的n次方一样,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小鸳儿”。
      眼睛里都是欢悦欣喜的,那种样子。
      顾鸳愣了一秒。
      就这一秒,她忘记了所有她想说的,她要说的,她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忘记了,她觉得只要宁卿能再出现在她眼前,能这么温暖的笑着,她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疾步奔跑过去,狠狠扑抱住了宁卿,檀香充盈鼻息间,眼眶竟然湿润。
      “良卿,我好想你啊!”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客厅,宁染默默跟随在后,然后低着头说了声要去洗澡,就先一步上楼了。
      宁卿看了宁染背影一眼,移开了。
      顾鸳没多想,她拉着宁卿坐在沙发上,询问近况,以及提早回来的原因。
      视频里电话里总是了解不清楚,这回可以现身说法了。
      宁卿让她别急,她要待到元旦才走,这几天有时间跟她说清楚的,然后让顾鸳安心待在沙发里看电视,自己进了厨房。
      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她手里已经端了个颜色鲜艳的果盘。
      瓷盘周边还带着水渍,长长的四人座沙发里,顾鸳盘坐在右边第二个,宁卿穿着拖鞋坐在她身边,就用牙签把圣女果一个一个的放进她嘴巴里,很有节奏,刚吃完下一个就到嘴边了。
      她也就着这种亲昵姿态与宁卿讲话闲谈,或者看书。
      这种待遇是宁卿独给予她的,在高一高二的那两年,连宁染都只能看着,在一边打游戏还总瞪着她,却总被顾鸳嘴角那抹轻轻的得意笑容给气走。
      因为宁卿说过了,女孩子是上天给予这个世界最奇妙也最美丽的恩赐,怎么呵护都不为过。
      “良卿,我这次成绩出来了,你猜猜我考第几?”
      顾鸳仰躺在宁卿腿上,翻看着那本《二战》,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小小骄傲。
      宁卿轻笑出声,问,“哦,第几啊?”
      听见宁卿这种平淡不惊的语调,顾鸳顿时坐了起来,一脸挫败,“良卿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去了学校看到了红榜了?”
      宁卿点点头,顾鸳鼓起脸颊,“就不能哄哄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嘛,搞得半点惊喜都没了。”
      宁卿哭笑不得,“下午两点多到的家,就先去学校看看,拜访一下老师和老校长,刚好在主任办公室里看到了文老师,就问了问你情况,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不过还是不够,得加油。”
      顾鸳宁卿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顾鸳立即用力点头,眯眼笑着,“嗯嗯,一定!”
      “不许嬉皮笑脸,今年的复旦录取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过比照去年的,你已经入门了,但还只是入门,只要门坎稍微高那么一点,想进去的人稍微多一点,就一点,你就危险了,很可能被挤出来,所以还是不够,青中的前十一般都是北大清华,你下半年再努力努力,争取进前十,这样你才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选择,这区别可大了,听见没。”
      “嗯,我知道了。”
      顾鸳声音弱下去,绞着手指咬唇,脸颊爆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真知道了?”
      宁卿好睱以整。
      “我保证!”
      顾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指天发誓,先保证总是没错的,而且态度一定要端正,眼神一定要诚恳。
      宁卿见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惫懒样子,也是把果盘搁到了茶几上,就笑倒在沙发里。
      “我还没开始盘问呢,你这投鼠忌器随风倒的样子可不好看,怎么样,想好要考哪个系了没?”
      “新闻,或者法学系吧。”
      顾鸳吐舌头傻笑。
      “这两个啊。”
      宁卿拍拍手,转动眼珠细细想着,又顺手用签子插了片蜜橘送过来。
      顾鸳乖乖张开嘴巴,又眨眨眼睛,“我已经查过了的良卿,复旦法学系和新闻专业这两个学院的分数线要高出本校的很多,我还是没够着。”
      “已经很好了。”宁卿捏捏顾鸳的鼻子,抽了湿巾擦手,“走了,上楼洗澡睡觉。”
      顾鸳蹦蹦跳跳率先上楼,到二楼的转角忽然转头。
      “一起睡觉?”
      “一起洗澡?”
      宁卿才说完就是一怔,顾鸳耳朵也红了,两人默默看了彼此半晌,忽然都大笑了起来。
      晚上两个人睡在同一床被子里,顾鸳随意的问及宁卿提前来了的原因。
      宁卿笑得随和,“有一件事情要办。”
      “很急啊?”
      “嗯,很急。”
      这个夜,顾鸳睡得很安稳,进入梦乡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宁卿从被子里起来,没披外套,就穿着绒球睡衣裤走到了阳台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盆被照顾的很好的美人茵,花朵拢成花苞,把自己缩在大团的绿色里,孱弱而娇艳。
      她的神情很平静,夜色无法沾染的眼眸里永远透着股暖意,她偏头看见了二楼宁染房间里亮起的灯光,转身进房间,再度看了眼睡姿乖巧安详的顾鸳,神情更加温柔,隐隐透着诡异的恍惚,拧开门把手走了下楼。
      二楼内侧,楼道里亮着灯,明暗两分。
      挂着机器猫挂历的房间外,宁卿缓缓站立着,抬起手要敲门,忽然她的手一顿,微微转过身,轻轻的看了就站在小会客厅阴影里半暗半遮的宁染一眼,一如往常,笑得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洋溢着温暖的气质。
      “阿染,不是说了要早睡吗,熬夜对身体不好,怎么还不回房间?”
      宁卿慢慢走过去,语调温柔的,在这样寂静的氛围里显出无尽诡异,“姐姐不是说过了吗,你要乖,很乖很乖,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宁染没有任何反应,他双手维持着扶在墙壁的动作,看着暗色中看不清具体的拖鞋上的哆啦A梦彩图,久久都没扯出一个表情来。
      这是去年宁卿给他买的。他的生活用品总是半年一换,永远都是崭新的样子。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他从来都不喜欢机器猫,是因为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宁卿带他一起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指着电视机里那个蓝色的会动的数据结构说很适合他,他才开始说喜欢的。
      可现在是真的由习惯到喜欢了,宁卿却跟小时候那种风轻云淡随意的一指一样,把他丢弃了。
      但好像,只有顾鸳不一样。
      脸上表情变幻许久,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到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
      “你要离小鸳儿远一点。”
      宁卿走近了,一下子摁开了客厅所有的灯,亮得刺人。
      “你是不是忘了,你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刚出车祸,你很害怕,就赖在我房间里不肯出去非要跟我一起睡,我告诉你你要乖我就会一直照顾你。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了,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该有的妄念也不能有,爸爸妈妈不能活过来,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只是那个时候你睡着了,没听见,所以这些话,我今天再说一遍。阿染,你要乖,很乖很乖,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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