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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她到底,遭报应了 ...

  •   射击场就在娱*城那边,一家旋转火锅店侧巷子里的四楼,三楼是一家小众电影院,放的都是深重冗长的文艺片。
      二楼电梯出口旁的唱片出租连锁店铺门口放着邓丽君和张先生的海报。
      最里间一间铺面空着,装修也撤了,看不出以往痕迹。
      下了黄包车,顾鸳看了看四周熟悉建筑,走进射击场,算了算,这里离九度空间不超过三分钟的路程。
      算完就想给自己一拳头,习惯成自然,她又忘记卓尔已经离开的事实了。
      夭夭走到射击俱落部的会员登记处,从背包里拿出了卡给服务人员登记,两个人就进去了。
      虽然是室内,但射击场并不狭小,分环型打通了一整层楼,有公共区域也有单独的训练场,使得有限空间得到最充分的利用。
      夭夭带着顾鸳直接进了一间总体呈长方体状的射击训练室,对面就是两个可调节长短的红心靶。
      进门靠左墙壁上挂着一溜各个款型大小的弓与匹配套箭,每副下面都贴了弓箭型号长度、具体磅数以及直射抛射距离。
      夭夭脱了外套放在一边衣柜里,露出青色的运动套装,很有活力的做了几个拉伸动作,才从墙面上拿出了一副,姿势熟练,短发飒飒,一秒有了杨门女将的既视感。
      真是赏心悦目。
      顾鸳坐在储物柜边,从书包里拿出数学大题纠错本来,笑眯眯的看着。
      夭夭要在这里待两个小时,她运动神经不发达,对此一向无感,如果不看题难道还让她去拿弓箭吗?
      一个小时后,顾鸳瞪着手里夭夭挑好了塞过来的轻巧弓柄,另一只手捏着箭身,不知道是该搭箭弯弓,还是该弯弓搭箭。
      夭夭看她手足无措的呆愣样子,哈哈大笑,在后者脸红之际耐心的指导姿势。
      走出来射击场后,顾鸳直感觉腿脚酸麻,手臂无力,连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夭夭掺着她说,“学姐,你臂力有待提高,重心也不稳,整个人软绵绵的,才一个小时你就这副样子了,不行,以后我得还好练练你。”
      “夭夭,为人师表,你应该给新手留点面子。”
      顾鸳白着脸想仰天长叹。
      “可是这应该不会很难吧,我记得我第一次玩射击,靶子比这个还远,十发箭是有四支脱了靶,老师就训了我好久。”
      一小时内没有一支箭在靶子上的顾鸳:……
      这世界,还让不让运动神经为负的可怜人好好过了!
      去溜冰场之前,两人沿路还逛了一会儿街。
      就是中间出了个小插曲,在一家银饰店里,夭夭让修小银耳环的时候,撺掇着顾鸳打耳洞。
      “我以前看那些电影,总觉得旗袍佩珍珠耳环特好看,学姐学姐,你都素了这么久了,现在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幻想啊,今天可是我生日!”
      “嗯,我想想。”顾鸳摸着右边耳垂,一下,又一下,“我可不可以只打一个?”
      “学姐!”夭夭脸一鼓,“你见过民国哪个穿旗袍的闺秀耳朵上是戴一只珍珠耳环的!”
      “也对哦。”顾鸳咬唇,还是说,“现在不行,还有一个年要过,我要见我家里人的,不想他们说,等高考之后吧,那时候他们也不会管我了。我保证,等一考完,就算你不去,我也会拉着你来打耳洞的。好夭夭,你就体谅体谅学姐,夭夭最可爱了。”
      “坏蛋学姐又装可怜!你要不要这么听话,这不让那不让的,又不是封建社会!”
      夭夭嘟囔着,跺了一下脚,“那你保证了啊?”
      “是,我保证。”
      顾鸳郑重点点头,拉着夭夭走出了银饰店。
      她当然保证,因为――
      顾鸳摸了摸衣服里被挂在脖子上的那枚银色耳钉,微笑起来。

      溜冰场里在二楼,还在一楼楼梯转角,就能感觉到楼上那DJ舞曲的震荡,再上楼一看里头那些拥攘肆意的少年少女,群魔乱舞,喧嚣躁动。
      顾鸳顿时手软脚软,废人一个,完全入不了场。
      已经穿好了溜冰鞋的夭夭无奈,只好留顾鸳在护栏外边坐着,进去前紧握着她的手再三嘱咐不要搭理任何人,不论男女。
      “不会很久的,我就转个九十九圈吧,学姐你说过什么九是数之极的,好不好?”
      “好。”
      顾鸳轻轻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手机耳机,戴起来,没听歌,只是溜冰场太吵,她有些耳朵疼。
      但现在这种环境写试卷看书什么的也不适合,所以就半转了身去看溜冰场中的夭夭。
      灯光烘托中,夭夭显然是一众视线的中心,她短发飞扬,露出的小小的精灵的脸,笑得那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周转于场中,如暗夜精灵一般轻灵自如的舞蹈着。
      真好。
      就这一瞬,她如此强烈的希望着,自己能够永远记得此刻夭夭的样子。
      顾鸳垂下眼睛,偏转着将脸贴在手掌上,掌心握着扶栏,扶栏嵌入水泥墙壁,相隔重重也能察其冰冷,尔后心惊。
      顾鸳忽然醒悟,她不喜欢现代建筑的原因,并非是其本身,而是这种钢筋水泥混在一起的古怪存在,过于寒心,会冷漠人性。
      不如旧时土木建筑,人处其中,知其灵性,便能借以温暖。
      这是只属于生命的质感。
      再看着场中夭夭左扭右扭的力度,不免一阵担心,真怕她把小蛮腰给扭断了。
      顾鸳微笑望着,不一会儿,忽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身体一僵,掉转过头,是一张陌生的少年的脸。
      问她要企鹅号。
      “我不用微信和企鹅。”
      顾鸳微笑,睁着一双浅棕色的迷蒙眼眸,说瞎话。
      男生挫败,挠着头发转身回了人群中,那些与他一起男孩子都笑起来,一个两个的互捶着肩膀。
      正好溜了几圈觉得不大好意思准备上跟前来陪顾鸳聊会子天的夭夭:……学姐,你骗人的样子要不要这么一本正经。
      等快五点了,两个人才准备回去。
      路上,夭夭说起这件事情来,直感叹,“学姐,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像是战刀,那种日本忍士的用的,一生只一把,用来自尽的那一种。”
      “战刀?”
      顾鸳疑惑,这想象幅度跳跃有些宽。
      “嗯,还是饮过血的那一种,以前一直封在鞘里,现在慢慢的被抽出来,很慢,但已经可以隐隐约约看见花纹了,是很古老的那种。所以啊,学姐你是很有魅力的。”
      夭夭最后下了结论。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男生会适合学姐你,完全没头绪啊。”
      她还有些疑惑的样子,歪着头乱想。
      顾鸳揉着夭夭脑袋,笑得无奈。
      “还好意思编排我呢,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换名字了啊,安妮,啧啧,一听就是个漂亮姑娘。”
      “我本来就很漂亮!”
      夭夭呲牙咧嘴,攥着顾鸳手臂摇晃,“学姐,我可没骗人,我企鹅名就是安妮,只是学姐从来不玩企鹅不知道而已,再说那些男生又不是真想知道我名字,不准逃避,学姐,你是不是以前连拒那些想靠近你的男生,都是这么深情款款的捅刀子的?”
      顾鸳笑着说,“能被别人喜欢是一种幸福,应该感恩,我没有理由对别人冷脸相向,至于说话内容当然是要不留余地才好,难道非要说得模模糊糊暧昧不清才算是正道吗。”
      “也是哦。”夭夭点头,转而八卦的问,“那学姐,如果是告白呢?你又怎么回应的?”
      “那就更直接了,一句话的事。”顾鸳更笑得一脸无辜,“如果正好赶上心情不好,我就会说‘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要是心情还不错,我就会说,‘justhandnokiss,让我们来一场柏拉图之恋好么?’然后结果你看到了,就是你学姐,我现在的这副自在逍遥样子了。”
      夭夭把半副身体挂在了顾鸳手臂上,笑得喘不过气来,“学姐你真是……要不要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
      顾鸳紧紧扶住夭夭,抓着她的手,生怕她掉下车去。
      等回到学校门口了,夭夭才算缓过气来,拦住了要往宁宅方向走的顾鸳,拨了拨耳边短发,摊开手,“礼物。”
      顾鸳咳了一声,“你不说我差些忘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长木盒子来,递到夭夭手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里面是一枚铜质书签,天堂鸟花木样式,尾坠着红豆铜铃。
      她平日酷爱收集铜质书签,如今的木盒子里已有许几,其中犹有两件她最为喜欢,一是三足青铜鼎,另一个就是这天堂鸟花木了。
      夭夭没当场打开,她小心的把盒子收进小背包里,又仰起脸摊开手,“礼物。”
      顾鸳怔了怔,“啊?”
      “去年的。”夭夭笑得狡黠,“学姐,我只要去年的,之前的就算了,够意思了吧。”
      顾鸳顿时哭笑不得,“那我现在身上也没有啊,要不你说个你想要的,等过几天,我送你班上去?”
      夭夭等的就是这句话,赶紧道,“不要别的不要别的,就要学姐脚脖子上的红绳铃铛,可不可以?”
      顾鸳又是一愣。
      夭夭不好意思摸摸头,“之前就想要来着,但一直没敢说,因为学姐说过这个红绳铃铛对学姐来说很重要。”
      “那今天怎么敢了?”
      顾鸳点了点夭夭脑袋。
      “我失恋了嘛,总需要安慰吧,所以就欲扬先抑说出来,博取学姐同情。而且我相信,被人体浸染了岁月的物什是有灵性的。学姐,请割爱。”
      夭夭最后一句说的尤其认真。
      她抬起双手,掌心朝上,举过头顶,这是一种十分虔诚的请求。
      顾鸳顿了顿,把手缓缓放在了夭夭双掌之中,算是应允。
      夭夭满脸欢喜。
      顾鸳微笑着蹲下来,低头去解脚腕的铃铛,“小滑头一个,我戴的是左脚,你想戴哪边?”
      “这个有分别吗?”
      “自然是有的。红绳黑绳,左脚右脚代表的都不一样。左脚踝是禁锢,也是自控,说的是佛家禅意,空明见性,右脚指的是单身,以此证明你在等一有缘人。”
      红绳铃铛放于手心里,这暗的、朱砂般的颜色夺目鲜活。
      顾鸳凝望的目光不禁留有淡淡眷恋。
      她对外物总有极大的依赖性。
      就像高三班级重组时在教室里选的那张课桌。
      她一眼看中中间靠外的那个木桌,连男女之防都不顾了。
      桌子棱角方正,用以固定的铁钉上有泅于岁月的锈痕。
      她将手温柔的覆在桌面,细细描绘其上深浅不一的剥刻形状,那大大小小的可爱字迹,使这桌子比之往日光鲜更显亲近自然。
      她并不爱好被过于珍视的事物。
      “学姐,这个从我初一见你的时候你脚上就有了,是别人送的吗?”
      “嗯。”
      “是谁啊?”
      “一个故友。这些寓意都是她告诉我的。”顾鸳的苍白面色染上丝丝笑意,“戴左脚还是右脚?”
      “嗯……还是左脚吧,我要自控,不要有缘人!”
      夭夭狠狠咬了一下唇。
      顾鸳蹲下来,给夭夭系扣在了左脚脚腕处,大了些,落在突出骨节下,靠近脚背,但也算是恰好。
      两人分道扬镳。

      顾鸳走在回去的路上,巷子里,窦蔻突然打了电话过来。
      “我想好了,就报川蜀军大!”
      “未来的特种女兵、国家栋梁,你这决心定了没有,川蜀军校可不是好玩的,那是毕了业指定得进部队的才想着要进去,我上网查了,信息不多,防得严实,但可以肯定,不是个轻松地方。”
      窦蔻立即大笑出声,“那还用说,我看上的能是一般地方,咋样亲亲小鸳儿,要一起不,保家卫国,匡扶正义?”
      “滚,本姑娘早就想好了要去复旦的,你动摇军心的意图要不要表现的这么赤裸裸!”
      说笑间,宁宅已经到了近前。
      宁染才吃过饭躺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玩,厨房里李阿姨正洗着碗筷。
      顾鸳打了招呼上楼,放好书包脱了外套挂好,正要去阳台看看那盆美人茵的长势,突然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了书桌靠窗装着双生葵的瓷瓶上。
      瓷瓶圆润瓶身外贴着一张苹果状的青色便利贴。写着字——
      顾鸳。你抽屉最下面的那个上锁的笔记本,我带走了。
      “嗵!”
      手机一下子就掉了下去,砸在地毯上,一声闷响。
      顾鸳脸色煞白的随之跌落地毯,与窦蔻挂断了电话,瘫坐在书桌边,颤抖着手指去拉开最下面一格的抽屉。
      明信片什么的都还在。
      最上面的还是之前她故意正放着的乌镇明信片,都好好的,少的,只有那本墨绿色的日记本。
      顾鸳想都没想,直接去了电话。
      “蒋妍,你――”
      那边响起了笑声,妩媚的,轻佻的,三分戏谑七分嘲讽。
      “你现在看了多少次日落了?”
      “你所谓忘了的那段记忆,是不是就时时刻刻在你脑子里孤魂野鬼一样的游荡呢?”
      “我看了才小半完全不过瘾,想再仔细看看,所以就先不还给你了。”
      “我最近要去一趟日本,等我回来了,再好好跟你谈一谈关于‘她’,关于穆老师,关于那个疯子……”
      蒋妍掐断了电话。
      顾鸳保持着握着手机靠近耳边的姿势,很久都没动。
      她呆呆地望着书桌上那瓷瓶里开得如此鲜艳夺目的向日葵。
      两朵并生,摇曳生姿,如此诡异,如此妖魔,仿若有不死的魂灵附着。
      手指慢慢攥紧,捏在手机屏幕上的指腹发白,她慢慢垂下了眼睛,凝视左手手腕墨带尾端绣着的蓝紫木兰,慢慢地,笑了起来。
      她到底,遭报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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