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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她是……顾小姐 ...

  •   今天依然是无趣的一天。
      蒋妍如是想。
      卓尔这个自诩为风流的花丛浪子好似一下从了良,现在与释一绅冯漾几个混迹在一处回来必定沐浴一番,一身清爽的来见她,只周身萦绕一股淡淡的烟酒气。
      带她去的也多是青鹭的山水风景秀丽地,就是吃饭也是去的巷子里的陈年老店,客人不多,但大多都很安静,至于酗酒踹人酒吧KTV什么的通通都是在禁止之列。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换了性子,一点也不像他。
      利索跟卓尔在请湖畔分开之后,蒋妍上了车,靠在后座车窗边看着一直目送自己的卓尔,轻嗤笑了声。
      如往常一般从国道下来,让司机绕路改走另一条只容两辆车通行的街巷小道,然后路过那家青鹭唯一一家有着野生花木的古老花店的时候,她可以看到店门口半人高瓷瓶子里插着的一大丛野生向日葵。
      有时候她会下车自己买一朵,或者让车开慢些,放下车窗,这样她就可以把停留在这种向阳而生的物种上的视线变得稍稍绵久。
      唯独医院那次,她买了一支两朵双生花。
      现在已经是午后了,花店外走进来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子,一边耳朵上打了五个耳钉,戴着口罩,看不到正脸,但声音好听,是还未曾变声的稚嫩。
      男孩子比较寡言,显然是熟客,穿着玉兰花色旗袍的高挑女店主面带笑容,手里提着一盆包装好了的天堂鸟走出来,又指着花店外头水体铁木架上挂着的一盆鸢尾兰说了句什么,男孩子看了一眼点点头,就把两盆花木一齐都抱走了。
      蒋妍看着,就让快开过去的司机停车,打开车门。
      “小小姐,帽子。”
      司机提醒了一声,递过来一个粉白系蝴蝶结蕾丝镂花遮阳帽,蒋妍接过随手戴上,迎着只落到下巴的日光走到了那丛野生向日葵前,步子放得轻缓有度,裙带飘飘,不像是来买花,更像是来赴某场欢乐的舞会。
      “这次还是要一支向日葵?”
      花店女主人落落大方,姿态雍容的到了花前,“上回那支双生花,收到的人喜欢吗?”
      蒋妍笑着点头,“送错了,她不识风情,多一朵也是委屈了花。”
      女人抿唇微笑,“只要是送给喜欢的人,双生还是独支都是一样的。”
      “也是。”
      蒋妍眨眨眼睛,有些无奈的样子。
      她挑了支向日葵,然后进了店看女人手法熟练优雅的给花朵包装,眼里是满满的欣赏意味。
      等女人送她出门,她才又问,“你这里有野生白色鸢尾兰吗?”
      “白色的?”
      女人想了想,说,“野生的鸢尾兰大多是紫色或者蓝色,白色的观赏性不是很好,也少,但要的话我还是有渠道的,得先等一段时间。这鸢尾兰也是送人的?要是急的话可以看看别的花木品种。”
      “没事,我就想要白色的。”
      蒋妍接过花,看了一眼身后,就有一个黑衣青年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走出来,递给女人一张只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姓氏的硬质名片,就又退回不知道哪里去了。
      女人只怔神的很短的时间就恢复如常,接过卡片,看着卡片上的姓氏,微笑着说,“顾小姐,你的花——”
      蒋妍微微一怔,没有反驳,而是听着女人说完了话后才说,“不用送上门的,花到了打上面的电话就行,我会自己过来拿的,麻烦了。”
      她很礼貌地点了点头,半抱着向日葵又上了车。
      车里,蒋妍凝视着手中亭亭玉立的暖色花朵时,忽地记起来卓尔曾送过她一束很美丽的向日葵,然后,她几乎是立即就提了分手。
      反正也不甚在意。
      那束向日葵包装精美,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人工种植,野生的草木不会那样娇气,倾心呵护,失了鲜活。
      但她当时的激烈反应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那个时候,她看着少年那张她从来厌恶的女气的脸,是那样的欢快纯粹,忽然的,有了胆怯的想要后退一步的念头。
      她措不及防的想要逃走。
      但显然,卓尔根本没多想。
      “果然是蠢货。”
      蒋妍转了视线目视前方车座后背,捧了向日葵坐姿端正。
      车窗慢慢的自动关上,把少女半张娇颜与窗外炽烈的日光隔绝,那顶粉白蕾丝镂花帽子就放在她的腿边,无人问津。
      从山水天下的露天停车场出来,老管家迎出来说了声,“小小姐,先生回来了,正在书房等呢。”
      蒋妍握着花束的手颤了颤,扬起脸看向别墅二楼的一扇拉了半面帘子的巨大的大理石窗户,嘴边勾起了一种十分奇异的讽刺笑容,清美无匹。
      “你跟卓文怀的儿子是怎么回事?”
      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从那半面窗户透进来的薄弱光亮,昏暗不明里,蒋妍根本看不清背对着窗户的顾别秋的表情。
      他坐在枫色环形书桌后,一双凤眼轻挑着,视线来回于手中的一叠照片上,话说的平淡无起伏,却是不怒自威。
      书桌边有一个黑色的架子,成人高,挂着各式各样的男性皮带。
      金属漆黑。
      蒋妍盯着书房门看了很久,走进来又盯着这个木头架子看了一阵,只觉得无趣。
      她径自走到书桌侧对面的三人沙发里坐下,沙发桌案上摆着一只青瓷烟灰缸。
      顾别秋并不大抽烟,虽然他的书桌柜子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名贵香烟雪茄,但他有一把很别致的雪茄剪,她只见过一次,印象深刻。
      在个人行为方面,顾别秋对外从来很克制,不嗜好烟酒,也不爱毒品赌博。
      但爱美人。
      上海那个有着“名流后宫”称谓的高档小区,也住着几位他包养的情妇,一人一栋房子两张卡,童叟无欺。
      她都见过,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环肥燕瘦,个性不一,但都是一顶一的美人,而且对于顾别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偶尔的不依顺也是情趣,十分的知情识趣。
      他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带人去聚会,稍微正式些的就一个人去,他的正牌妻子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至今未娶。
      有钱有势有能力还对人体贴,长相也是不一般的出众。
      是以,哪怕顾别秋风流名声在外,企图拿下他做顾家女主人的名媛淑贵、还有一些知道正宫无望只想做个小五小六的也是大有人在。
      都是瞎了眼了。
      蒋妍指尖一下一下抚摸着手中向日葵的镂丝包装,笑得轻巧,“你忙着和周委员对付卓文怀,我去勾引他儿子,怎么了么,这不应该叫‘父女同心’么,一个要的是青鹭旅游开发的冠名,一个要的是政绩,我也不贪,就图卓尔这么个人,你该夸我懂分寸才对,怎么这么一副表情?”
      “好好说话,想清楚了再说,别等我动手的时候再来反悔。”
      顾别秋语气平缓深沉,“你跟他什么关系?”
      “难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他?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种男生女相的人妖,哦,不对,不只是人妖,应该说是所有的男人我都讨厌,都恶心,这个,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顾别秋一扬手,将照片全掷向了书桌前的地毯上。
      蒋妍顺手捡起了一张落在脚边的。
      被定格的少女站在挂满了红缎香囊的古老树木下踮起脚尖,轻吻在低了头来的少年额头,青春鲜妍。
      蒋妍笑容依旧,“这是在庙桥的,卓尔带我去看那颗活了一千多年的姻缘树,还说什么要求姻缘签,我觉得他实在是蠢得可怜,居然还会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姻缘这种恶心东西呢?简直太好笑了。”
      “那你还亲了他!”
      顾别秋声色一厉。
      “恶心归恶心,但还是舒服多了——比起跟你。”
      蒋妍眉眼低垂,落在被揪落一手心葵花瓣的残支折断的手指掐痕处,笑出了声。
      “谁教你的这么没规矩的讲话。”
      顾别秋从阴影里慢慢站起来,绕过书桌,随手就从木架子上抽下来一条黑色皮带,绕了两圈搭在掌心,“是你那个命短的爸,还是你那个不要脸的妈?”
      蒋妍一下子把花在掌心揉烂了,下意识的浑身颤抖,但她还是咬着牙没动,狠狠盯向了那个衣冠禽兽,竟然笑了起来。
      她说,“今天买花,被人叫了声顾小姐,呵,我要是姓了顾,那我们这样,算什么??”

      临暑期补课放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顾鸳又做噩梦了。
      反反复复,总是同样场景,循环点到即止的心悸。
      房间,圆木,血迹,湖泊里她的脸,龟裂成似笑非笑的表情碎片。
      凌晨惊醒,一身冷汗,她睡不着干脆洗了澡趴在阳台上看月亮。
      兴起就戴上了耳机听那一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身后窗子一眼可以看见书桌边放着的那瓶子双生向日葵。
      也不知道怎么了,能被她这种十几天记不起浇一回水的懒人越养越精神,看来是见她实在指望不上,干脆自己沐浴日月精华,生灵了。
      歌吧,听着听着就被催眠了,困了,直接把耳机往地毯上一抛,躺倒,盖被子,睡好。
      至于早上起来会不会硌着脚那是早上的自己该想的事了,至于现在,她懒得。
      果然,早起她就硌脚了,龇牙咧嘴的穿好衣服,在院子里做了几分钟深呼吸,就去买了早餐回来,把豆浆包子留在了客厅保温箱里,在二楼宁染房间门的猫眼处附了张便利贴加以提示,就去赶早课了。
      她是上午上半天课,下午就直接放假的。
      总算可以回家看外公外婆,然后面对湖泊稻田,自由自在躺在种满了果树的院子里睡到自然醒了。
      想想都开心。
      就是最近宁染总是早出晚归的让人忧心。
      补习班打了电话过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踪比卓尔几个还要飘忽不定。
      问了也不带搭理的,走路都不看地。
      更是染了个二次元的银灰色短发,做了定型,太阳底下远远看去跟一强光电灯泡没啥两样,中二气质是蹭蹭蹭的往上涨,不见消停。
      晚上跟宁卿视频聊天,他也不参与,顶多端水果盘子上楼路过屏幕的时候重重的哼一声,显示一下存在感,样子傲娇的顾鸳恨不得扯过来当着宁卿给揍一顿才好。
      这距离大学开学的一个多月里,宁卿在上海那边找了份做餐饮服务员的暑期工,还遇到了一个往届青中毕业的师姐,在复旦隔壁的理工大读研究生,她现在就住在那个学姐的单身公寓里,等开学了再搬进复旦女生宿舍。
      期间,她还去姑姑家拜访了一回,感谢了一下这么几年来对她和宁染的照顾,听她口气,相处得还和顺。
      宁家姑姑也是问她在上海习惯不喜欢,要是愿意,可以随时搬到她家里住。
      宁家姑姑生了对龙凤胎,都在上海的复旦附中就读,读高三,兄妹两个都成绩出色,明年高考还准备一起考进复旦大学。
      说到这里,宁卿对着屏幕就来了句,“你高三开学考试分数一出来,通通上报,若有延误,等我一开学就带着你去徒步大西北。”
      顾鸳赶紧稍息立正,哭丧着脸敬了个不成样子的军礼,“遵命,长官!”
      宁卿这才满意的关闭了视频通话。
      她发现,自从高二那年的五一节假日被她拖着走了趟西北,好好领略了一番自然山川地貌之后,穿上短袖就变得跟国宝一个级别,将养了大半年才让肤色统一的顾鸳,就再也听不得“西北”这两个字了。
      还说什么毋宁死,再不得西北走一遭,可谈到西藏朝圣,她的态度却又很坚决。
      “这个不一样,去啊,肯定得去的,就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去,等一时兴起吧,说走就走啰。”
      顾鸳挠着后脖颈,自己也不甚清楚的迷糊样子。
      宁卿扶额,她永远搞不懂自己一时冲动骗进家里的学妹的大脑结构,说出来的话时常让人哭笑不得,总有种看似正常又好像不大正常的诡异感。
      只是不知道,与顾鸳那双眼睛视过频了的自己,今天晚上还会不会失眠了。
      望着漆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宁卿撇撇嘴角,再捏了捏镜面反射外的娃娃脸,有些苦恼的想着。

      一放学回了宁宅顾鸳就跑上楼,把昨晚上整理好的行李箱拖下楼。
      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她拨通了宁染的电话,“我现在要回家了,你一个人真可以啊?”
      知道问的是废话,关于她要回家,剩下十几天都是宁染一个人在宁宅这种事,她一早就跟宁卿讨论过。
      宁卿说宁染接近成年了,确实该独立了。
      顾鸳有点担心,想着要不让宁染玩得好的同学一起过来住个十几天的,免得一个人孤单,宁染自己却成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娱自乐的很。
      可知道归知道,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比如叮嘱他要常去补习班,别总一个人在外面游荡,晚上早点回来睡,总泡网吧熬夜不好,现在还在长身体,不能大意,别故意耍脾气的玩挑食,做饭阿姨也不容易,垃圾食品能不吃就别吃……
      “你说完了没有?”
      从头到尾听完的宁染就说了这么一句,口气很冷。
      “呃,说、说完了……吧。”被这么一打断,顾鸳舌头有点捋不直了。
      “那我挂了。”
      “哦,好。”
      西城区一地下网咖里,宁染冷漠的挂断了电话,就听旁边坐的同一个壕里的游戏战友满脸八卦,“女朋友?”
      宁染呵呵两声,“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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