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由衷》摇上云天

2、第 2 章

　　“需不需要哥哥帮你按门铃？”

　　陈果抬起手准备按，一只小手拉住了他的衣袖。他疑惑低头，小孩依旧不说话，拉住他衣袖的手也没有松。

　　这是还不肯服软？要和他妈妈倔到底？

　　透过小孩稚嫩的面容，他好像看见年幼的自己，一直等一直等，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或许早点面对现实，长大后就不会那么痛苦了。陈果回忆完过去，自嘲地笑了一下。

　　这时，“咕咕——”一声响动清晰无比地从小孩肚子传入陈果耳朵。

　　小孩脸红了。

　　陈果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而是不敢置信地问道：“你到现在还没吃晚饭？”

　　小孩迟疑地点头。

　　陈果更心疼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大晚上把孩子一个人关在门外不说，还不给饭吃。

　　他蹲下身，和小孩平视，露出这辈子最友善的笑容，放软声音：“你要不要去哥哥家吃饭？哥哥向你保证，哥哥不是坏人。”

　　本来以为小孩会警惕地考虑再三或者选择不去，结果出乎他意料，小孩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陈果不会做饭，冰箱里什么都没有。他平时随便煮个泡面也能应付一下，现在犯难了。

　　没办法，他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碗泡面，放了一个鸡蛋，一根火腿肠。装了满满一碗端到小孩面前，小孩看到泡面后咽了下口水。

　　陈果温柔道：“趁热吃，小心烫。”

　　“谢谢哥哥！”小孩礼貌的道谢声十分响亮，开始狼吞虎咽地吃面。

　　陈果忍不住叫他慢点别噎着，等他吃完半碗面后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韩冬。”小孩边吃面边含糊不清道。

　　“刚刚在屋里和你说话的……真的是你妈妈吗？”陈果小心翼翼地问出口，生怕某一个字眼会伤害到韩冬的心灵。

　　韩冬犹豫一下，轻轻点头。

　　陈果的心情变得沉重。

　　他本以为只有后妈才会对孩子这么狠心，没想到亲妈也会。

　　看来这位母亲当的很不称职。

　　他有几次上班曾经见过韩冬的妈妈，年轻漂亮，完全看不出生过孩子。浓妆艳抹，烈焰红唇，她在看到陈果一身廉价的衣服时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邻居都在背后传她早出晚归，身上不是带着一身酒气，就是一身浓烈呛鼻的香水味，怀疑她做不正当职业。

　　思考再三，陈果还是对韩冬说：“如果你没地方去，就来哥哥这里。哥哥家随时欢迎你。”

　　韩冬答应了，这让陈果松了一口气。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和他童年经历相似的韩冬不管，他希望他过的好一点儿。

　　起码要比他幸福。

　　这天之后，韩冬经常来陈果家蹭饭，陈果会教他写作业，陪他玩。要是哪天碰上陈果妈妈夜不归宿，韩冬会抱着枕头敲陈果的门，会撒娇让陈果抱着他睡觉。

　　一句带着小奶音的“陈衷哥哥！”瓦解了陈果心里筑起的厚围墙，他从来没有让周立康以外的人走进过他的心里。

　　重生后的他常常做噩梦，梦到从前周立康对他的冷言冷语，梦到他死前的心灰意冷。

　　每当这个时候，熟睡的韩冬会不自觉滚到他怀里。抱着奶香味的软乎乎的韩冬，陈果翻滚的情绪总会平静下来。

　　他下定决心要守护好韩冬，绝不让他像他一样长大。

　　一天晚上，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对门传来，然后是巨大的关门声，陈果从猫眼里看见韩冬妈妈拉着行李箱骂骂咧咧地走了。

　　属于韩冬的哭声随即响起，撕心裂肺，让陈果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他坐不住了，急忙去敲对面的门。

　　等了很久，门才被缓缓打开，开门的男人一脸不耐烦，看到是陌生人时愣了一下。

　　陈果在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也愣住了。

　　因为这个人他认识。

　　韩凛！

　　——

　　南高是私立学校，外人都道它花团锦簇，富丽堂皇。

　　很少人知道，南高还有一条潮湿阴暗的后巷，两面筑起高高的围墙，是个打架的好地方。

　　可如果你打不还手，那不叫打架，那叫单方面被打。如果还是多个对一个的情况，那叫被围殴。

　　陈果路过巷口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一幕。

　　多个少年围殴一个少年。

　　那个全身多处挂彩，被单方面围殴的少年，陈果认出来了，他的班长——韩凛。

　　他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可能看见韩凛实在被打得太惨，又可能是觉得怎么说韩凛也是他们班班长，不能让别班的人随便欺负。

　　于是他走过去，喊了一声“我已经告诉老师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那些不良少年停下动作面面相觑。他们哪里是害怕老师，他们不过是给陈果一个面子。陈果家有钱有势，连学校都要捧着他，他们父母也天天在他们耳边叮嘱：不要和陈果起冲突。

　　少年纷纷向陈果点头哈腰地道歉，说他们不知道韩凛是陈果罩的人，他们保证以后不会再找韩凛麻烦了！

　　陈果不认识他们，一句话也不想和他们多说，自然没有澄清这个误会。

　　他们走后，韩凛仍躺在地上，似乎伤得很重。陈果犹豫地向他伸出手，韩凛拉住他的手勉强站起来。

　　属于少年的手不大，手指修长，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紧紧相握的瞬间，韩凛的体温通过掌心传递到陈果手上，陈果仿佛被这温度灼伤般，在韩凛站起来后就飞快松开了他的手。

　　他从来没有和除周立康以外的人那么亲密，这种陌生的亲密感让他无所适从。

　　“谢谢你帮我！”他听见韩凛郑重地向他道谢。

　　“他们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陈果疑惑不解。

　　“我不想退学，我要受最好的教育，将来要出人头地！”韩凛的声音铿锵有力，眼中闪着亮光。

　　他是个有理想的人，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啊。陈果心想。

　　陈果不理解，出人头地有什么好的，无非是赚很多钱，过上很好的生活。他已经有很多钱，也过得很好，但他一点儿都不开心。

　　他随便扯了一个借口便急忙离开。除了周立康，他没有和别人单独相处过，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习惯和别人说什么。

　　这之后，韩凛总是对他笑脸相迎，想要和他做朋友。可他根本不想了解除周立康以外的人，更不想和韩凛交心。

　　对他而言，帮了韩凛这件事不会改变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他有周立康这一个朋友就够了。

　　很多年后再见，是在陈果的公司。

　　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公平，韩凛这种高材生竟然在他的公司上班，每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他这种废物只是持有股份，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天天躺着数钱，过上富足的生活。

　　多年前韩凛对他说“要出人头地”的话，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玩笑。

　　“你是谁？”韩凛冷着脸问道，他伫立的身影像一座万古不化的冰山，从里到外散发出拒人千里之外的寒意。

　　陈果露出一个微笑，解释：“我叫陈衷住在对面，我刚刚听见冬冬哭了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对于韩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果看着他和韩冬如出一辙的五官，心下有了一个猜测。

　　在屋里的韩冬听见陈果的声音，一路小跑过来，像一只小火箭一头扎进陈果怀里，陈果摸了摸他的头。

　　不料因为这一个温柔的举动，好不容易收敛的哭声又开始嚎啕大哭，陈果吓了一跳，他差点以为自己按到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韩凛从头到尾只是站着，冷漠地看着韩冬哭泣，也没打算哄他。陈果只好自己哄，他蹲下身，温柔地哄韩冬：“你怎么说哭就哭了？我一来你就哭了，那哥哥走了。”

　　“不要！”韩冬抱住陈果，“那，那我不哭了！”

　　韩冬抽抽鼻子，强忍想哭的冲动。

　　陈果看着他哭得红通通的眼眶和鼻头，觉得实在是过分可爱了。

　　韩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爸爸……”韩冬怯生生地叫韩凛，拉住他的衣服，“爸爸，我今晚可以去陈衷哥哥家睡吗？”

　　陈果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内心震惊不已。

　　韩凛竟然真的是韩冬的爸爸！韩凛结婚了？

　　虽然他和韩凛没什么交集，但他也知道韩凛是公司里出了名的“黄金单身汉”，很多人在暗暗喜欢他。

　　韩冬读一年级，再怎么算，他也应该结婚有五六年了。陈果用余光瞄了一下他的无名指，两只手都空空如也。

　　韩凛缓和了表情，“抱歉，韩冬今晚打扰你了。”

　　陈果不太习惯韩凛对他这种疏离客气的语气，客气笑道：“没事，其实我挺喜欢韩冬的。”

　　韩冬也帮着陈果说话：“爸爸，陈衷哥哥对我超级好！我也很喜欢他！”

　　韩凛笑了一下，摸了摸韩冬的头，“那爸爸先走了，你要乖乖的，听陈衷哥哥的话。”

　　韩冬眼里有不舍，有挽留，拉住韩凛衣服的手始终没松开。

　　陈果看得出来，韩冬不想让韩凛走。

　　虽然他看不懂他们家复杂的家庭关系，但他知道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亲不能缺席。

　　很显然，韩凛就是那种很少照顾孩子，很少参与孩子成长的父亲。

　　于是他出口挽留：“韩先生，韩冬好像很舍不得你，要不然你今晚就留下来吧。”

　　韩凛听后破天荒地动摇了，看着青年清澈恳切的目光，他一时间竟然狠不下心说不。

　　此时韩冬摇了摇他的衣角，尽管他的小脸上写满不安和害怕。

　　韩冬从来不会在他面前撒娇。

　　是谁改变了他？是眼前这个青年吗？

　　没等他想明白，韩凛听见自己的声音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