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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我......”我什么?确如柳拂砚所说,我的确是不想牵连到哥哥,可是也不想牵连到兄长。
      但是我确实避开了高靖安来找了高危楼,其实我当时只是想着柳家的事情需要翻案,而联想到高危楼和柳拂砚之间的关系想来是不会拒绝的,可是完全没往深处了想。

      自己不去找哥哥转而找向了高危楼,是个人都会开出来自己的偏心。

      高靖和低着头,藏在宽袖中的手毫无感觉的扣着自己的手心。

      “公主,柳拂砚确实承蒙你相救,但是这恩情请你找我柳拂砚来讨。”柳拂砚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了高靖和身上,即使是垂着头也能感受到柳拂砚的深重与警告“可千万不要越过我去找旁人。”

      “阿砚。”高危楼开口制止,虽然柳拂砚的事情他一直是放在头一位,可是想高靖和这样空口套白狼的事情,即使不是柳拂砚出来制止他也不会答应,可到底还是一国公主,如此便已经够了,在说下去便不合适了。

      “靖和。”高危楼唤了一声。不过下一句拒绝的话被他吞入了口中。

      高靖和毫不犹豫的就地而跪,低着头双手垂着两侧,白色衣裙铺了满地,像是落了一地的梨花。

      咚的一声,膝盖撞击地板的声音直接穿过柳拂砚的耳朵刺激着他的神经,他默不作声的往旁边移了一步,避开了这一大礼,他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坚决不看高靖和。

      她跪在地上,垂着头,如墨长发铺在现已散开,静静的铺在身后,像是皎洁的梨花上待被人画了一笔,让本来孤独单调的梨花添上了些许温柔。

      高靖和转向柳拂砚,双手交叠与额前,话语清楚,语气清冷,缓缓开口:

      “高家靖和再此,向柳家一百二十七口人,赔罪。”

      挺直的脊背顺着语调匍匐在柳拂砚身前,如雪的衣袖落在了地上,墨色长发散了满地,孤高冷傲如如高靖和,高贵矜持如高靖和,怀着愧疚跪在了受害者身前祈求能得到原谅。

      “呵!”柳拂砚冷笑出声,他背着一只手,目光终于施舍般落在了高靖和的身上,看着这位燕国公主“公主这一跪倒是利落,可是柳家一百二十七口人的名不是这一跪就偿还的了的。”

      柳拂砚一挥衣袖,绕过高靖和朝门口走去,等到了门口转头看向了高危楼,眼神中带着高危楼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已经走了。”

      高危楼走向高靖和,轻轻的将高靖和扶了起来

      “你很聪明。”

      亏欠柳拂砚的是高家,而高危楼也是高家人。

      比起高靖和,高危楼是更像为柳家正名还柳家清白的人,乱臣贼子的名头对于柳家本来就是子虚乌有。

      高靖和这一跪,即唤起了柳拂砚深压心底多年的恨意,也让高危楼心中的愧疚更上一层楼。

      “抱歉。”高靖和低着头,不敢看高危楼此刻的表情,她算计了高危楼,用柳家算计高危楼,她清楚的明白柳拂砚在他心中的位置,而柳家是柳拂砚的病,也是横在高危楼与柳拂砚之间的刺。

      那根刺已经深埋进骨血,若想要拔出,必须是挖肉放血才能把它给拔出来。

      “靖和。”高危楼叹了一口气“我答应你。”

      “但是你得把你得计划全部告知于我。”

      高靖和出府时天已经黑了,她将自己的斗篷给了狱中的慕陵,所以等到冷风刮在她的身上,寒意从脚底穿透身子直达心脏时微微一抖,好冷。

      她将两只手尽力的藏在袖子下面不让冷风灌进去。可是她穿的时宽袖,即使藏的再深依旧没甚么用,索性就随它去了。

      等到回去了就好了。

      -

      高靖和这几天总是经常往宫外跑,因为得到了晋平王的帮助,一切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虽然柳拂砚那天气愤的挥袖离去,但依旧协助着高靖和,即使面色不虞,但是高靖和也不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

      所以两人相处的颇为愉快,至少在高靖和看来是这样的。

      期间高靖和还碰到了前来拜访的苏合,苏合恭敬的唤了声“殿下。”高靖和虽然一愣,但还是装作陌生从善如流的从他面前经过,等到彻底看不见了才放缓了步子,若其事的的回头看一眼。

      这几天,想来建平帝是被自己气到了,所以也没有在召见高靖和,而高靖和也很有自知之明不在往前面凑,而各宫派来的人找被穗姨拦在梨花苑外几天后,又各自回宫找了自家主子,主子们见高靖和不受宠,有不愿接受,便将人都收了回去,只有一个小宫女,大概十一二岁,还留在梨花苑外可怜巴巴的看着这里面,没有回去。

      穗姨是宫中老人,龌龊事情看得多了,去查了小姑娘的身世,才知道是刚进宫的新人,许是见公主不受宠,梨花苑中又是地处偏僻,连屋子都是几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许是见到梨花苑真容的宫人觉得没前途,便随手支配了个刚进宫的小宫女。

      穗姨见她一个人站在外面几天了也没有气馁,天天雷打不动的在外面站岗,巴巴的站在外面也没个去处,便让她进来更小黑做个伴儿。

      小姑娘黑黑瘦瘦的,但是一双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就是个小精灵鬼儿,只是不爱说话。

      穗姨问一句便答一句,穗姨一叹,想来这就是她被派遣到梨花苑的原因了。

      高靖和早起晚归了,等到事情都安定的了下来,才发现梨花苑里多了个人。

      高靖和还是那天因为在晋平王府中待的晚了些,回来时天彻底黑了,打开院门时措不及防的被小黑的狗爪抓坏了衣衫,以及在洁白的衣衫上留下了两个黑狗印。

      才听到一个胆怯的声音响起,“公主恕罪。”

      高靖和才看到在小黑后面跪着一个诚惶诚恐的小姑娘。

      以及后面穗姨推门而出,连带着解释叨叨叨的解释着这个小姑娘的来历。

      小姑娘叫满月,是在满月的时候出生的,父母就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名字,小姑娘怕生有胆小,平时都是躲着高靖和,寻不到人影,倒是小黑特别喜欢她,整天粘着她,一人一狗除去在饭点时出现,平时就好像没这一人一狗一样。

      即使是穗姨,也有时候寻不到人影儿。

      -

      朝中沉寂在新年的喜庆之中,燕国一片祥和,大臣门多是阿谀奉承的吉祥话,本来朝事到此便该告一段落。

      往日里低调话少的晋平王却在此时开了口:“儿臣有事要禀。”

      “燕国公主高靖和,请见陛下”建平帝眼中冷光一现,高危楼撩袍一跪:“望陛下恩准。”

      殿中众人屏住呼吸,高靖和是建平帝的一块心病,父女之情淡泊,偏偏又与那叛贼慕家有婚约,因此父女俩不和是十年前家喻户晓的事情,而高靖和在白云寺十年,名义上是为国祈福,实际是得罪了建平帝被送去了白云寺关了禁闭。

      “自古以来,女子不上朝堂。公主作为表率岂可知法犯法。”

      “荒唐。”
      “史无前例啊!”
      “这坏了祖法呀!”
      “毫无规矩。”
      “......”

      朝堂之上,百官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苏合面上含笑看着众人,不发一言。自古以来,礼仪法制对女子格外严苛,就连说话、走路、吃饭这些小事情都有条条款款的制约,更何况这朝堂之上,诡谲云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更是不肯让女子踏入半分。

      “陛下,自古以来,女子不可干政,公主此番,有违立法。”
      “望陛下三思!”
      “望陛下三思!!!”

      “她有何事。”建平帝眸中微闪,好歹保持住了一国之君的风度,没有当场爆粗口,文武百官态度如此一致竟然是为一女子,呵!先不说高靖和是先皇后所处,就她是燕国公主着一个身份,她就有资格站在这朝堂之上。
      只是,她一向闹心,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他将自己派去的人给拦在了白云寺的门外,连她人都没有见着,回来了脸上便多了一道疤,这一次又是伙同她大哥想来便是为了她养大的小崽子。
      “让她回去。”

      为了个外人来和自己这个亲爹作对,不见。

      “父皇,靖和此次有要事禀报”

      “要事?”建平帝眸中一闪“她能有什么要事?”

      “事关十年前镇北侯谋反一事。”高危楼不退不让,眼中毫无惧色“往父皇恩准。”
      -
      阳光洒在宫中的琉璃瓦上,散成一地的金黄,白玉石的栏杆上也闪着柔和的光,高靖和抬头,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能看见太阳不大,金灿灿的很小一个,挂在天上,但是天空很蓝,偶有一两片白色的云彩在天上飘着。
      今天,天气很好。

      “宣靖和公主觐见。”
      “宣靖和公主觐见。”
      “宣靖和公主觐见。”

      内侍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从金銮殿内传入了高靖和耳中。

      跪与殿上的文武百官大气不敢出,只能漠然的等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苏合站在殿前,嘴角微弯,含笑看着这场闹剧,对!与他而言这就是一场闹剧,有他亲手推上高潮的闹剧。
      是他将慕陵的折子递给了建平帝,也是他模仿高靖和的笔迹请旨回朝,更是他与柳拂砚合谋来请晋平王与靖和公主合作。

      金銮殿里见不到阳光,只有在门口处射进来两三束,照着进门的四五步,殿中人的表情都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虽然夜明珠照的殿上透亮,但是冷啊!冷的彻骨,冷的发抖,从头顶透出的凉意通过脊柱直直穿透人的内心。
      让她也来试试吧!
      这刺骨的绝望的寒意,让她也来试试吧!
      这深渊,总不能一个人呆着吧!
      总得找个人作伴儿吧!
      总是一个人,那多孤单啊!

      大殿的门口投射出来一个纤细的人影儿,在阳光的照射下拉得细长细长,苏合转身,高靖和一身白衣,头发随意披在身后,双手托着一个小木盒子,站在阳光之下,细碎的阳光倾洒在她身上,她的肤色白的透亮,镀上了一层单薄的柔和的光后,平时清冷的不是凡人的人儿,现在却温柔的不像话。
      她穿过大门,走进了这个不让女子踏足的大殿。

      最后,停在了建平帝的下首、苏合的旁边,和晋平王站在了一起。

      “罪臣参见陛下。”她跪的缓慢,文武百官跪在她身后,此时悄无声息的偷偷抬头瞧这个不把礼仪法制放在眼中的公主是如何模样,只看见了一个跪的笔直的背影。

      “身为公主,贸然入朝堂,可有想过后果?”

      “想过。”
      “但事关十几万条人命,即使有罪,靖和也认了。”

      建平帝微眯着眼,十年前的镇北军嘛?呵!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关于十年前,镇北九万大军在珧城一战,我希望陛下能从新审查。”

      “罪臣这几年跟随神医游历,在沧州洛水河旁发现了一个小村落。”
      高靖和闭了闭眼,起初,她是真的以为镇北军叛变,毕竟任谁都不会怀疑生养自己的父亲,特别是对于当时不过八九岁的小女孩而言,更是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一身正气、世间少有的英雄啊!
      可是现实却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她的父亲不是个英雄、不是那个一身正气的君王,甚至与连个好人都算不上。
      他的怀疑猜忌,导致十三万人战死,二万人流离失所,一代英豪淹没在西北黄沙之下,甚至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那个村子的上有耄耋之年的老人、下有二八年华的年轻人。”

      苏合能看见她闭着眼的睫毛微微颤抖,想来对她而言,指控一国之主是一件十分不易的事情,并且这个一国之主还是她的父亲。
      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礼仪法制、还是她的内心,指控建平帝都是十分不易。她不仅要接受道德的谴责、礼法的追究、还需要迈过她的内心。

      苏合不用猜都知道,她的眼中定然不舍与愧疚。

      “但是”高靖和深吸一口气“村落中,二十到六十之间的男人,一个也没有。”

      “村中人不足五百,皆是老弱病残。”
      “他们全是珧城一战中,被镇北军以及他们的亲人拼死护下来的人。”

      她的心绞痛,连带着说话都带着颤抖,每每想到这事情,便有止不住的苦楚与心酸,以及不能阻止的无奈和愧疚,十年来不能付诸于口的真像,像是悬在她心间的一把刀,每每想到,便在心口剜一刀。

      “当年珧城被三十万人马突袭,镇北军抵挡三日援军依旧未到,在最后粮食、兵马耗尽时想的也是将百姓安全护送离开。”
      “可是珧城是百姓们的家啊!”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四海漂泊、跟没有人愿意去做敌国的奴隶,受人欺辱。”

      “他们也想要保卫自己的家园。”

      “珧城之中,有力气的青年全都冲上了城墙,他们甚至连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高靖和将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的是一本厚厚的从军册,那册子破破烂烂、血迹斑斑,但却被保存的十分完好。

      “这是十年前埋葬于珧城的册子”高靖和将它双手托起,高高举与头顶“这是在大战的第三天晚上,镇北侯为自愿加入战场的百姓亲手写的名字。”

      “他们之中,甚至还有十一二三岁的娃娃啊!”册子被张福接过,交到了建平帝的手上,高靖和跪伏在地,洁白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大理寺,嗡嗡的声音带上了压抑很久的撕心裂肺得哭腔“燕国这十年来的安稳,是他们染血换来的。”

      “罪臣高靖和,恳请陛下,从审十年前镇北侯谋反一案。”

      “还镇北侯一个清白。”

      “还九万镇北军一个清白。”

      “还十三万将士一个清白。”

      高靖和掷地有声的扣了三个头,额头上鲜血侵出,冰冷的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韧与固执

      “西北风沙太冷,他们也想要回家啊!”

      西北的风沙太冷,他们也想要回家啊!

      殿上鸦雀无声,空荡荡的金銮殿上只回荡着一句话:西北的风沙太冷,他们也想要回家啊!

      西北的风沙太冷,他们也想要回家。

      苏合看着匍匐在地的高靖和,她头发散乱,一身白衣,脸上有磕出来的血、也有忍不住流出来的泪,泪水和着血水满脸都是,像个索命的厉鬼。
      狼狈的不像个样子。

      “苏合。”建平帝放下了血册子,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扶公主下去休息。”

      “是。”苏合两步到高靖和的旁边“公主,得罪了。”

      苏合拉着高靖和的手臂,白色衣料柔软平滑,但是衣料下的手臂却细的好似只剩下一根骨头。

      怎么这般瘦。

      高靖和被一股大力给拉住,她挣扎却没有挣开,也就顺着力道给站了起来,但是起身时还是挣挣脱开了他的手。

      竟然还有力气,他还担心她没有力气站稳。

      “罪臣自知有罪,但罪臣还有一事。”高靖和挣扎着往铿锵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平衡了下来。

      “大理寺少卿洛明,洛明不是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慕陵,实为慕家遗孤,当年被我在洛水河所救,改名洛明。”
      “虽现犯下大错,但恳请陛下看在十三万英魂的面上,饶他一名,放他回乡吧。”

      “苏合。”建平帝怒喝一声,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养大的女儿如今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来打自己亲爹的脸。
      正是好得很啊!

      苏合想要上前一步,却被高靖和挥退了,她面色冷淡,即使如今狼狈至极,依旧保持着那份属于她燕国公主的骄傲

      她背脊挺的笔直,目光扫过殿上众人,最后落在了大门外的阳光照射之处,她转身向建平帝一礼。

      “罪臣告退。”

      她每一步都迈的很平稳,不像是去受罚的罪人,气定神闲的倒像是去赏花的游客。

      洁白的裙琚轻抚过光亮漆黑的大理寺,高靖和毫不留恋的走向敞开的大门。

      事了拂衣去,不沾功与名。

      来时从容,去时淡然。这就是燕国公主,高靖和。

      他目光一顿,瞳孔微缩,他到现在才发现,她不光散着发,她连鞋袜也穿。

      大殿上的议论声他听不见了,他的目之所及,全是白皙小巧的玉足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在白色裙尾下若隐若现。

      她是一路光着脚走过来的。
      她一向怕冷畏寒,在这二月的天,别说光着脚,就连手她都是不愿多伸出来的。

      她一定很冷吧!

      “退朝!”

      苏合抬步跟上了那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原来在这万丈深渊之中,也是能见到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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