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落照山红》星星好几颗

27、第 27 章

　　高靖和其实不是有意冷落，只是对于建平帝也就是她的父亲不怎么待见，爱屋及乌也连带着不怎么待见他的身边人，即使知道这样是不好的，怪不到人头上，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对人态度又是一回事。

　　高靖和不让开，张福也不进来，他们隔着一道门心口不宣，梨花苑自从十三年前便在没人进去过。

　　张福不认为自己有那个特殊待遇，所以老老实实的站在外边，将自己今日的来意说明：“公主殿下，陛下想见你。”

　　“想见我。” 高靖和不信，张福恭敬的低着头，不给任何反应，高靖和道：“是想审问我吧。”

　　张福低着头，放缓了声音，试图缓和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其实...这些年，陛下很思念殿下，陛下他是心疼殿下的。”

　　“呵呵！”高靖和嘲讽一笑，思念我？心疼我？“这话说出来，张内官你信吗？”

　　张福：“或许你们应该好好谈谈。”

　　高靖和不在理会“带我去吧！”

　　穗姨出来刚好听见这话，走到她身边有些犹豫的唤了声殿下。

　　幼时她还未出宫之时便于建平帝的关系不大好，高靖和知道她的担忧，便朝她安心一笑，道：“穗姨，再帮我做一些汤圆吧！最好是酒酿的。”

　　穗姨见她这样，便知道此次她是飞去不可，便道了声好，她想就随她去吧！

　　正如张福所说，她与陛下是应该好好谈谈了。

　　高靖和被带到了御书房，见了高靖和进来建平帝便屏退了所有人，就连张福都退了出去，高靖和站在下方“见过陛下。”

　　建平帝翻阅着奏折，并没有理会下方的高靖和，高靖和一动不动，等着。

　　建平帝始终未曾理会她，高靖和维持着一个动作也不知道多久了，只是感觉身体有些僵硬，腿有些麻了。

　　建平帝在等着她再次开口，但是高靖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的余光中看的见她，怕他都以为殿中只有他一个人。

　　建平帝放下奏章，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朕这个父亲，让你觉得惭愧。”

　　高靖和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她一身白衣，依旧是随手绾了个辫子，头发零零散散，虽低着头却一点不见卑微模样儿，反而透着一股子冷漠，连带着声音都冷漠“没有。”

　　“没有。”建平帝重复了一遍，他当然是不信的，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品性他难道不知道吗？“那么这句父皇与你而言，就那么难以启齿。”

　　“是吗。”

　　建平帝每句话都不带感情，语调平缓，神色漠然，夹杂着帝王威仪，向高靖和压去。

　　“是。”高靖和抬起了头，淡然目光直直看向建平帝，直面龙威，毫无畏惧，不卑不亢的看向面前的九五之尊，她的父亲。

　　是！这句父皇让她难以启齿，让她无地自容，她不想，也不愿。

　　建平帝：“跪下。”

　　高靖和跪的十分淡然，背脊挺的笔直，不卑不亢，毫不在意，脸上依旧是一片冷漠。

　　建平帝看着高靖和，她的长相随了她的母亲，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双眼睛，他难免会心软一些，见着如今的高靖和，难得的问了一句：“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高靖和毫无波动：“自己划的。”

　　“呵。”自己划的，看来她对自己的意见很大啊！建平帝可不信这是高靖和自己划伤的“你对朕的意见很大啊！”

　　高靖和跪在地上，听见这句话看向建平帝，道：“是！”

　　“说说看！”建平帝难得的来了兴致，想要听听自己的这位女儿对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不满，让她连一句父皇都觉得难以启齿。

　　高靖和：“陛下真的想听？”

　　建平帝拿起旁边的奏章，漫不经心道：“说说看。”

　　“陛下知道洛明是我养大的吧！”虽是询问，却十分的肯定，高靖和知道，入朝为官之人只当要是家世清白，在上交考试名单时上面就会将人的家世背景，生平事迹给査的清清楚楚，而洛明是高靖和带入的白云寺，建平帝不可能不知道。

　　“嗯。” 确实，建平帝知道，并且知道的很详细，关于洛明的所有都很详细。

　　高靖和：“那陛下也知道他究竟是谁，是吧。”

　　建平帝动作未改，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再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了高靖和的这个问题，看的高靖和十分气愤。

　　“你知道他是慕家遗孤，所以钦点他为状元，特许他进大理寺，成为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让朝中众人以为你对他亲眼相看，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大理寺啊！帝都的肮脏龌龊之事多如牛毛，你知他少年心性一定会秉公处理，让他成为帝都所有勋贵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高靖和紧握着双拳，身体前倾发着抖，双眼因为气愤而发红，颤抖着双唇，因为太过气愤，最后几句带着指责和控诉，她要撕开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高靖和松开了紧握的双拳，等到情绪平复之后，才缓缓开口“你要至他于死地，让他毫无翻身的可能，是吗？”

　　“你说的不错。”建平帝很平静，很淡然的承认了这件事情，建平帝终于将目光投向了高靖和，没错，高靖和说的没错，他想洛明死，但是他并不希望别人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即使是自己的女儿。

　　“那你十年前为什么不阻止我救他，既然让我救了他现在又为何要杀他。”高靖和眼中带红，为什么呢？她一直不明白，既然让他活了下来，为什么现在又要治他于死地，既然要杀他，为什么不阻止。

　　“是因为愧疚吗？”高靖和的眼神如刀，直挖着建平帝的那一层颜面。

　　“是因为朕从来不觉得凭你能救活他。”建平帝皱着眉头，看向高靖和，目光之中带着警告，圣心难测，偏偏高靖和不明白这个道理，还以为自己猜的很对，呵！

　　“呵”

　　“呵呵”

　　“呵呵呵”

　　从来不觉得我能救活他？！！“呵呵呵呵”高靖和笑着，眼中带着不屑和嘲讽。

　　高靖和：“陛下是太高看了自己，还是太小看了你女儿？”

　　她眼中的嘲讽扎的建平帝十分不适，他眉头蹙起，太过放肆了，她太过放肆了“你今日来就是来质问朕的？”

　　“不是。”高靖和否认“我是来求情的。”

　　建平帝：“求情？”

　　他可没见过这样的求情。

　　高靖和垂着眼，对着建平帝一拜，行的是叩拜之礼，她额头触及地面，十分的恭顺与谦卑：“我请求陛下，放过洛明。”

　　建平帝沉默半响，高靖和跪在地上，若是他不开口，他相信她能一直跪在这里，跪倒死。

　　“所以”建平帝顿了一下“你回来，是因为洛明。”

　　“是。”高靖和确实是因为洛明，若是洛明没出意外，她想她会一直做洛寻的吧！

　　但是事与愿违，她不可能做一辈子的洛寻，而建平帝也不允许在自己身边安置一个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背叛他的洛明。

　　建平帝：“你应该知道，现在不是朕想治他。”而是这帝都的权贵想让他死。

　　高靖和：“可他无罪。”

　　建平帝：“清白就是罪过。”

　　清白是罪过！！
　　清白是罪过！！！
　　清白竟然是罪过！！！

　　高靖和抬起头，不可置信，又好像却有道理，是啊！在这帝都之中，特别是权贵之家，看似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其实腐败不堪，外边的人，撞破了头也要闯进来；里面的人，穷极一生都想看看外边的太阳。

　　高靖和喃喃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清白竟然成为了一种罪过了。”

　　“在帝都，太过清白，就是罪过。”建平帝起身缓缓向高靖和走来，一片阴阴盖了下来，高靖和视线中出现了一双绣着龙纹的黑色的靴子。

　　“你凭什么认为凭你到朕面前一跪便可还他清白，绕他一命。”
　　“他的罪证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你又是凭什么觉得，他是清白的。”

　　一股无形的压力向高靖和袭来，沉重的压的高靖和喘不过气来，尽管还是寒冷的天气，但是高靖和不免出了些冷汗。

　　高靖和抬起头来，直直的看着建平帝不避不闪、毫不退让，一字一句坚定无比“洛明是我养的，他的性格品性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贪污受贿之事，他不可能做，也不屑做。”

　　‘呵！’建平帝冷笑出声“大家要的只是一个处决他合理的解释，你眼中的清白，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是吗？因为不值一提，所以无所谓，高靖和质问“所以阿娘的去世、镇北侯的叛变、沧州的那场大火都是一个合理的解释。”

　　“是吗？”

　　“放肆”建平帝眼神微眯，瞳孔微缩，眼中的暗光直射向高靖和“你若是觉得他冤枉，便找出证据到大理寺鸣冤击鼓，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还他一个清白。”

　　“朕，绝不阻拦。”
　　“谢陛下恩准。”

　　高靖和从白云寺到这宫中，从洛寻到高靖和，从除夕晚宴上建平帝的冷漠到现在的盛怒，她想要的就是这一句‘绝不阻拦’，她从一开始知道了洛明被捕入狱就知道建平帝绝不会松口放他出来。

　　要想洛明翻案很容易，有了合理的证据即可，但是若是建平帝横插一脚，便是再无翻身之日，所以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求他，只是希望他不会横加干涉。
　　只要建平帝不插手，此事便好办了。

　　建平帝甩袖离开，高靖和背挺的笔直，即使是跪在地上，依旧不卑不亢。

　　等到高靖和回到梨花苑时，院门儿便多了几个侍女，见到高靖和便请安问好。
　　高靖和连看都为看一眼便进了梨花苑，她不过回来两日，宫中众人便迫不及待的往梨花苑中塞人。
　　梨花苑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因为高靖和的回来倒是再次被人想了起来。

　　高靖和回来之后，便见到左上放着的食盒，穗姨刚好在这个时候进来，见到了高靖和欣喜道：“殿下回来了。”

　　高靖和点点头“回来了。”
　　高靖和指了指桌上的食盒，询问：“这是...”

　　穗姨在宫中很多年了，宫中事情见过很多，从高靖和出生便在梨花苑中，是宫中的老人了，但是她守着梨花苑这一片小天地，从日出道日落，自慧娴皇后去了，便鲜少出去梨花苑，也因此，在宫中也不认识几个人，这食盒想来不是她为她自己准备的，而在这梨花苑中，除了她自己，小黑，便是高靖和了。

　　结果不出高靖和所料，穗姨从院子后面出来时对高靖和道：“殿下，去吧！”

　　穗姨猜到了，其实穗姨压根就没想到还有见到高靖和的一天，其实她守在这里也不过是个念想，她不愿离开，只是想着若是有一天小公主回来之后，宫中还有一个嘘寒问暖的人，不至于那么孤单。
　　她猜到自家小公主回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这事情不可避免一定会和宫中人牵扯，导致她不得不回来，不然若是依高靖和的性子，是不可能会回来的。
　　穗姨知道，自家小公主不喜欢这里。

　　甚至，厌烦这里。。。

　　“谢谢穗姨。”高靖和提起食盒，从小穗姨就能猜到自己的心思，对自己的事情总是放在第一位，即使过去了这些年依旧未变，在她面前高靖和才能切实体会到，自己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高靖和提着食盒，出了梨花苑，经过陈家酒馆儿时还买了一壶他家刚出的桂花酒撞进了食盒。
　　高靖和不太认路，方向感也不怎么好，不知道她转过了多少街角，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了大理寺的监狱，被狱卒引着见到了洛明。

　　“探监只有一炷香的时间。”狱卒好心的提醒，也不想呆在这里看人叙旧，说完话便退了出去，给高靖和和洛明独处的时间。

　　高靖和点头，看着狱卒消失在了尽头，才转头看向洛明，洛明此时嘴里叼着一根草，闭着眼，躺在干草做的床铺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他翘着二郎腿，脑袋枕着双手，静静的看着窗外。

　　他运气不错，分到的牢房里还有扇窗，从他那个方向看去，能看见细碎的光，和一堵墙。

　　“阿明。”高靖和唤他

　　洛明面无表情的转过头，看到来人是高靖和，呆了一瞬，才忙坐起来，像高靖和走来，询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