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御灵事务所》星涯

2、第 2 章

　　观花南路十一号，晚上十点。
　　“大家来书房，开会。”罗焕之一推房门，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楼下的住户在跟徐书白扯皮。

　　“就是你们家漏水，把我家的房顶都沤霉了。”一米九的男人颇有压迫性地看着徐书白。
　　“不是……我们……”徐书白身高一米七五，十分清瘦，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
　　“少废话，你现在下去看看！”壮汉看他没什么社会经验的样子，不由分说就要扯着他上楼。

　　“谢邀。”罗焕之拍开壮汉的手，一脸冷漠地单手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向外走了两步，轻轻地放到大门外：“第一，我们刚搬来，没用过水，第二，我们家做过防水处理，水管炸了也漏不到你家去。”
　　“请问您还有什么问题吗？”罗焕之温柔地拍了拍壮汉被抓皱的前襟，慈祥且和蔼地问道。
　　“没、没了。”壮汉吓得都结巴了，往后退了两步，一溜烟跑了。

　　“幸亏你回来了。”徐书白松了口气，满脸得救的表情。
　　“没事，师兄罩你。”罗焕之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四下扫了一圈，问道：“鹤立群呢？”
　　“出去买水果去了。”徐书白道。
　　罗焕之：“叫他回来，开会。”

　　书房，罗焕之坐在巨大的书桌前，靠着椅背，手在空中画了几笔，金色的光晕从他指尖散开，在空中现出一只鸡头虎爪鼠尾的妖怪。
　　“说正事。卢董事长一周前去翠屏山惹上的妖魂，是山海经里记载的妖怪鬿雀。应该是卢董登山的时候惊扰了鬿雀的尸体，明天晚上你们俩和我一起去搜山，把鬿雀尸体找出来，为卢董驱灵。”

　　鹤立群缓缓倒在了地上：“不要吧，我和小徐坐了八个小时火车，你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罗焕之：“卢董说了，一人一千万的酬金。”
　　鹤立群原地站了起来：“明天几点？”

　　“明天我叫你们。”罗焕之低头在笔记本上打了个勾，接着一打响指，悬在空中的金色图案像炸开的烟花一样子在空中散开落下。
　　“下一个，徐书白，海河失踪案有进展了吗？”罗焕之接着道。

　　“九头鸟作怪，我和鹤立群赶过去的时候救下了三个失踪的孩子，但是孩子家长都没什么钱，三家都是低保户，拢共凑了三万八，我和鹤立群商量了一下，没收。”徐书白正色道。
　　“算了 ，人救出来就行。”罗焕之在笔记本上把酬金一项涂掉，接着道：“说个好消息，上周驱邪的二十万到账了。”

　　徐书白和鹤立群一下子振奋了。

　　“但是坏消息是，师父留下的钱一共一千两百万，为了维持蕴灵阵，每天得花十四万，养了三个月了，师父留下的钱快见底了。”

　　徐书白和鹤立群又委顿了。

　　“那个卢董……”鹤立群挣扎地说道。
　　“没用。”徐书白心算了一下，道：“三千万还得还房贷，剩下的钱也就能顶半年”

　　“为什么当御灵师还要还房贷啊！”罗焕之把笔记本往地上一摔，悲愤道：“老子要出去钓男人，钓一个有钱的帅哥。”
　　“我公司倒是有个有钱的秃顶拆二代，大师兄你要不牺牲一下？”鹤立群贱嗖嗖地说完就跑，还是被罗焕之一跃而起按到在地，拖到角落里一顿毒打。

　　第二天凌晨，翠屏山。
　　乌云蔽月，没开发过的原始森林里伸手不见五指，罗焕之手提一盏灵灯，照开一点浓稠的夜色。

　　“山里太大，咱们三个分头去找鬿雀的尸骨。都把耳机带上，在山上一定要保持通话，遇到问题随时报信。”罗焕之看着两个师弟，神情严肃地嘱咐道：“还有，再重申一遍，翠屏山里住着一只史诗级大妖怪，你们如果发现不对赶紧跑，千万不要逗留，知道了吗。”

　　“就是那什么黎……”鹤立群咋咋呼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书白捂住了嘴。
　　“不要直接叫他名字。”徐书白咬牙切齿道。

　　妖怪的名字也是一种咒语，道行高的御灵师可以凭借妖怪的名字收妖，但反之，实力强悍的大妖也可以感知到谁在呼唤他的名字，并进行精准打击。

　　“那你让我怎么说？”鹤立群摆脱徐书白的控制，怒道。
　　“叫伏地魔。”罗焕之面无表情地再次强调妖怪的严重性道：“总之，当年师父在翠屏山是有一座别墅的，知道黎……那谁谁破除封印之后，连夜东西都没收就跑了，别墅里面的古董和珠宝，都是三年之后才偷偷回来拿的。”

　　“不过也不用太紧张，根据这么多年的观察，大魔王还是活得很低调的，从他出世到目前为止十年，也有胆大的御灵师或者除妖师来探访过这里，倒是没有出现过伤亡事故。”罗焕之讲解完毕，给师弟们一人发了一盏灵灯，殷切嘱咐道：“但是记住我们的行动方针：碰到大魔王就跪下。”

　　徐书白：……
　　鹤立群：……

　　“但是……”徐书白颤巍巍地举手提问：“既然这么危险，为什么我们还要来？”
　　“因为卢董给的实在太多了。”罗焕之慈祥地说道：“有钱能使熊推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了，凌晨三点半，漆黑的翠屏山山里，金钱的奴隶小分队一人一盏灵灯，分别向着三个方向缓缓进发。

　　翠屏山山腰栽着一片茂密的竹林，林中坐落着一座一进的四合院。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一轮满月和竹叶的倒影投在池塘之中，清晰得好似那个小小的水潭下，还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少年语冰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手捧热茶一口一口喝着，两只脚悬在水面上，惬意地晃荡不停。
　　平静的水面上突然荡起一道水纹。

　　“有御灵师进山了。”语冰惊喜地说道。
　　黎偃戈一头长发随意拿根丝带扎着，鬓发微乱，身上披着一条轻薄的毯子，半靠在主屋檐下的一张躺椅上，淡淡道：“是为了前阵子死掉的那只鬿雀吧，不用管他们。”
　　“哦。”想看热闹的语冰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揪了根狗尾巴草，低头去逗池塘里的锦鲤去了。

　　另一边，罗焕之踩在落满落叶的土地上，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踩过的地方露出一截食指骨头。

　　罗焕之头皮一炸，刚要跳开，就见一只骨爪破开泥土，抓住了他的脚踝。罗焕之当即抽刀砍出，白骨唰然段成两节，然而更多的手臂从土里钻出，无数扭曲的手臂转瞬攀上了罗焕之的两腿。
　　接着，那些源源不断从土里冒出来的、稠密的手臂像是花瓣般散开，露出最里面的一花芯：一张扭曲的人脸。
　　“是妈妈吗？”幼嫩的声音从那张怪脸中发出。

　　是你爹！
　　罗焕之飞身跃起，在空中抽刀劈向那张怪脸。
　　人脸发出一声尖厉的呼啸，数十只手臂扑向罗焕之。罗焕之右手一刀斩断数只手臂，左手跟上再劈下去，人脸怪物抬起数只手臂要挡，罗焕之却在此时收刀回撤，洒出漫天符纸，十几张符纸的朱砂笔墨在空中飞快勾连，形成一道赤色的锁链缠住那张人面，接着猛地向后一拽，直接将那向日葵一样张牙舞爪的人面怪物拖飞出去数十米远。

　　“师兄！你那里怎么了？”鹤立群和徐书白听到动静，着急地在耳机里喊道。
　　“碰到怨婴了，你们别过来。”罗焕之眼看着随着人脸的愤怒尖叫，缠在它身上的赤色锁链凭空燃烧，当即抽刀横挡，挡下劈面而来的一只手臂，接着反手一刀将它砍断，快速说道：“卢家没说实话，卢董事长不光碰到了鬿雀的尸骨，而且还杀死了鬿雀的孩子。”

　　话还没说完，鬿雀怨婴已经彻底挣脱了锁链，周身黑气暴涨，无数手臂纠结挥舞，像是一只巨大的人面蜘蛛一般再度向他扑来。
　　“你们应付不来，快点跑。”罗焕之说飞快交代完，再不管耳机那边师弟们的大呼小叫，只是两手握住刀柄，盯着那只怨婴。

　　御灵师之所以不叫捉妖师，是因为比起魑魅魍魉，更多时候，御灵师真正的对手，是灵。
　　万物皆有灵，无论人还是动物，都有灵的存在，灵不分好坏，但是当灵的主人死时心中有怨，那点灵便很有可能发生异变。
　　至于会变成什么，伤不伤人，有多大威力，则根据灵的主人的物种以及死时的状态决定。
　　死得越惨，怨灵越强。
　　怨婴属于其中最难缠的一种。

　　怨婴顾名思义，是婴孩的怨灵。
　　万物生灵都有求生欲，半路夭折的孩子心中难免生出怨恨，小孩子心中没有善恶之分，也不知道分寸，化作怨婴后，全凭一腔求生不能的怨气肆意发泄。
　　而且年纪越小的孩子，越能感知到天地间的灵气，发起狂来引动的灵气几乎可以和顶级御灵师媲美。
　　更何况，这只怨婴的本体是一只小鬿雀，比人类更能引动灵气的上古妖怪形成的怨婴，杀伤力几乎能翻一倍。

　　两个师弟学艺的时间比自己晚，只有被师父一路养大的自己，对上怨婴还有一战之力。
　　而翠屏山山脚下就是一个村子，万一怨婴下山，整个村庄必死无疑，今天就算拼死，也必须把这只怨婴留下。

　　罗焕之死死盯着那人面怪物，双刀齐出，两道寒芒快如流星，冲向怨婴。

　　四合院里万籁俱寂，一点风也没有，池塘里的水却突然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趴在池边玩锦鲤的语冰一愣，大呼小叫道：“主人，那只鬿雀的灵魂异变成怨婴了！”

　　躺在椅子上的黎偃戈难得把目光投向语冰。

　　“那个御灵师看起来不弱，真得打起来说不定会和鬿雀两败俱伤。”语冰认真地分析道：“但是这样一定会毁坏一大片森林的，人类可能会进来施工，到时候会有好多人乱哄哄闹上好几个月。”
　　黎偃戈听到这里，叹了口气，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一道撕裂苍穹的闪电于天际迸发，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直劈而下。
　　“回屋了。”黎偃戈心情不太好地说道。
　　语冰吐了吐舌头，感受到自家老大恶劣的心情，当即灰溜溜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另一边，罗焕之被一道黑气击中，摔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来不及躲避，怨婴已经扑直近前，眼看就要直取他的心脏，一道闪电却带着万钧之力劈在了那张扭曲恐怖的人面上。

　　怨婴顿时发出一声惨叫，缠绕在周身的黑气飞快溢散，怨婴怪异的身躯像是被抽干水分一样飞速缩小。接着怨婴发出了极度痛苦的一声嘶鸣，长在腿上的人面嘴一张，吐出一只全身缠绕着黑气的小鬿雀干尸，飞快消失了。

　　“大师兄你没事吧？”鹤立群在耳机里大呼小叫。
　　“我没事，鬿雀的怨婴往山下跑了，那里有灯，说不定有居民，去那里拦住它。”罗焕之用刀支起身体，深吸一口气，压下在喉头翻涌的血气，向山下追去。

　　半山腰处有一片竹林，翠竹掩映之下，是一座四合院，此时那只浑身裹着黑气的鬿雀，正极速扑向那户人家。
　　小鬿雀受伤之后，怨气更浓，眼看已经扑到了那户人家的院墙处。

　　罗焕之不及多想，疾跑两步，一脚蹬在树干上，借力飞身跃起，右手抽刀，如飒沓流星从高处直劈鬿雀身体。
　　刀刃点在鬿雀心脏处，黑气刚要冲来，一道金光已经从刀刃上迸发，黑气来不及缠上便如阳光下的霜雪般消融不见。

　　一刀正中后心。

　　鬿雀惨叫一声，摔了下去。
　　罗焕之在空中抛出数道符咒控住鬿雀，回手一勾，那只重伤的灵孤惨叫着化作一团浓重的怨气被吸进了罗焕之的刀身，化作上面的一只妖怪花纹。

　　罗焕之落地，踩在了别墅的院墙上。

　　“没事了，小鬿雀的怨婴被我捉住了。”罗焕之喘了口气，对着电话那头紧张的鹤立群说道：“刚才我们在的地方一路往西，有个别墅，咱们在……”
　　罗焕之一句话没说完，就觉得心脏猛地一抽搐，紧接着脚下一滑，摔进了别墅的庭院里。
　　“师兄你怎么了！”鹤立群在电话里只听见一声巨响，当场吓得魂飞魄散，惨叫道。

　　摔在草坪上的罗焕之坐在庭院里愣了片刻，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短小的两只熊爪子，接着凑到院子的池塘边上，就着别墅的灯光看自己的倒影。
　　倒影里是一只圆乎乎的三头身熊猫幼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上写满了迷茫。

　　迷茫的熊猫幼崽用毛茸茸的爪子戳了戳摔出去的手机，对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地鹤立群说道：“我现原形了。”

　　四合院的主屋亮起了灯，罗焕之赶紧争分夺秒交代后事：“有人往这边走了，记得来动物园捞我。”
　　说完一脚飞踹，把手机踹进墙角，接着就地一趟。

　　哎呀，有一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熊猫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