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猫御灵事务所》星涯

16、第 16 章

　　太阳西去，夜色袭来，卢府上下亮起明亮的灯光，只有二楼卢董的房间，好像被所有人遗忘了一样，沉入了黑暗之中。

　　管家僵立在房间内，片刻后身上一松，才说道道：“罗先生 您这个玩笑开得可不好笑。”
　　“没在开玩笑。”罗焕之认真解释道：“我一直很在意一个事，卢礼明一介凡人，怎么能利用鬿雀母子构造出了那么复杂的阵法，把御灵师的灵源为自己所用的同时，又能用附着在灵源上面的怨念镇压灼青。”

　　“我不懂您在说什么。”管家八风不动站在原地，似乎对罗焕之所说的事一无所知。
　　“没事，不懂也没关系。”罗焕之笑得人畜无害，道：“反派死于话多，我还是喜欢把事情都解决了再答疑。”

　　管家只觉腹部一凉，低下头时，发现上面插着一把刀。
　　“你！”管家没想到堂堂御灵师上来话都没说完就阴人，一时大意让罗焕之得了手，顿时狂怒。
　　“死去吧！”罗焕之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手握刀柄，将刀刃在管家的身体里一搅，接着刀刃破开管家的躯体，将他拦腰斩断。

　　“啊啊啊啊！”管家发出阵阵惨叫，身体断成两截后，腰下冒出滚滚黑气，在空中形成一只半截人身的厉鬼，接着黑气荡出，铺天盖地向罗焕之卷去。
　　罗焕之向后一退，避开兜头而来的黑气，接着双刀齐出，两柄长刀反射着月芒，破开遮天蔽日的黑雾，直取管家面门。

　　管家呼啸着扑向罗焕之，黑气飞射，护住自己周身，两手如爪，一手架住罗焕之挥来的长刀，一手则裹挟着滔天怨气，抓向罗焕之。
　　罗焕之则握着被架住的长刀，借力向上在空中荡开，划出一道圆弧避开管家的攻击，接着右脚勾住管家脖颈，左脚飞踹而出，直接将厉鬼踹得倒飞了出去。

　　管家摔在地上，双眼紧闭，周身黑气随之消失，原本怨气翻涌的房间顿时一静。
　　罗焕之落地，收刀，在黑暗里蹲身在尸体旁，就着屋外的灯光，拿刀柄戳了戳管家灰白的脸：“大叔，你还好吗？”

　　管家眼睛紧闭，似乎已经彻底死了。

　　“看来是死了，那我开灯去了，这么黑还真不好收拾案发现场。”罗焕之呼出一口气，起身去开灯。
　　而就在罗焕之背对着管家尸身的那一刻，管家突然睁开了眼睛，滔天的黑气再度席卷而来，织起一张浓黑的巨网，扑向罗焕之。

　　“讲道理，您装死的技巧真得很生疏，一看就没有经验。”罗焕之依然背对着管家，对着背后张牙舞爪的怨气看也不看，按亮了开关。
　　雪白的水晶灯亮起，霎时间屋内一片刺眼的白，紧接着一道电光从天而降，直接击中了管家的心口。

　　管家周身的怨气遭这一击，顿时如同收到刺激一把疯狂向周围逸散，然而那照亮整间屋子的光线却如烈火一般，将发狂的黑气一一焚去。

　　“怎么会！”管家被刚才的一击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他眼睛大睁，才发现照亮屋子的，并不是头顶的水晶灯，而是无数悬在空中的电光，光弧炽白，如漫天大雪凝于一室。

　　罗焕之背靠着墙面，一手插兜，一手握刀，友善地看着脸色惨白一片的管家，歪头笑道：“现在进入到答疑时间，您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你不能杀我！”管家疯狂大喊着。

　　罗焕之充耳不闻，走到被钉住的管家身边，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用刀点在管家仅剩的的半截身体的心脏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管家的呼吸一窒，畏惧地看了一眼悬在心口上方的长刀，不住发抖。
　　“你不能杀我，我是被迫的。”管家哀求道：“是卢礼明逼迫我的！他夺走了我的灵源，还把我困在他的身边，如果不按他说的，我会魂飞魄散的！”

　　“要交代作案过程了吗？”罗焕之突然打断道：“请稍等一下。”
　　罗焕之将抵在管家胸口处的刀收了回来，腾出手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施了一个浮空咒，手机上蹦出了两个小翅膀，镜头怼在管家脸前。

　　“好了，留个影响资料，方便事后存档。”罗焕之操作完，又将刀架回管家心口，礼貌地说道：“请继续。”
　　管家：……

　　两人之间静默了许久，管家看着罗焕之，片刻后似乎认命一般，长叹了一口气：“我和卢礼明认识的时候是在民国。我家世代是御灵师，到了我这辈，只剩下我一人。世道不好，为了讨口饭吃，我从家乡到江城谋生，在路上我救了个被怨灵袭击的小商人，就是卢礼明。”

　　“卢礼明跟我说他要去江城做生意，我便干脆和他结伴，一起去了江城。后来回想起来，应该是从那时候起，卢礼明就动了要夺我灵源的心思。”管家慢慢说道：“一路上我俩很投缘，到了江城之后，他便极力邀我去他家宅子住一段时间，我不疑有诈，搬了进去。”

　　“然后住着住着你就莫名其妙地死了。”罗焕之对两个老头子的爱恨情仇没兴趣，直接替他快进完短短的一生，进入死后环节：“卢礼明那时应该是求灼青无果，干脆直接对你下手了。”

　　“对。”管家点点头：“卢礼明害死我之后，虽然用灵源延长了寿命，但我死前被生夺灵源，冤魂难散，谁想到卢礼明发现我之后，非但不害怕，还要挟我，让我替他办事。”

　　“卢礼明虽然从灼青那里偷学到了夺人灵源的办法，但他身上没有灵力，虽然能从御灵师身上取到灵源，却没办法将它的功效发挥到极致，将我杀害之后，那具躯体维持了几年后最终还是油尽灯枯，所以他只能夺舍到了他养子的体内，也就是你们认识的那个卢董。”

　　管家看了一眼罗焕之，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一边道：“卢家家里存了许多驱灵辟邪的法器，我虽然附身在他身上，却奈何不得他，反倒被卢礼明用法器要挟，由他猎杀御灵师，剥取灵源，再由我为他夺舍来的身体延寿。这办法用了几次之后，他身上便缠满了怨灵，哪怕是祖传的法器，也没办法阻止他不被怨魂反噬。于是他干脆逼迫我用鬿雀尸骨做成子母阵，将怨灵引渡到了灼青身上。”

　　管家一口气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我知道我自己孽深重，如今被你捉到也是天……”
　　“我发现你们这些反派交代犯罪过程的时候一喜欢甩锅，二喜欢洗白自己。”罗焕之突然打断了管家的临终遗言，拿刀背怼他的胸口，歪头看他：“你说得这么好听又不能饶你一命，都走到鬼生尽头了不能对自己真诚一点吗？”

　　管家被他这句话噎得又睁开了眼睛，怨气冲天，仇恨地瞪着罗焕之。
　　“还是我来讲吧。”罗焕之左腿叠在右腿上，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道：“按你说的周扒皮和可怜长工的故事，根本解释不了你有实体，还活得挺滋润这件事，所以我觉得更合理的解释，是你被卢董算计后，不愿意就此死去，见他有从御灵师身上夺取灵源的秘法，便引诱他替你杀人。”

　　“你前面说得大概都是事实，但应该隐去了几点：第一，你替卢董夺取御灵师灵源之后，一半给了他续命，一半用在了你身上，让你在自己的身体里死而复生，第二，随着你们杀的人越来越多，怨魂缠身，你便打起了灼青峰山灵的主意，想到利用山灵和灵气亲近的体质，把他封印后当成了一个滤网，替你们挡去枉死者的怨气。”

　　“而卢董之所以要杀那么多御灵师，因为夺取到的灵源，是要用在你们两个人身上的。”罗焕之说完，观察着管家的眼神，对方却偏头不去看他，默认了罗焕之的说法。

　　“这真得太缺德了。”罗焕之忍不住道：“你和卢董好歹都是御灵师世家，历代先辈除魔卫道，到了你们这辈儿丧心病狂当连环杀人魔，祖宗知道你们这么缺德吗？”
　　管家默然不语。

　　“罢了。”罗焕之长出一口气，站起身，将长刀一抖，刀身上反射出当时封印鬿雀怨婴后留下的花纹，道：“既然你对自己犯罪过程供认不讳，就先把你封印起来，交给御灵师协会处理了。”

　　“罗先生。”管家突然说道：“有件事我不明白，我自认为利用子母阵转化怨气的方式十分成功，我身上没有半分死人的怨气，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就是卢礼明的同谋？”
　　“那天我从卢董处出来，去了趟翠屏山。那时灼青被怨魂缠绕，其中一个怨魂却一直在跟我‘救救我’。”罗焕之直视着管家的双眼，道：“我看那张脸十分面熟，却又和我所见过的人全都不一样，只以为是被夺取了灵源后惨死的御灵师的冤魂。后来在卢董的葬礼上，我才意识到，那是你的良心。你为虎作伥，杀人如麻，自己的良心却昼夜哀鸣，希望有人，能救救它。”

　　管家愣住，接着，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良心？我一生御灵除魔，却枉死在自己救过的人的手中，卢礼明的良心在哪里？我霍家当年为了除魔，一家七口全部战死，从此一蹶不振，御灵师里再无平洲霍家的名号，那些受我家恩惠的御灵师的良心又在哪里？”

　　“所以我觉得，这种东西，还是不要为好。”管家的表情重新变得冷硬起来，他看着罗焕之，笑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在封印灼青的阵法里，做了一个手脚。”

　　罗焕之脸色一变。
　　下一刻，老管家半截身身体上，胸前镶嵌着宝石的吊坠，骤然断成了两半。

　　罗焕之猛地感觉心头一紧，接着便觉空气中压力骤然而起，屋内细雨般悬在空中的咒法同时一暗，如同山雨欲来，充满了不祥的征兆。

　　“你做了什么？”罗焕之怒吼道。
　　“做了件好事。”管家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我把将怨气困在灼青身上的阵法解除了，那个倒霉的山灵解脱了。”

　　“你脑子有病吗？”罗焕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怒道：“怨灵失去封印，会反噬你自己的！”
　　“我知道。”管家兀自笑道：“反噬归反噬，我又不会死。不过怨灵被困在阵中良久，又有翠屏山中的怨气加持，此时放出来，不啻于百鬼夜行，不知道会误杀多少江城的凡人？”

　　管家话音未落，脸色骤然一变，接着那浓黑色的魂魄痉挛起来，无数怨灵从管家那具被斩成两截的尸体里爬了出来，撕咬着管家的魂魄。
　　管家痛苦地哀嚎起来，然而从管家身上爬出来的怨灵越来越多，那些肢体扭曲诡异的怨灵如同蛆虫一般覆盖住管家的魂魄，接着又不断向外扩张。

　　刚才罗焕之设下的阵法在这怨灵暴动之下被不断削弱，电光翻涌劈向怨灵，然而面对如火山喷发一样的怨灵，却是杯水车薪。
　　而在那被百鬼噬咬的地狱之中，管家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
　　似乎在问他，你要怎么办？

　　罗焕之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怨灵，一旦挣脱束缚，他能想办法逃跑，但这片别墅区中的人，怕是难以幸免。

　　只能硬上了。
　　罗焕之叹了口气。
　　双手握刀，刀身上不断浮现起金色的咒文，而随着那些咒文，浓黑的怨气如同被猎物吸引的野兽一般，向着罗焕之的身体，一起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