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他宁折不弯》醉酴醾

20、第 20 章

　　卫离感觉自己有点儿像被捉奸一样，几乎不敢直视郁柯的目光。他拍了一下萧贽的脑袋，小声呵斥道：“瞎说什么呢。”他平时睡觉的时候抱着郁柯抱习惯了，没想到这小孩口不择言。

　　练习到中间休息的时候，卫离去洗手间方便。他正开着水龙头洗手，只听见厕所门“咔哒”一声被锁上了，转头一看，却是郁柯苍白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

　　郁柯咬着嘴唇，他对昨晚的事情还有一点点残留的印象。卫离的态度是郁柯早就预料到了的，但是真正看着卫离这样躲避自己的样子，郁柯的心里就跟被冰水浸着一般的难受。

　　他带着一丝不甘心问：“你一定要跟我这样吗？”

　　卫离其实已经冷静得差不多了。他从来都是个成熟的男孩子，既然自己对郁柯不可能有别的想法，那郁柯的一番感情就只能拒绝了。

　　卫离叹了口气，说：“我会去跟嫦姐说，让我们换一个寝室，你也冷静一下。我之前那你当好朋友，可能没注意分寸让你误会了什么……你是个好人，但我们是不可能的。”

　　郁柯的神色越来越难看，就像被暴雨无情浇打的花儿一样，漂亮的脸一下子变得摧败不堪。他捏紧拳头，突然“咚”的一下子砸在卫离的脑袋边上。卫离正背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他以为郁柯是想揍自己一拳头，这也没什么，如果能让他消消气也行，自己就甘愿受着。没想到郁柯的拳头没闪到自己脸上，身后却“哗啦啦”地一阵响，他大吃一惊，忙转过头去，却是那面镜子碎了一地。

　　郁柯摔门就走了，一句话也没多说。卫离注视着地上的碎片，上面粘着些鲜红的血，心里不知怎么被刺痛了一下。他快步走出洗手间，郁柯却已经不知去向了。

　　郁柯下午没来练习室。卫离克制着自己的担忧，他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再给郁柯无谓的希望，让他自己冷静下来想清楚就好……郁柯苍白的脸不时的在脑海中浮现，还有那一地的镜子碎片和血……郁柯那双漂亮得勾魂摄魄的眼睛，那颗泪痣，还有红润柔软的嘴唇，清晨醒来时懵懵的样子，还有那次一身红裙地坐在自己身上……卫离赶紧从脑海中挥去那些画面，决定不去管郁柯，以免让这个人过多地影响到自己的心境。

　　可是就算卫离狠下心来决定从此远离郁柯，这一年来他对这个室友习惯性的关心还是使他一整天练习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等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不见郁柯的影子，他让沈云绛发的信息也没有回，卫离终于忍不住了，他回到自己的寝室，郁柯的床上空荡荡，他也不在寝室里。

　　卫离找了半天，还是不见郁柯的踪影。他打通了王嫦的电话，那边却有事正忙。卫离知道虞岚娇是郁柯的朋友，他没有虞岚娇的联系方式，想到葛鑫家好像跟那些豪门都沾点关系，大概会认识虞岚娇，就去了他们寝室。

　　葛鑫的寝室门掩着也没开灯，黑漆漆的。卫离以为没人，转身就准备离开，没想到突然听见床上窸窸窣窣的声音，倒把他吓了一跳，以为是老鼠，赶紧开了灯。

　　床上被子里拱出一大块，里面的人好像也受了惊吓，有那么十几秒钟动也不敢动，好容易结结巴巴地问：“谁啊……”

　　卫离听出了是乐涛的声音，有点不确定地说：“你们干嘛呢？”

　　被子被一把掀开，露出乐涛和葛鑫的脑袋。两个人头发乱糟糟，满脸通红，葛鑫的眼角还泛着泪光。

　　卫离犹如被雷劈了一般，这场景……他脑海中闪过一大堆打码的废料，声音哆嗦着边往后退边说：“对不起……我打扰了……你们继续……”

　　说着就退出了房间，顺便帮他们把门也带上了。

　　床上的两个人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了一眼，葛鑫说：“他没事吧？”

　　乐涛摇头：“不知道，刚才那个鬼好吓人啊，我们继续看吧。”

　　葛鑫点头，两个人继续把头埋在被子里看恐怖片。

　　卫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担心郁柯一个人在外面会不会出事。和郁柯同住这么久，他其实隐隐有感觉到郁柯有的时候做事很极端，性子上来了半点儿都不考虑别人。他又想到了刚才在乐涛他们房间里看到的事，卫离尴尬之中也有一丝无语，原来身边有这么多喜欢同性的男孩子吗？那两个人看起来相处的也挺自然啊，谁知道……他脑补的东西让自己打了个寒颤，连忙捂着被子想要把那些画面赶出脑袋。

　　被子里却全是郁柯的味道，淡淡的。郁柯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总是满身汗臭，他的味道介乎于花草之间，像傍晚的风一样，很干净，很迷茫。

　　卫离现在也很迷茫。睡不着的夜晚，人经常会想到很多。卫离在十四岁之前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长得好，家里条件虽不富裕，但也不需要为生活发愁。

　　十四岁之后，卫离的世界翻天覆地，好好的家庭分崩离析，他自己也重重地跌落在尘埃之中。没有钱，没有地方住，他和一把年纪的外婆东奔西走地求亲告友，冷眼受了个够。窝在十几平米的破屋里，夜深的时候去翻垃圾桶，差点儿被流浪狗咬。鞋子衣服都破旧不堪，在学校里被人嘲笑戏弄，偶尔还被讨债的当街教训。想想那些日子，卫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遇到郁柯的时候，世界正开始向另一个方向好转了过来。第一次见到郁柯的时候，这个漂亮慵懒的少年毫不顾忌地打量自己，就跟看到什么好玩的事物一样，眼睛里满是新鲜感，却没有嫌弃的意思。

　　少年的心是封闭空虚的，他好像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但大多数事情又是那么无聊，让人失望。郁柯喜欢待在热闹的地方，习惯于自己格格不入的孤独感，他以为眼前的欢声笑语会填满内心的空虚，实际上却事与愿违。

　　跟郁柯认识这么久，他只提过一次自己的母亲，就是那个深秋的夜里，在昏黄的路灯下，卫离背着郁柯慢慢走着的时候。那时的郁柯，安静地伏在自己的背上，尖尖的下巴搁着自己的肩膀，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个被迫成熟的男孩子无声安慰着另一个心碎的少年，他们两个人在那一刻互相驱散了对方的孤独，情感的丝线从此纠缠不清。

　　卫离抿着嘴唇，手指紧紧地捏着被角。那一次郁柯穿红裙的时候，大片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就像是众神派来勾引凡人堕落的妖精。他伸出双手搂住自己的脖子，在耳边调皮地吹气，那时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郁柯是个女孩子，恐怕卫离能够心甘情愿地为这个妖精下地狱。

　　郁柯最开始买的那个情侣保温杯被摆在了床头柜上，一黑一白整整齐齐。他们的枕套拖鞋也买成了一对儿，共穿的衣服裤子更是不计其数，这间房里到处都是两个人亲密无间的痕迹，就连从窗外流进来的霓虹微光，也是照在过郁柯沉睡的脸上的。

　　卫离闭上眼睛，再次对自己说：“我不是基佬，我喜欢女孩子。我不是基佬，我喜欢女孩子……”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才慢慢睡着过去。

　　可是就算睡着了，梦里回不去郁柯苍白的面容。那一地破碎的镜子照映着自己破碎的脸，郁柯伸出血淋淋的手，眼睛里是他从没见过的绝望悲伤。郁柯将血抹在了自己的脸上，卫离的视线模糊起来。一转眼间，世界上好像突然没有了郁柯这个人，那个纤薄的少年消失得无影无踪，卫离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焦急万分。他一直找一直找，郁柯却像是真的不存在一样，把他急得满头大汗，从床上惊醒过来，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摸，身边却什么都没有。

　　第二天卫离来到练习室的时候，却意想不到地发现郁柯竟然已经在那里了，正在跟沈云绛说着什么，两个人笑得还挺开心。

　　卫离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有点儿想发火，也有点儿酸酸胀胀的。卫离让自己冷静下来，心想自己是白为他担心了那么久，这人竟然还有说有笑的心情不错。

　　郁柯的手上缠着白布条，萧贽还傻乎乎地问他这是不是最近流行的新时尚。郁柯捏了捏萧贽的脸，笑着说是啊，要不要哥也给你弄一个。郁柯一整天都没有给卫离一个正脸，吃饭都是和沈云绛或者葛鑫他们在一起。

　　晚上睡觉的时候郁柯又没有回房间，卫离心里说着再不要过多关注他了，身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出去找人。郁柯在葛鑫和乐涛的房里，他挤在两个人的中间，三个人一起抱着平板看什么东西，看得津津有味。

　　卫离站在门口，葛鑫注意到了他，正要问有什么事，郁柯却惊叫一声一把抱住葛鑫，脑袋缩到他肩膀后面，乐涛也用手捂着眼睛，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卫离走进一看才发现这三个正在看恐怖片呢。他看了一眼搂着葛鑫的郁柯，心情有点儿复杂，但还是说：“你出来一下，有事情跟你说。”

　　郁柯让他们两个先把视频暂停，从床上爬起来跟着卫离来到走廊上，脚上耷着拖鞋一晃一晃，很随意地倚在墙上，问：“什么事？”

　　卫离见到郁柯现在的样子，心里不可避免的被刺痛了一下。两个人原本那么亲密，现在郁柯却用一种对待无关人的态度面对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冷漠。

　　卫离面无表情地说：“你别去打扰人家两口子，就算不跟我一起睡，去沈哥他们房里也行。”

　　郁柯歪着脑袋，斜眼向上看着卫离，好笑地问：“你管我做什么，难道没我就睡不着了？”

　　他往前一步凑到卫离的面前，两个人的距离之近几乎是鼻尖对鼻尖了。卫离不自然地将脸扭过去，说：“你别瞎说……”

　　眼睛又撇到郁柯受伤的手上，一个恍惚间突然脸上传来了一点湿润的触感。他回过神来发现竟然是郁柯在亲自己，惊得一下子把郁柯推得砸到墙上，又羞又气地捂住脸，小声吼道：“你做什么？”

　　郁柯笑得很得意，也很疯狂，他舔了舔嘴唇，说：“你耳朵红了，看来对我还是有感觉。”

　　卫离目光变冷，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郁柯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收起了脸上的笑，转身进了房间。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对那两个不等自己就继续看电影的人说：“你们两个搞基啊？”

　　两个人猛地抬起脑袋，满脸震惊地看着郁柯，乐涛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指着他说：“你有毛病啊？我们两个都是直男好不好，你以为谁都跟你和卫离一样？”

　　郁柯撇嘴，心想卫离可跟自己不一样。不过也说不准，他一年前也以为自己是个直的，现在不也弯了？想到刚才卫离被自己亲过之后一脸羞怒的模样，还有红红的耳尖，郁柯的心里痒痒的，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卫离给掰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