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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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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午后,大地上的一切都是懒洋洋的,树上蝉声都小了许多。
聚合娱乐的大厅内,空调的冷气开得十足,歪在沙发上小憩的郁柯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显示屏上叫到了39号,再低头看看手上捏着的纸条,63号,前面还有二十多个人。郁柯很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有点儿想一走了之算了。
大厅里人不少,许多小孩身边都有家长陪着。那些孩子有些跟自己差不多大,有一些看起来更小,像是还没发育的样子。他们有的在反光玻璃面前练习着待会儿要跳的舞,有些嘴巴一张一合地唱歌,还有的就是坐在那里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郁柯拿下了降噪耳机,满世界都是苍蝇般嗡嗡的声音,让他更加烦躁了。
就在他准备起身走人的前三秒,大厅里进来了一个人。这是个十五六岁的男孩,个子一米七左右,穿着黑色T恤,材质一般的牛仔裤已经被洗得发白,脚上一双半新不旧的耐克,背着一个帆布双肩包,看起来瘦瘦的。这样朴素的装扮,在这个大厅里实在违和感十足。郁柯好奇之下,想仔细看看这男孩的长相。
郁柯这一看却颇为惊讶。原因无他,这孩子长得也忒俊了。他的肌肤是小麦色的。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要不就是天生的白惨惨,要不就是被晒得脏兮兮的黑,小麦色的干净肌肤十分少见。头发像是才刚剃的平头,眉眼俊美却不阴柔,脸上还带着未长开的稚气,五官却已初露锋芒。
这样一张脸,若是生长在富贵之家,想必是个霸道总裁的种子选手。
这个人长得不比自己差呢,郁柯心里想着,一边看着他找到一旁的工作人员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个工作人员原本有些不耐烦,看见了他那张脸后怔了一下,态度瞬间变好,说了几句话之后把他带到一旁的房间去了。不过一会儿那个男孩出来了,手上拿着一张纸条,应该也是得了个号。
郁柯来了兴致,有些不想走了。正对大厅的那扇门里,已经陆陆续续走出来了好多比完赛的男孩,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郁柯假装去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沙发果然已经被别人占了。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到那个男孩身边站着,眼光撇到男孩手上的纸条:卫离,72号。
郁柯抬头一看,却看到这男孩抿着嘴盯着自己,双眼像是写着“你干啥”这三个字。郁柯笑了,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说:“你好,我叫郁柯,排在你前面。”
卫离看着他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握上去,一触即离,像羽毛掠过。
“卫离。”他十分简短的自我介绍,声音好听得像是黑胶唱片放出来的一样。
郁柯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继续说道:“今天真热啊,我都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对了,你待会儿要去表演什么?”
卫离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跳舞。”
郁柯有些惊奇地打量着卫离,又问道:“哦?我看你这身打扮不像是要去跳舞的,你声音这么好听,不去唱歌可惜了。”
卫离不说话,郁柯在旁边自顾自地说这说那,一会儿抱怨人多等得烦,一会说这里空调开得太大,大厅里好吵等等。卫离原本话就不多,对这种自来熟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只有偶而由于礼貌“嗯嗯”两声以示回应。
郁柯说了半天,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问卫离:“你想喝水吗?我顺便给你带一瓶?”
卫离摸了摸兜在帆布包外面网袋里的保温杯,说:“不用,我自己有。”
郁柯撇撇嘴说:“那好吧,你帮我占这个位子,我马上回来。”说着就往门口便利店走去。
等郁柯回来的时候,卫离看到他买的那瓶矿泉水,法国进口的牌子,一瓶要60多块钱。郁柯也没喝两口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糖来,倒出两颗扔嘴里,又递给卫离:“要不要?意大利带回来的,味道还不错。”
卫离摇摇头:“我不吃糖,吃了长痘痘。”
郁柯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怕这个?看不出来啊。”
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许久,当然大部分都是郁柯在说。卫离话少,直到郁柯被叫到号的时候,也只知道他今年15岁,马上升高一,本地人,不吃糖而已。
卫离看着郁柯十分潇洒地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进了那扇门。地上那只瓶喝了两口的水已经被遗忘了。
今天是聚合娱乐举办练习生选拔赛的日子。那次公司来他们学校初选的时候,郁柯被好友何霄拉过去说是给自己壮胆,结果何霄落了选,郁柯凭着一张脸被负责人看好,直通决赛。
郁柯进了门,前排正对着一群评委,见到郁柯都是眼前一亮。
郁柯的长相遗传了他妈妈,精致得跟个瓷娃娃似的。他个子才一米七三,还在发育中。头发有些长了,他撩起来露出那双昳丽的眉眼,纤长细密的睫毛抬起,底下是一双琉璃般的茶色眼珠,眼角还有颗嫣红的泪痣。嘴唇红润得像是被人吻过一般,衬得皮肤更白了。
这个少年的美,是纤薄脆弱的,那一脸的满不在乎和若隐若现的慵懒,还有一身价值不菲却像是胡乱搭配的衣服,让他看起来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来这里玩票的。
评委们看了快一天的才艺表演,早就有些审美疲劳,乍一眼看到这尤物般的少年,精神都为之一振。一个四十来岁打扮得十分体面的中年女人面上浮起了笑容,拿过话筒说道:“63号郁柯,演唱枪花乐队的《不哭》。”
枪花乐队是一个很有年代感的摇滚乐队,在90年代火过一阵子,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熟悉了,《不哭》是他们的代表作,非常难唱。一听到乐队和歌名,评委们都露出怀念的神色,想着郁柯有胆子唱这样高难度的歌曲,想必能力不俗。
不到半分钟,所有评委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郁柯唱得很投入,很有当年那位主唱玫瑰大人歇斯底里的感觉,如果忽略他几乎没唱在调子上,并且不时放出几个破音荼毒观众耳朵的话。
等一曲终了,郁柯从癫狂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抹了抹眼角由于太过激动而沁出的泪水,朝评委席鞠了一躬,用比较礼貌的口吻问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坐在最中间的男性评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要说什么的时候,还是那位体面的中年女子抢先说道:“你先回去吧,结果两天后会电话通知。”
郁柯说了声谢谢,便转身出门了。他出去的时候看见卫离还在原来的地方,心情很好地朝他打了个招呼,也没多说话,径直走出了大厅。
卫离见他走后,默不作声地捡起那瓶水,想要丢到门口的垃圾桶里。可丢之前犹豫了一下,看到这瓶子材质很好,大概能给收废品的换几毛钱,便塞到了自己的破包里。
郁柯没把选拔的事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那样精彩绝伦的表演,评委看不上才是怪了。过几天就要开学了,郁柯一点做为高中生的觉悟都没有,整天不是睡觉,就是约几个狐朋狗友打桌球,晚上拿着□□去酒吧high一顿,直到打烊了才回去。
两天后他收到了聚合娱乐的电话,说是选上了,让他九月一号之前带着监护人去公司签合同。郁柯心想,这家公司还算有眼光。他平时轻易不展歌喉,这次既然聚合娱乐识相,自己又挺无聊的,不如就去体验一下练习生生活好了。
不过这监护人倒是有点儿难办。郁柯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他父亲很忙,平时都难得一见,他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助理接的,每次都是先生在开会、见客户云云。
郁柯平时都是住在父亲家里,跟妈妈见的更少。他刚出生不久,他母亲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情人的怀抱。那个情感过于泛滥的女人偶尔也会向郁柯发泄自己的母爱,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忘记自己还有个儿子的。郁柯感觉有点烦,但还是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
没想到竟然是秒接。手机里传来他妈展秋女士甜腻的撒娇声:“Darling,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郁柯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展秋:“妈。”
那边安静了片刻,展秋女士的声音正常了起来:“是小柯啊!妈妈没看清来电,有什么事吗?”
郁柯说道:“我有个合同要监护人签字,后天我去找你。”说着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关了机。
顺便把家里的电话线拔了,不然展秋肯定会打一大堆电话来说明自己不能去的理由。郁柯在家里睡了两天后,一大早让司机把他送到展秋家去。
展秋在S市有一套位于市中心的三百平高层公寓。公寓安保很好,郁柯进去还要登记。
等到了地方,开门的是展秋本人。她今年三十七岁了,长得跟郁柯很像,脸蛋儿身材都保养得极好,完全看不出年纪。
她见到郁柯,先是把他往怀里一抱,声泪俱下地哭道心肝儿宝贝乖儿子都长得比妈妈还高了,又捏捏他的脸满意地说儿子真帅,越长越像妈妈,然后把他拉进屋里。
屋里的装饰险些亮瞎了郁柯的眼睛。不过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博古架上摆着芭比娃娃,还有芭比梦幻屋的模型。沙发上放着一堆毛绒绒的公仔,墙上还有展秋女士画的彩色城堡公主等等,当然,画技跟她儿子的歌喉一样糟糕。
屋里的家具都是欧式的,复古枝形水晶吊灯从高高的屋顶上垂下。这公寓视野极好,满眼都是这座城市的繁华,可以看到还未被拆掉的曲折小巷。
展秋在一旁的开放式厨房里给郁柯做咖啡。她一边做,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有多想他,又说郁柯他爸忙得不顾家,一看就没有好好照顾他,郁柯现在长得太瘦了。她说本来今天有个约会,因为郁柯要来自己给推了,言语间还挺得意,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关爱儿子的好妈妈。
郁柯面无表情地听她说着。他跟展女士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从见面开始,她就没有问过自己最近怎么样,在学校开不开心,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留级的消息。
展秋给郁柯做了一杯很漂亮的卡布奇诺,上面拉出了一颗爱心。
“尝尝看,我上次在意大利碰到一位很帅气的咖啡师,是他教我做的咖啡。”展秋女士满怀爱意地说道,这爱意不知道是对儿子还是那位咖啡师。
郁柯垂下眼帘,抿了口咖啡。那位咖啡师的确很帅气,也很有绅士风度,如果没有看到他跟自己母亲激吻的话。